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妃狠絕色 禍事不單行(七五)
碧波見太醫久久不至,正要派個人去催請,出了門卻見陳朝生站在院中,心知他必是聽到了些話音特地站在外面避嫌,也不說破,笑着打起簾子:“陳太醫來了,娘娘正在裡頭等您呢。”
陳朝生感激一笑,拎着藥箱往裡進。
姑侄二人便都住了口。
“參見娘娘。”陳朝生只做不知,躬身道:“不知娘娘鳳體何處違和?”
衛皇后嘆了口氣,瞪了衛守禮一眼:“是這不爭氣的逆畜。輅”
陳朝生上前查視了一翻,道:“請娘娘放心,世子臉上看着嚇人,其實只是些皮外傷,將養幾日便好了。”
開了藥箱,拿出乾淨的棉布蘸了溫水替他清洗臉上淤血。
因天氣寒冷,破皮之處早已結了痂,任是手法如何輕柔,也免不了扯得生疼,重又流出血來嫺。
衛守禮又有心想博皇后同情,更是扯開了嗓子不要命地嚎:“痛痛痛!你***輕點,想殺人啊?”
“不要理他,這小子就是欠修理!”衛皇后冷笑。
陳朝生不想攪進事非中,麻利地處理好傷口,留下一盒藥膏,拎起藥箱:“回去後勿沾生水,早晚以此膏塗抹兩次,不日便可痊癒。”
衛守禮撫着臉,勿自問個不休:“這勞什子藥膏有沒有用,不會破相吧?”
“不會,”陳朝生陪着笑,再三保證:“這是下官祖傳秘方,生肌護膚最是有效,還有養顏之功。”
“哼!”衛守禮將藥瓶揣進懷裡,罵道:“老子姑且信你一回,偌若不小心留了疤,小心你的狗頭!”
陳朝生敢怒不敢言,匆匆告辭而去。
“姑母!”衛守禮拉着她的衣袖,撒着嬌:“你就成全了我吧,嗯?”
衛皇后垂眸看他,見他原本白玉似的臉上破了好幾道口子,青紫交錯,益發顯得可憐,不由心軟:“不就是一個女人,哪裡值得你這般拼命!”
衛家當然不止衛守禮一個兒郎,不會因他不生子,便真的絕了後。
但只有他纔是衛皇后嫡親的侄子,其餘不是一個娘生的,終是隔了層肚皮。
守禮上頭本有個兄長,名喚守信。便是因爲望子成龍之心太過殷切,詩書禮儀,騎射弓馬樣樣都得習練,結果不慎從馬上摔下來折了脖子死的。
國公夫人嚇怕了,剩下這個守禮長得又玉雪可愛,便有些因噎廢食,什麼也不許做,生怕磕了碰了。打小起,再怎麼瞎胡鬧,也捨不得重責了他,縱得他無法無天,養成了這紈絝的性子。
若是犧牲了一個夏雪,可以換來守禮的成長,衛家的子嗣,這門親事就值得一談。
她是一國皇后,在她眼裡不論哪家的閨女嫁到衛家,都算不得吃虧。
何況正如守禮所言,胳膊都是向內拐的。
衛夏兩家若真做了姻親,夏正庭難道還會舍趙王而去扶燕王不成?
衛守禮眼睛一亮:“姑母這是答應了?”
“混帳東西!”衛皇后罵道:“這又不是本宮一人說了便算的事,還得聽聽平昌侯府怎麼個說法不是?”
言外之意,就是答應替他出面了。
衛守禮大喜過望:“多謝姑母!”
“八字還沒一撇呢,別忙着謝。”衛皇后道。
“姑母親自出面,已給足侯府臉面,他若再不識擡舉,就休怪老子翻臉不認人了!”
“你懂什麼?”衛皇后看他一眼,冷笑道:“強扭的瓜不甜,總得讓他們心甘情願纔好。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衛守禮就是團稀泥,有心想把他糊上牆,還得看機會。否則,夏家若真的硬拗着不點頭,她難道還真能爲這事,求皇上把夏正庭的兵權奪了不成?
衛守禮一點就透,當即心領神會:“姑母放心!有現成的例子擺在前頭,大不了侄兒豁出這張臉不要,絕不讓姑母爲難就是!”
看來得雙管齊下,回去就把這名聲坐實了,逼得夏家騎虎難下,夏雪除非削了頭髮做姑子,不然就非得求着他娶不可!
“又犯渾了!”衛皇后假意生氣,斥道:“回去給本宮好好養傷,不許再惹是生非!再讓本宮聽到你出入花街柳巷,必打折了你的腿!”
“行行行!”衛守禮自然是沒口子答應:“我有了京城第一美人做媳婦,那些個庸胭俗粉,哪裡還瞧得上眼?只要這回如了我的願,保證洗心革面,替衛家光宗耀祖!”
衛皇后啼笑皆非:“小祖宗,你不闖禍,本宮就阿彌陀佛了,哪敢指望你光宗耀祖?”
衛守禮胡吹大氣:“姑母休要門縫裡瞧人,把人看扁了!弄不好,明年考個狀元給你瞧!”
