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雲染愣了一愣,沒想到洛夜痕突然問了這麼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
“皇上下旨,賜封青青正一品外命婦,不知,秋小主什麼品階?”
“她是正一品?”秋雲染聲音陡然尖利,完全不能相信:“怎麼可能?”
洛夜痕微微一笑:“看來秋小主不信,飛翩去將青青的賜封聖旨拿來。”
“是。”片刻之間,飛翩便拖着一卷明黃聖旨走了進來。
秋雲染卻並沒有伸手去接,她不傻。洛夜痕既然敢這麼說,連睿和玉滄瀾也並沒有絲毫驚訝,那這事肯定就是真的。她就是想不通,這怎麼可能。
“秋小主什麼品階?”
洛夜痕的聲音依舊水波不驚的平緩,秋雲染心裡卻翻江倒海。
“沒有。”
“怎麼,大周律法居然允許一個無品介的白丁隨便給正一品的外命婦搜身定罪的麼?”
秋雲染卻並沒有叫她這句話給嚇着:“夜入皇宮是大罪,雲染又是領了皇命緝拿盜匪。當然有權利扣押人犯。”
“秋小主覺得青青就是人犯?”
“雲染從沒有說過羽姐姐是人犯,只要讓我檢查過,便能證明羽姐姐的青白。”
“既然不是人犯,那你有什麼資格搜查比你高了數階的青青。”洛夜痕聲音一冷:“大周律法規定,以下犯上殺無赦!”
秋雲染咬了咬牙,洛夜痕越是阻止她,她便越是懷疑。
“有人曾告訴過我,說是看到入夜有人從風華軒屋頂離開,看方向是去了皇宮。”
文青羽心中一動,有人稟告?誰?
她進宮的時候在屋頂上看過丞相府的動靜,並沒有看到相府裡有人影出沒,誰能告訴給秋雲染?
難怪,她剛一出現在藏珍閣,秋雲染就能篤定盜寶的人就是她。
“哦?”卻聽到洛夜痕漫不經心說道:“不知,是誰給小主送的信。”
“這個,不便奉告。”
“那麼,秋小主果真是認定青青就是人犯?”
“不是認定,是懷疑。”
“僅憑一個懷疑只怕不能叫你檢查。”洛夜痕淡然說道:“你品階太低,如今天下間有資格檢查青青的女子只有太后。還是煩請怡親王請太后來給青青檢查吧。”
秋雲染狠狠皺了皺眉,皇宮裡的女眷的確只有一個太后有資格審查一品外命婦。但如今叫太后來實在也太不現實。
“沒錯。”秋雲染咬了咬牙:“雲染的確在心裡認定,羽姐姐就是夜入皇宮的盜匪。也定然就是殺害三長老的兇手。”
“既然如此,那便請怡親王來給青青把脈吧。”
洛夜痕突然向旁邊閃了閃,給連睿和秋雲染讓了條路。
連睿愣了一愣:“你真讓我給她把脈?”
“恩。”洛夜痕點點頭:“不過有件事得先說好。”
洛夜痕一雙鳳眸眨也不眨看着秋雲染:“等一下若驗明冤枉了青青,便請秋小主給個交代。我不管你是不是皇上的女人,爺的女人誰也不能隨便碰。”
秋雲染臉色一白:“榮王,你不要太過分。”
洛夜痕眼皮都不曾擡過半分:“以下犯上,按律當斬!”
秋雲染眸光一凝,只覺得嘴巴里如同吞了顆黃連,一下子苦到了心裡。
玉滄瀾卻突然笑了笑,聞聲說道:“小夜子你嚇着秋美人了。皇上的女人總歸該給些面子。殺就不必了,小懲大誡一番也就可以了。”
洛夜痕雙眉一挑:“那便小懲大誡吧,皇上的女人到底是不一樣的。”
一連三個皇上的女人再度叫秋雲染成功閉嘴。
玉滄瀾搖着扇子看一眼秋雲染,桃花眼裡沒有半點同情:“越發有意思了,這事夲世子和怡親王來做個見證,好叫誰都不許賴皮。”
連睿點了點頭:“好,誰也不許賴皮。”
洛夜痕淡然一笑:“就這麼說定了。若是青青真的入宮盜寶,今日秋小主儘管帶她走。若是沒有的話,那麼明日辰時,就請秋小主自己準備個告罪的牌子掛在身上,騎馬繞着燕京城走上三圈吧。”
玉滄瀾嘴角抽了抽,洛夜痕實在是......太狠了。
連睿皺了皺眉:“洛夜痕,你這也太,不近人情了。”
“是麼?”洛夜痕淡淡說道:“那就騎兩圈吧。”
玉滄瀾手裡扇子一頓,三圈和兩圈有區別嗎?
這貨心也太黑了。叫秋雲染脖子上掛着告罪牌子在燕京城走上兩圈,她那一張臉自此以後就可以徹底不要了。
“若是秋小主不敢的話......”
“誰說我不敢了。”秋雲染深吸一口氣:“今日,文青羽定然會被我帶走。”
“那麼,請吧。”
洛夜痕這一次再不阻攔,完全給連睿和秋雲染騰出了地方。
連睿深深看了眼洛夜痕,方纔探向文青羽脈搏。頃刻之間,瞳眸中卻是翻出一片滔天巨浪,便如燙着了一般,一下子自牀榻上站了起來。
“脈象如何?”
