“趙赫呢,是什麼態度,你實話實說就是,這本就是一個不成材的人啊,要是有墨琛一半,朕省心不少。”
“皇上,趙赫有趙赫的好,您也不可一概而論,今日,趙赫的態度很是溫馴,說是一定會輔弼王爺的,還讓老奴代爲傳話,說讓您放心就是,老奴看,船到橋頭自然直,他既然不適合做帝王,畢竟做一個輔佐帝王的人,還是一般的。”
“也好,也好啊。”皇上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的將孩子給了旁邊的奶孃,奶孃抱着孩子去了內殿,這邊,皇上這才說道:“這赤眉軍,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軍隊,你可也是聽說了?”
“回皇上,赤眉軍,乃是一個集體,這些人好像是一個教會一樣,有固定的時間是他們集會的,他們這些人總是散步一些危言聳聽的東西,簡直讓人不可思議,這些人到了集會的時候,總是殺一隻雞,然後衆人用雞血將眉毛染紅了,這麼一來就……”
皇上舊聞“赤眉軍”但是並不知道這赤眉軍是什麼軍隊,此刻,終於明白過來,原來如此,皇上點點頭。
“人數很多?”
“都是愚民,也是烏合之衆,多不多不都是來得快去的也快,您說是嗎?”內侍監一邊說,一邊跟在了皇上的身後,皇上漫步,已經到了窗口的位置,透過窗櫺,看向庭院外,有一枚海棠花,影衛枝繁葉茂,將那頎長的枝條給伸展到了屋子裡面。
皇上伸手,就那樣用力的已經摺斷了這花兒,“賤物何故旁逸斜出,給朕一定要處理了,你看,墨琛與趙赫,是不是可以平亂,這些亂子已經到了中京,讓人不得不防。”
“赤眉軍人數很多,但是無跡可尋,要是可以打入他們內部,稍微做一個瞭解,其實很容易的……”
“朕也是知道,明日裡,墨琛早朝,朕冊封完畢,會好生叮嚀墨琛兩句的。”皇上這樣一說,已經笑了。
這天,樑煙雲到了左曉月這邊,左曉月已經形銷骨立,比前幾天還要瘦削的厲害,倒是屋子裡面那一株植物變得鬱鬱蔥蔥起來,樑煙雲其實清楚,左曉月沒有吃自己的藥,本來已經快要不成樣子了。
現在還諱疾忌醫,這想必是自作孽不可活了,此刻,樑煙雲倒也是沒有進去,就那樣在窗櫺的位置看着,左曉月呢,一個人在雲榻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伸手摸一摸自己的鳳髻金泥帶,握着龍紋玉掌梳,時不時的看着鏡子裡面的自己,看着看着,嘴角就有了一個美麗的微笑,好像是月牙一樣,樑煙雲看到這裡,不免嘆口氣。
要是左曉月自己豎立起來自信心,其實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但是現在呢,第一個自暴自棄的就是左曉月,連患者自己都已經放棄治療,其餘的人還能怎麼樣呢,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這邊,樑煙雲剛剛回身,還沒有剗襪步香階呢,已經看到跪在臺階下的男子,是夕月,夕月給了樑煙雲一個噤聲的手勢,樑煙雲微微愕然,已經看到夕月朝着前面的位置去了。
不知道爲何,樑煙雲有一種感覺,那就是想要緊緊跟隨在夕月的身後,到了前面的一個位置,夕陽已經起來了,最後的光芒照耀在了羣山上,也是照耀在了旁邊的閣樓上,將一切一切弄得金碧輝煌,神采奕奕。
樑煙雲看着夕月,夕月在夕陽下,回過頭就那樣跪在了樑煙雲的身旁,已經淚流滿面,樑煙雲看着夕月的樣子,想要上前一步攙扶一下這哭哭啼啼的丫頭,不過畢竟哈市忍耐住了。
因爲,夕月曾經謀害過自己多少次啊,誰也不能放心這樣一個丫頭。
“說話就是,要我過來,就是看看你的淚水不成?”樑煙雲一邊說,一邊握住了自己的錦帕,丟過去,夕月一把就握住了,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痕以後,這才嘆口氣,“奴婢想要問問,我們夫人還有多少壽命。”
“剛剛我已經看了,醫者就是望聞問切,不瞞你說,現在就是神仙也是沒有辦法拯救她了,她一口藥都沒有喝,全部都灑在了旁邊的一個花盆裡面,你自己回去看看這花盤裡面的花兒,就知道我所言非虛了。”
“我何曾會沒有注意到呢?”夕月一邊說,一邊重新跪在了那裡,“您看看,還有沒有什麼辦法?”