衛皇后給他逗得噗哧一笑:“你要能考個狀元回來,別說是侯府的千金,便是公主,娶回來又有何難!”
夏季本還想瞞着許太太,哪知衛守禮大鬧坤寧宮,半日功夫已弄得街知巷聞,連夏風遠在五軍營裡都聽到了風聲。
他從軍營中回來,連衣服都不及換,直奔正房。
還未進門,就聽到夏雪哭哭啼啼,許太太正在教訓夏季:“你眼裡究竟還有沒有我這個嫡母?這麼大的事,居然瞞得水泄不通,是不是要等衛家的花轎上/門,瞞不住了再通知我?”
“不敢~”夏季跪在地上,滿面惶恐:“姓衛的是個潑皮,滿嘴的污言穢語,兒子怕污了母親的耳。想着給他點顏色瞧瞧,把他打疼了便再不敢登門。誰知道……”
“誰知道那無賴竟變本加成,不止鬧得滿城風雨,還去求了皇后娘娘!”夏風接過話頭,走了進來:“這事,實是大哥魯莽了。應該拿好話穩住他,不該與之動手,更不該傷了他的臉面。他現在沒理也變成有理,咱們反而處於下風!”
夏季苦笑:“是我想得不周。”
夏雪尖叫:“你一句想得不周,就要陪上我的一生,沒門!誰想嫁誰嫁,我反正絕不進衛家的門!”
許太太被她吵得頭疼,怒叱一聲:“女孩子家家,沒規沒矩!嫁人二字,也是可以掛在嘴邊胡亂說叨的?”
夏雪哭得梨花帶雨:“我不管,我反正寧可死也絕不嫁給姓衛的那個潑皮!”“都是姓蕭的那個王八蛋!”夏雨咬牙切齒:“若不是他,四妹也不會攤上這破事!”
“哼!”夏雷握緊了雙拳:“說起來,都怪杜家那個不要臉的狐狸精!要不是她勾搭上了姓蕭的王八蛋,成天與咱們家做對,事情何至到這步田地?”
夏風面色發白,一聲不吭。
夏雨與他感情深厚,忙把話題岔開:“現在說這些都沒用,我看那潑皮一定還會再來,眼下最要緊的,是要想個法子,看怎麼對付那潑皮。”
“他敢來,我打斷他的腿!”夏雷眼一瞪。
“這樣一來,豈不是要公然跟衛皇后做對了?”夏風眉一皺,很不喜他事事用武力解決的粗暴。
“他不仁,怪不得我們不義!”夏雷怒道。
夏季冷哼一聲:“明的不行,就來暗的。惹火了我,休怪我絕了他衛家的後!”
“不可!”夏風正色道:“此事鬧得滿城風雨,就算不是咱們做的,旁人也要疑到咱們頭上。切不可授人以柄!”
“這也不成,那也不許,依着你,難不成眼睜睜看着四妹給他糟踏?”夏雷負了氣,怒道。
“嗚嗚,你們都別管,讓我死了算了!我死了,看他還怎麼鬧?”夏雪說着,就要往牆上撞。
唬得孟氏張開了臂,將她死死地抱住,苦口婆心地勸:“我的好妹子,你咋下得去手哦?這要是磕破一點皮,可不讓人心疼死了?彆着急,這不是都在想法子嘛?別說是個潑皮,就是個王爺,只要你不願意,大家也捨不得你嫁啊!”
“我的意思,”夏風看着一屋子神態各異的人,嘆了口氣,擲地有聲地道:“武力,只是山窮水盡時才用的手段。不到萬不得已,不宜與皇后撕破臉,真到了要撕破臉時,就不能畏懼!我們平昌侯不惹事,但也絕不怕事!”
“說得好!”許氏擊掌讚道:“只要你們兄弟齊心,區區一個衛守禮,何足道哉?”
夏家幾兄弟,都被這席話說得熱血澎湃起來。
然而,澎湃歸澎湃,解決之法還是沒有。
一直沒吭聲的紀氏,小心翼翼地插言:“要不,咱們對外宣稱,四妹已經許了人家了,如何?”
“這個主意好!”夏雨年幼,頭腦簡單,立時便鼓了掌道:“四妹許了人,他衛家權勢再大,也不能強娶人妻吧?”
“糊塗!”夏季輕哼一聲。
夏風也搖頭,道:“不妥。”
見夏雨眼中顯出迷茫,嘆一口氣,解釋:“倘若他反問一句,四妹既已許了人,爲何衛守禮登門求親時不說?又或者,他向咱們索要婚書,咱們一時間又上哪裡拿給他看?”
“就說當時氣昏了頭,沒有明言就是。”夏雷不以爲然:“至於索要婚書,他應該還沒這個腦子!退一步講,就算他要,憑什麼咱們就一定要給!”
“他沒腦子,不代表衛家人也沒有腦子。”夏季皺眉,冷冷駁斥:“衛守禮要婚書,咱們可以不給。倘若是娘娘或是皇上出面要呢,你難道也能不給?不給是欺君,拿不出來,也是欺君!造個假的,查出來了還是欺君!”
