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事不單行五一5000

毒妃狠絕色 禍事不單行(五一)5000+

聽完黃雨的敘述,杜蘅和石南一時相顧無言,房裡的氣氛越來越凝重,極度的安靜中,只有少女哀傷的啜泣在低迴。

杜蘅不知如何是好,所有的安慰都顯得蒼白,只能沉默無聲。

良久,石南說話了:“我剛從直隸回來,途經保定時,聽說河北有官員勾結盜匪,私賣官糧。蝗災起時,因無糧可放,至罪行曝露,流民憤而衝擊縣衙,混亂中滿門遭滅……想來,說的就是令尊。”

黃雨驀然擡頭,失聲尖嚷:“說謊!他們說謊!父親愛民如子,豈會做此豬狗不如之事?公子若然不信,可派人去大名調查。全縣百姓皆可做證……”

石南望着她,神情憐憫:“縣令慘遭滅門,案情重大,聖上震怒,責令河北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揮使三司會審。有貴縣錢糧師爺及帳薄爲證,證據確鑿,案子早已審結,恐怕結果早已上達天聽。轢”

“不,這不可能!”黃雨面白如紙,急怒攻心之下,猛地站起來,只覺天眩地轉,眼前一黑,暈死過去。

石南見她直直地朝自己倒了下來,腳尖輕點,連人帶椅敏捷地往旁邊一閃,眼睜睜地瞧着她噗通一聲摔倒在地。

“呀!”杜蘅料不到他如此冷漠,待反應過來再要去拉她時已是不急,愕然失聲:“你,你怎麼這樣?翦”

石南無辜地看着她:“砸一下,很疼滴……”

杜蘅來不及責備他,急喚紫蘇和白前進門,合力將她扶了起來。

禪室地面以青磚鋪就,可憐黃雨白玉似的額頭,已被磕破瘀紫一片。

“你,你真是!”杜蘅狠狠瞪他一眼,急忙掏出帕子小心地幫她把血漬拭淨,再用針刺其人中穴。

黃雨嚶嚀一聲,幽幽醒轉,睜眼望着杜蘅,未及開聲,已是淚水漣漣。

半晌,悲悲切切地罵道:“嚴俊狗賊!父親待你不薄,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竟然顛倒黑白,污衊父親?”

“黃姑娘,”杜蘅輕聲道:“事已至此,悲傷憤怒都無濟於事,不如養好了身子,再從長計議。”

石南冷酷地提醒:“此案經三司會審,又有聖上親自做了批示,若無切實證據,想要翻案,怕是不可能了。”

黃雨面如槁木,嘴脣翕動着,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證據?

她不過是個深閨中的弱女子,連臨安府的衙門朝哪開都不知道,又怎麼拿得出什麼有力的證據來推翻皇上已做了結論的案子?

杜蘅幾不可察地輕嘆了一聲,道:“黃姑娘,當務之急還不是替令尊翻案,而是如何擺脫那些人的追殺。”

“阿蘅的家已經不能住了。”石南插了一句。

“公子放心,”黃雨悽然一笑:“我黃雨雖非名門望族出身,亦是幼承庭訓。二小姐待我恩重如山,縱是拼着一死,也不敢連累於她。”

“若是怕連累,我也不會帶你回家,更不會在經歷了今日之事後,還與你剖心交談了。”杜蘅淡淡道。

黃雨羞愧之極:“我不是這個意思,二小姐勿怪。”

石南沉吟片刻,道:“恕我直言,以黃小姐目前的處境,光是躲起來怕是不夠。那些人是六扇門的高手,吃的就是尋人追蹤這碗飯,上天入地都能將你搜出來。”

黃雨心如死灰:“我已是賤命一條,還有何懼?”

“這是什麼話?”杜蘅嗔道:“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乎?你父母親人皆遭毒手,唯有你一人逃出生天。若你也盟了死志,還有何人能替他們申冤雪恨?你一死不要緊,對得起那些拼死護你逃出大名,送往臨安的差官嗎?慘死客棧和賣身青樓的丫環嗎?”

黃雨神色慘然,似迷途的羔羊,珠淚紛紛墜下:“就算我想,那些人難道就能放過我嗎?”

父親是二榜進士,朝廷官員,一昔滅門,可謂駭人聽聞。皇上命三司會審,徹查到底,爲何卻如此倉促地草草結案?

內裡乾坤,不得而知。

她若不死,只怕要令無數人寢食難安。

“我有個建議,”石南斟酌着道:“與其以卵擊石,不如隱姓埋名,靜待時機。”

“隱姓埋名?”黃雨喃喃低語。

“是,”石南點頭:“我有個朋友就在臨安近郊,你如不嫌棄,可以先去他那兒暫住一段時間。我去幫你弄新的戶籍證明,換個身份,待風聲過後,再以嶄新的面貌出現。令尊之冤,可徐徐圖之。”

黃雨神色飄忽,半晌沒有吭聲。

自己不過是個深閨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就算僥倖留得命在,又如何扳倒那些身居高位的仇人?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石南神情篤定,笑容純淨而通透,消除掉一切不安與浮躁,極具安定人心的力量。

“死,其實很容易。然而,死了就真正安心了嗎?心中懷着怨恨,怕是死都無法冥目吧?”杜蘅輕輕握着她的手,秋水似的明眸裡,有一點幽光一閃,素來恬靜的面容上,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令人心悸的犀利:“活着,很難;心懷仇恨的活着,更是百倍艱難。然而,只有活着,纔有機會,不是嗎?”