“已經沒有了,我想要問問,她是不是時常還在照鏡子。”
“時常照鏡子,又是產生幻聽,總是想着王爺會過來看看自己的,這是什麼啊?這難道是相思病不成?”樑煙雲也是覺得這是相思病,不過話說回來,這相思病是病也不是病啊。
原本,樑煙雲打聽病情以後,準備對症下藥的,但是聽夕月這麼一說,好像連下手都不知道應該如何了,樑煙雲深吸一口氣,眼睛望着夕月,良久良久以後,這才說道:“我斷言,她命不久。”
“這,如何是好,她還是如花似月的年紀呢,爲什麼不讓奴婢早死呢,奴婢情願代替她去死啊。”
“這不是你情我願就可以的,老天爺收人性命,原本是沒有道理可言的,好了,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我們可好歹需要準備後事了,雖然你們夫人已經不是王府裡面的人,不過我還是會用沉香木給你們夫人準備一個棺槨的。”
“什麼,王妃您說什麼,棺槨,這……棺槨啊。”夕月幾乎疑心自己聽錯了,看着樑煙雲,樑煙雲握住了夕月的手,這大概是第一次與這個丫頭表示自己的親厚,“夕月,是棺槨,你應該清楚,我們必須要接受的事實。”
“看來,王妃是果然不成了,不過奴婢這裡還有一個不情之請。”一邊說,一邊又是下跪起來,樑煙雲平身最不喜歡的就是這個,好像膝蓋不值錢一樣,看到什麼人都是可以下跪的。
好像頭顱也是不值錢一樣,一邊下跪,一邊還要奉送免費的磕頭,這讓樑煙雲不待見,夕月已經磕頭起來,“你起來,你起來就是,只要是可以答應你的,在原則上來說,我怎會不答應你,只要是不能答應你的,你就是長跪不起,我也是不糊一答應你的。”
“奴婢懇求什麼,您知道的。”夕月一邊說,一邊看着左曉月的屋子,樑煙雲也是嘆口氣,“好歹,我不是那種壞人。”
“您不會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奴婢知道,您是好人。”一邊說,一邊望着樑煙雲,樑煙雲立即擺手——“可別,別這樣說,我不是什麼好人不好人,我其實也是一個一般人。”
“但是,您不會拒絕奴婢的,你就是奴婢心目中的好人,讓……讓王爺過來看看夫人,好嗎。”夕月一邊怯生生的說,一邊又道:“畢竟,夫人已經快要去了,就是看一眼而已,可以嗎?”
“很好,不過我敢保證,讓王爺過來看一看她,她會死的更快一線,也未可知。”這是到了樑煙雲做好事的時候,樑煙雲不能不去做啊,樑煙雲的眼睛望着夕月,良久以後,終於嘆口氣。
“此事,奴婢也是一清二楚,不過不然她看一看,豈非是讓她不能含笑九泉,奴婢還能做什麼呢?”一邊說,一邊看着眼前的人。
“你有心。”
“奴婢這幾年坑苦了你,有什麼心,不過是隨着局勢在做事情罷了。”一邊說,一邊嘆口氣,樑煙雲看着夕陽,“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人總是會死的,但願她會看得開,話說回來,這病是怎麼來的,你清楚?”
“我們讓老爺給趕走了,你知道的,又是休妻,又是這些事情,林林總總居然也是湊合在了一起,夫人可不是就憂思成疾起來,她是什麼人,想必您比奴婢還要清楚。”
“大概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人有下輩子的夕月。”樑煙雲其實不過是一句笑言而已,但是夕月呢,倒是信以爲真了,感興趣的仰首,軒眉,看着樑煙雲,等待樑煙雲的再三詮釋。
“我以前就告訴過你,我是兩世爲人,其實也不是什麼不傳之秘,人死了以後,魂靈會脫離自己的驅殼,所以……”樑煙雲有賣弄封建迷信的嫌疑,很快就三緘其口。
“所以,您的意思是,入土爲安以後人的生命並沒有真正的結束,可對嗎?”聞言。樑煙雲顫慄了一下,今日的陽光分明暖暖,爲何心頭驀地涌起來一片難言的悲涼。
“不,不可一概而論,更不可以偏概全,你莫要胡思亂想,好生送終是了,可不是盡人事聽天命,還有什麼辦法呢?”
“王妃所言甚是。”夕月聽樑煙雲對人生還有全新的論調,不免想起來很多借屍還魂的故事,思及此,又是睨視樑煙雲,幾年前各種匪夷所思的事情好像紛至沓來,眼睛中有了淡淡的驚瀾。
“依照您的意思,夫人以後呢,會投生一個好人家?”
“你們夫人是現世報,這一生已經虛度過去,但願老天有安排,夕月,舉頭三尺有神明,又道是人在做天在看。”樑煙雲說,夕月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悲慼的嘆口氣,又道:“當年,奴婢分明已經將您推入了蓮花池,但是您還是九死一生,這裡面可見是有神靈庇佑?”
“神靈庇佑不見得,福大命大總是有的,大概不外乎如此。”樑煙雲說完,握住了夕月的手,“好生讓你們夫人安心的去,這纔是你我應該做的,現在她的情況不容樂觀,你懂?”
“奴婢省的。”既然是知道,閒話多說無意,樑煙雲指了指前面的位置,原本還想要與夕月在前面走一走的,但是屋子裡面,虛弱的左曉月已經開始叫嚷起來,也是奇怪,這樣一個冢中枯骨一般的女人,聲音居然充沛有力,響遏行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