夏雷無詞以對,狠瞪紀氏一眼:“沒這個腦子,就閉上你的嘴!少在這裡胡咧咧!”
紀氏羞得滿面通紅:“我,我也是心疼四妹~”
“還敢犟嘴?”夏雷揚起巴掌做勢欲打:“瞧瞧你出的什麼餿主意,是不是要害得大家都送了命,你才滿意?”
夏風忙上前握了他的腕:“二哥!”
紀氏當着弟妹妯娌的面捱打,失了體面,哭道:“嗚嗚,我不活了,你打死我算了……”
夏雷愈怒,撲過去要打人:“這喪氣娘們,老子還沒死,你哭個什麼勁?”
許太太也怒了:“都給我閉嘴!還嫌不夠亂是咋地?要打回屋去,打死一個少一個,別在這裡礙我的眼!”
見她動了真怒,夏氏幾兄弟個個噤聲,便連紀氏也不敢再哭,只有夏雪不管不顧,紅着眼睛,窩在孟氏的懷裡,嚶嚶低泣,其聲悽婉,聞者鼻酸。
許太太對她寄予厚望,捧在掌心養大,如何不心疼?
長嘆一聲:“別哭了,無論如何,母親都不會讓你嫁給這個潑皮!”
不止是夏雪委屈,平昌侯府也丟不起這個人!
看一眼夏風,吩咐:“給你爹修書一封,走軍中的路子,用八百里加急送過去。”
夏雪一聽,這事要驚動遠在南疆的父親,心頭那顆大石方纔落了下來,露出一點笑靨:“還是娘疼我~”
這一笑,周身豔華浮動,當真是美得令人移不開目光。
夏季心頭微凜,暗道一聲:紅顏禍水!
夏家本以爲,衛守禮鬧了這一通,怎麼也得消停一下。就算皇后娘娘要替他做主,也得尋個適當的時機,不管怎樣,都有個喘息的時間,可以從長計議。
哪裡想到,衛守禮竟會這般無恥!
他不止再度登門,且還大張旗鼓地請了官媒,請了戲班子,敲鑼打鼓地攜了幾大車的禮品,帶着幾十個僕役,浩浩蕩蕩地開到了平昌侯府的大門。
長長的一列隊伍,把巷子都堵住了,看熱鬧的人裡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泄不通。
看門見勢不好,一面把門關了,一面使人飛奔着往裡頭送信。
許太太得了消息,氣得摔了手中的杯子:“打,給我打出去!”
孟氏在跟前侍候,忙勸道:“不能打,這一打越發的不可收拾。咱們就是有理,也要變得沒理。”
她壓低了聲音,道:“況且,他帶了這麼多禮物,混亂中難免會砸壞,倘若只是要賠錢倒也罷了。若是他胡說其中有祖傳之物,咱們要是還不出來,就得當聘禮收了,又該如何是好?
“難不成,就這麼聽憑他胡鬧不成?”許太太氣得直哆嗦。
她一生要強,經歷過無數的風浪,再複雜的事情也能信手拈來輕鬆化解。
沒想到在夏雪的婚事上竟然遇着這麼個無賴,打不得罵不得,碰不得,竟是狗咬刺蝟,無從下手!
“以不變應萬變。”孟氏的聲音冷靜而理智:“他眼下就是條瘋狗,誰沾誰倒黴。咱們唯有關起門來,由得他胡鬧。他現在鬧得越兇,咱們拒起婚來,理由越足!”
許太太能掌侯府中饋,精明和見識自然也是超人一等。眼下不過是關心則亂,太過重視夏雪,才亂了方寸而已。
被孟氏輕言細語一勸,定下心來仔細一想,便知道孟氏之言果然有理,看以最笨最無奈的法子,實則最爲高明。
所謂公道自在人心。
衛守禮無理取鬧,平昌侯若與之對打,恰恰是順了他的的心把水攪混了,到時黃泥掉到褲檔裡,不是屎也是屎,說都說不清白了。
鬧得越兇,看笑話的人越多,誰還管你冤不冤?
現在平昌侯府放低姿態,關起門來避禍,一味示弱。
而人都同情弱者,到時輿/論就會一邊倒,那些多管閒事的御史搞不好還會跳出來仗義執言,指責陳國公仗着皇后的勢,欺壓有功之臣,逼婚夏府。
婚事,自然不了了之。
她情緒慢慢穩定下來,淡聲吩咐:“把大門關緊了,不許放一個人進來。府裡採買改從後門出入,不管他們說什麼,都不許搭話,更不得與人衝突!”
又命人叫了夏季幾個過來:“你們也都給我老實在家裡呆着,哪裡都不許去!當他是瘋狗就成!我倒要看看,他到時如何收場?”
“那潑皮是個花心大少,做事三分鐘熱度,鬧了幾天覺得無趣就會偃旗息鼓。”夏風也如是說。
夏季卻不敢如此樂觀,然縱有不甘,卻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好忍氣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