石南忽然一陣心驚。

這一刻的她,就象一個手握利刃,渾身散發着陰冷的氣息,踏着滿地屍骸,從地獄中爬出來的復仇女神!

然而,待他定下心來仔細一瞧。

她的表情又恢復了往日的恬靜溫柔,一點痕跡也不留。

他不禁哂然,方纔定然是眼花了,不然怎會生出那樣的錯覺?

黃雨羞愧萬分,垂眸低語:“一切,全憑二小姐做主。”

杜蘅悄悄鬆了口氣,擡眸望向石南。

“此地不宜久留,我找人護送你下山。”石南雷厲風行,立刻叫人進來帶她離去。

杜蘅送她到寺廟門口:“你且安心住下,待風聲過後,我再找機會去探你。”

“二小姐大恩,無以爲報,來生結草銜環……”黃雨盈盈下拜。

杜蘅搶上去,將她扶起:“你我之間,說這些就見外了。”

說話間,暖轎已經擡來,白前扶了她上轎,侍衛擡了就走,很快便消失在蜿蜒的山道上。

“紫蘇,”杜蘅吩咐:“收拾東西,我們也要回去了。”

石南訝然:“都已經到了大佛寺,豈有不逛梅林,打道回府之理?”

杜蘅略微躊躇,婉言道:“時間不早,再耽擱下去,只怕城門會關。”

方纔出門,見山門外停着幾乘暖轎,想必是有遊客進山賞梅。

人多眼雜,萬一給人撞到,又要蜚短流長!

石南冷眼斜睨,神色不愉:“到底是怕關城門,還是怕給人看到?”

在她心裡,他就這樣上不得檯面,見不得人?

杜蘅被戳穿心事,臉上一熱,慍道:“二者皆是,你待怎樣?”

她態度一硬,石南立刻便軟了,笑道:“城門的事你就不用擔心,包你不會宿在城外就是。至於給人看到,那就更不用擔心了。這麼大的梅林,總共只有十來個遊客,哪裡這麼巧就剛好碰到?最多,咱們避着別人些就是。”

他纔是那個巴不得跟她獨處的人,又怎會傻到挑人多的地方走?

杜蘅啐道:“咱們又沒幹虧心事,幹嘛要避人?”

本來沒什麼事,給他一說,倒象是真有什麼了!

“就是~”石南笑嘻嘻地順着竿子往上爬:“咱倆光明正大,怕什麼人瞧?”

“你少套近乎,誰跟你咱倆?”杜蘅瞠圓了眼睛。

“咦,明明是你先說的!”石南奇道:“我不過照着你的意思說而已,怎麼又錯了?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

“你!”杜蘅氣結。

紫蘇,白前兩個就掩着嘴吃吃笑。

“笑什麼笑?”杜蘅一肚火沒處撒,沒好氣地叱道。

石南星眸一瞠,揮手象趕蒼蠅似地:“有什麼好笑的?去去去,一邊玩去!”

“是。”紫蘇曲膝行了一禮,作勢欲走。

“不許走!”杜蘅急了,脫口喝道。

紫蘇其實也不敢真走,否則孤男寡女的,梅林獨處,小姐的閨譽可就全毀了!

石南又豈會不知厲害?只不過是出語試探罷了。

聽她出聲喝叱,嘴角微翹,黑曜石的眼睛裡浮起一絲喜悅的微笑,很是迷人。

“對對對,不許走,遠遠跟着就是。”聲音裡,滿滿的全是止不住的笑意。

杜蘅話出,已知失言,很是氣惱,再瞧他滿意得意的笑,越發羞窘,一語不發摔袖就走。

“慢點走~”石南看在眼裡,甜在心裡,臉上的笑容止不住地擴大,嘴脣幾乎咧到耳後,大步追了上去:“雪天路滑,小心摔倒。”

“要你管!”杜蘅賭氣回了一句。

“你瞧,這株紅梅真好看。”石南伸手,踮腳從高處折了一枝,雪花簌簌而落:“我記得你房裡有對美人聳肩瓶,折回去插瓶正好。”

“你喜歡,自個拿回去好了!”杜蘅並不領情,拐入一條小道。

兩人鬥着嘴,一前一後入了梅林,雪地上留下兩行歪歪斜斜的足印。

紫蘇在身後瞧着,心中微酸,眼眶中不禁泛起淚來。

“你怎麼啦?”冷不防,白前湊到跟前,狐疑地盯着她問。

“沒什麼,”紫蘇急急背過身,胡亂拭了拭眼睛:“風大,雪粒迷了眼睛。”

“這倒是,”白前望着漫天的積雪,點了點頭,嘻笑道:“那咱們隔遠點,省得礙他們的事。”

紫蘇看她一眼,肅容道:“小姐不是那孟浪不知羞恥之人!”