秋雲染脣角微勾,冰冷的臉龐上似乎瞬間融了堅冰,煥發出耀眼奪目的光彩。
她怎麼會看不出連睿神色間的異樣,他那樣的神情越發叫她篤定,文青羽今日脈象大有問題。
連睿卻並沒有理她,反倒先回頭看了看染血的牀榻。隨即,便狠狠嚥了咽口水,喉結上下滾動,卻終究不發一言。彷彿,一瞬間失了言語。
“呵呵。”秋雲染笑聲染了幾分愉悅:“這可真怨不得我了,怪只怪羽姐姐自己膽子太大了些。殺人盜寶,惹得皇上震怒。終究……”
“閉嘴。”連睿突然一聲低喝,瞳眸中閃過一絲厲色。
“既然怡親王叫我閉嘴,我就不說了。那就請羽姐姐跟我去天牢吧。”
“對了。”秋雲染笑容更深:“榮王就不必送了,我來的時候帶了囚車。”
“閉嘴!”
連睿突然揮了揮衣袖,湛藍寬大的衣袖半空裡一閃。房間中瞬間起了一陣勁風,利刃般向着秋雲染撞去。
秋雲染吃了一驚,沒想到連睿竟然會突然向她出手。
眼前一花,只覺得腰間一緊,撲面而來一股月麟香。擡起頭,撞進玉滄瀾風流無邊的一雙桃花眼。
咔嚓一聲,她身後一張黃花梨的桌子瞬間四分五裂。
“怡親王這是幹什麼?辣手摧花非男兒本色。”
玉滄瀾緩緩放開手,搖着扇子斜眼看着連睿。
秋雲染看一眼四分五裂的桌子,臉色白了一白。黃花梨木質堅硬,不過被連睿勁風掃了一下瞬間便碎了。
若是換成了她,絕對不會比這桌子的下場要好。連睿剛纔明顯是對她動了殺機。
“小羽兒。”連睿不搭理任何人,一雙清澈眸子複雜的叫人看不懂。
“我不知你……你放心,我定然會叫你出氣。”
“走!”連睿驟然站起身向着門外走去。
秋雲染顰了顰眉:“人還沒抓。”
連睿眸子一寒,狠狠瞪了一眼秋雲染:“抓什麼,小羽兒跟盜寶的事情根本沒有關係。”
秋雲染雙眉一挑:“怡親王,我知你與羽姐姐素來親厚,可皇上纔是你的親兄長!”
洛夜痕鳳眸一眯,涼涼看一眼秋雲染。
連睿卻比他眸光更加寒涼:“雲染小姐想多了,小羽兒如今失血過多昏迷不醒,不是因爲外傷。而是因爲……。”
連睿頓了一頓,眉眼中閃過一絲心痛:“滑胎!”
玉滄瀾搖着扇子的手猛的一頓,桃花眼在洛夜痕和文青羽身上瞟來瞟去。
可惜,那兩個人,一個躺在牀上動也不動。一個臉上淡的看不出半絲情緒。玉滄瀾脣角一勾,扇子搖得越發用力。
滑胎?真有意思!
“怎麼可能?”秋雲染狠狠皺了皺眉:“她根本就沒有懷孕,怎麼可能會滑胎?”
“秋小主慎言。”洛夜痕突然出聲,聲音雖然仍舊低悅慵懶,卻憑添了幾分寒意。
“青青有孕,盡人皆知,本王並不曾遮掩過半分。你如今這樣說,是想滅了我榮王府滿門?”
洛夜痕眸色中的決然叫秋雲染身子狠狠顫了一顫:“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便請回吧。”洛夜痕將文青羽的手臂再度塞回到薄被裡。
“本王與青青痛失愛子,便不送秋小主了。”
“等一下。”秋雲染突然上前:“你叫我看看她背上有沒有傷,我看一眼再不糾纏。”
洛夜痕眸色一冷,聲音中再沒了一絲溫度:“秋小主莫要欺人太甚,誰敢再碰青青我定不輕饒。皇上女人多的是,不在乎少你一個。”
“我們走。”連睿看也不看秋雲染,轉身向着房門口走去。
洛夜痕坐在軟榻上紋絲未動:“飛影飛翩,替本王好好鬆鬆秋小主。”
秋雲染還準備說些什麼,面前卻突然多出了兩個人。
飛影飛翩的臉色並不比洛夜痕好看多少,毫不掩飾周身凌冽的殺氣。
秋雲染咬了咬牙,終於轉身朝外走去。
卻聽到身後低悅慵懶的嗓音緩緩說道:“秋小主莫要忘了,明日辰時掛牌遊街。到時,本王定然親自捧場。”
秋雲染身子狠狠顫了一顫,卻極快挺直了胸膛朝着風華軒外走去,半刻都沒有停留。
腳步聲漸漸遠去,洛夜痕卻依舊坐在軟榻上,半絲沒有動彈。
玉滄瀾皺了皺眉,終於還是走了過去:“她中了金蛇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