白前神色尷尬:“我不過是希望小姐嫁得好!”

她不明白,小姐爲什麼要和小侯爺退婚。

卻真心不願意看到,她一生孤苦,老死閨中。

石少爺雖然只是一介商人,身世不如小侯爺顯赫,難得的是待小姐一片真心,知冷知熱。

女人們鬥得死去活來,圖的不就是一個良人,終身有靠嘛!

“咱們是小姐貼身侍候的,”紫蘇板了臉訓斥:“說話行事,就不能隨着自個的性子來!你想想,這話要是傳了出去,小姐還有活路嗎?”

“我這不是跟你說說嘛?哪會蠢到在外人面前……”白前有些不服氣,觸到她嚴厲的目光,語氣軟下來:“我知道錯了,下回一定注意。”

“這就對了。”紫蘇這才高興:“如今小姐正在風口浪尖,不知多少人等着看小姐的笑話。咱們幫不上忙,可也不能添亂,是不?”

白前勾着頭:“嗯。”

杜蘅和石南的話題,也轉到了黃則中一案上。

“那位胡知府到底是什麼人?”杜蘅很是好奇:“怎麼有這麼大的膽子,朝廷命官也敢殺,而且還是滅門!”

石南看她一眼,道:“胡建業並不可怕,本身也沒什麼真材實學。他能做到邯鄲知府,不過仗着身後有梅妃做靠山罷了。”

杜蘅一怔,腳步微頓,表情有些怪異:“這麼說,胡建業是梅妃的孃家人?”

南宮宸跟石南不同,在她面前從來都隻字不提朝堂上的事。

但如果,這位胡建業是梅妃的孃家人,且現在已做到知府,她不可能一點印象都沒有。

石南微笑:“我的意思,他升到知府,走的是梅妃的路子。”

杜蘅明白了:“這麼說,這件案子,與梅妃脫不了干係?”

“這倒未必,”石南就事論事,耐心分析:“我猜,泰半是胡建業扯着虎皮做大旗。打着梅妃的旗號,在地方上作威作福。梅妃遠在宮中,未必會理他這些狗屁倒竈的閒事。不過呢,邯鄲那些燒鍋莊,梅妃得了乾股,這個無庸置疑。不然,姓胡的不敢這麼囂張。”

杜蘅的心猛地跳了幾跳,低喃:“這麼說,黃雨的仇敵,竟是梅妃?”

石南看她一眼:“你既送她入宮,她要麼不爭寵,否則就註定要與梅妃爲敵,早晚而已。”

杜蘅微微失神:“那黃雨爲父申冤,豈非無望?”

“那倒未必。”石南笑道:“只要黃姑娘在後宮中站穩腳根,得了聖寵,替黃則中翻案就不是難事。畢竟,胡建業只是梅妃的一條走狗,並非直系。”

“這麼說,竟動搖不了梅妃分毫?”杜蘅忿忿難平。

“梅妃在宮中經營二十年,織就一張盤根錯節的寵大關係網,早已根深蒂固。”石南目光微閃,含蓄提醒:“何況燕王能力超綽,遠勝其餘幾位皇子。朝野上下擁戴者衆,想要動她,不是那麼容易。”

杜蘅默然無語,良久,逸出一聲輕嘆:“他敢做此傷天害理之事,全仗梅妃撐腰。然則,她卻逍遙法外,實在太不公平!”

石南凝視她良久,忽然笑:“世上不公平的事太多了,又豈獨此一份?只要她不來惹咱們,管那麼多做什麼?”

“也是,”杜蘅自嘲一笑:“我是看評書掉淚,替古人擔憂了。”

忽聽一陣喧鬧嬉戲之聲,伴着急促的腳步聲,自梅林深處傳來。

石南面色一沉。

該死!只顧着說話,竟未注意到前面有人。

杜蘅循聲,轉頭一瞧。

岔道上奔來一個少女,着一身大紅的衣裙,豔麗如一團火焰,手裡拿着一枝梅花,咯咯嬌笑着在梅林中歡快地奔跑着,其音嬌脆,婉轉如鶯:“三哥,你快來,這邊好多綠萼……”

杜蘅面色一變:“我們走。”

來不及了,眨眼之間,那少女已到了近前。

石南眉心一蹙,擡袖輕輕一拂,一股柔和的力道撞過去,將她推得一個趄趔,差點跌倒。

“找死!”少女大怒,不由分說,唰地就是一鞭!

鞭落回眸,赫然正是夏雪!

“未必!”石南冷哧一聲,擡手,將皮鞭牢牢夾在指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