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羽扭了扭身子:“我從定國公府帶了個人回去,那人看起來不大正常。”
蕭若離再次擡眼看了看文青羽,脣畔笑容便更深了幾分。眼眸中有一瞬間的驚異,卻極快的便是一抹理所當然和欣慰。
“真的麼?”洛夜痕一雙鳳眸眨也不眨看着文青羽。
“當然是真的,不然你以爲什麼?”文青羽沒好氣的朝他翻了個白眼。
洛夜痕眼底終於浮起了一絲滿意:“青青居然將離哥哥當成了替她辦事的下人,真是沒有禮貌。本王替青青跟離哥哥道個歉。”
蕭若離笑容依舊,臉上表情沒有半點變化:“不客氣,羽兒和我不是外人。”
洛夜痕的臉孔瞬間便又黑了。
“你胡說什麼。”文青羽伸手狠狠推了推洛夜痕:“若離怎麼會是下人?你能放開我麼?你抱的太緊了。”
洛夜痕眸色越發的暗沉,良久卻勾脣一笑:“青青若是不想爲夫當着離哥哥的面在這裡洞房,最好不要亂動。”
文青羽狠狠一噎,隨即便狠狠嘆了口氣。沒臉沒皮果然是天下無敵麼?妖孽說話是越來越沒有下限了啊。
“既然離哥哥責任重大,那便請先行一步回府吧。本王與青青還有些事情要做。”
“什麼事?”文青羽擡頭,她並不覺得如今深更半夜洛夜痕會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洛夜痕低頭看了看她:“帶你去見一個你一直想見的人。”
“誰?”
洛夜痕低頭,在她耳邊輕輕說了個人名。
文青羽瞬間呆了,隨即便狠狠咬了咬脣:“走!”
洛夜痕放開文青羽,朝着蕭若離露出一個歉意的微笑。
抱歉,青青本王帶走了。
蕭若離朝他點點頭。
無妨,你們遲早要回府。
文青羽並沒有留意身後兩個男人瞬間的眉眼官司,此刻她已經在三丈之外了。
回頭看去,洛夜痕並沒有追上來,便不由皺了皺眉。
“不是要去看人麼,怎麼還不走?”
“來了。”洛夜痕勾脣一笑,腳尖一點,天青色身影月下如一道清風,瞬間便到了文青羽身邊。
“爺從來都不知道,原來青青比爺還急着見她的麼?”
文青羽白他一眼:“我纔沒有急着見她,我只是想見識下,天下第一溫柔鄉,醉生夢死的消金窟飛鴻樓,跟尋常花樓究竟有什麼不同!”
洛夜痕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鳳眸滲出的笑意越發滿意溫柔。
“一般青青說話言不由衷的時候,便是表示在吃醋。”
說罷,天青色的身影便青煙一般朝着飛鴻樓掠去。
文青羽愣了一愣,她吃醋了麼?沒有吧!
再一擡頭,眼前洛夜痕的身影幾乎就要融入到夜色中,再沒了半絲痕跡。
她臉色一黑,趕緊跟上:“你等等我,我纔沒有吃醋!”
洛夜痕含笑不語,腳下的步子卻故意慢了幾分,等着文青羽追了上來,兩條身影才並肩而去。
蕭若離朝着遙遙而去的兩個身影投去一瞥,眼底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苦澀,腳尖一點,向着榮王府的方向去了。
入夜的飛鴻樓,誠然比白天要熱鬧的多。
文青羽極快的掃了眼下方迷迷麻麻的車架,不由顰了顰眉:“燕京城的人果然都是太閒了!”
洛夜痕微微一笑:“走吧。”
“恩?”文青羽看他一眼:“不走門?”
洛夜痕淡淡看她一眼:“爺此刻應該在凌雲閣中休養。”
好吧,文青羽低下頭,她承認今夜自打見了洛夜痕,她的智商便很不夠用。
洛夜痕對飛鴻樓的地形非常熟悉,帶着文青羽縱身越過了熱鬧喧囂的幾進院子。
終於在一處僻靜的院子停了下來。
“到了?”文青羽站在屋檐下,打量了下四周,眼底閃過一絲疑惑。
“恩。”洛夜痕點頭。
“這裡?”
不是她不信,實在是眼前的情形太出乎意料。
他們飛躍而過的那幾進院子無一不是奢華到極致,喧囂到極致。
完全可以說,酒香,菜香脂粉香,香香撲鼻。語聲,笑聲,絲竹聲,聲聲入耳。
那卻也是花樓勾欄本來該有的樣子,只不過飛鴻樓比別處更熱鬧些罷了。
可是,眼前這個院子,哪裡像是在飛鴻樓中?
這一出院落並不大,卻極是素淨雅緻。
院子裡有一個花圃,裡面種滿了各種品種的蘭花。蘭花金貴,並不容易成活。
難爲的是,在這樣深秋的季節,這院子里居然還能有幾株盛開的蘭花。
月色下,君子般清雅高潔的蘭花正默默噴吐着芬芳。
遠處的幾間屋子雖然也是綠瓦紅牆,用了最豔最速俗的色彩。卻難爲在這裡一點都不覺得俗氣,竟叫人無端端覺出了一絲別樣的美。
院子裡很安靜,主屋的窗子是用的香菱紗做的窗紗,厚實又透氣,顏色也極爲雅緻。
如今,窗扇半開,影影綽綽能看到一角白衣窈窕的身影正臨窗而坐。
她的面前放着一架古琴,素手輕彈,悠揚的琴聲自她指尖流淌。竟叫人聽的覺得似乎打心底裡就將煩憂盡數忘了,只剩下一片靜好。
文青羽愣了一愣,扭頭看向洛夜痕:“她就是……沈凝蝶?”
洛夜痕點點頭。
文青羽半晌無語,來的時候,她是極討厭沈凝蝶的。雖然這個女人她沒有見過,但自打知道她可能會是洛夜痕曾經的未婚妻。
她心裡便總覺得噁心,怎麼都對那沈凝蝶生不起半絲好感。
但如今,真的進了這個院子,聽到她的琴聲,她突然就再生不起半點的厭惡。
她不知道沈凝蝶長什麼樣子,但只需要聽到這個琴聲她便知道,沈凝蝶不是個讓人討厭的人。
音樂是可以說話的,最能反映一個人的人性。
一個心思歹毒讓人討厭的女人,絕對彈奏不出如此清雅高潔的琴音,最主要的是她在這琴音中聽出了一絲對平靜的渴望,和對生活的無奈。
一個對平靜存在着渴望的人,能叫人討厭到哪裡去?
“走吧,你不是一直想見沈凝蝶?”
文青羽卻站着沒動,她的確一直想見沈凝蝶,但現在,不知爲什麼,她突然覺得沒有再見她的必要。
“既然貴客臨門,何不現身一見?”
屋子裡琴聲一頓,幽幽尾音漸漸消散於夜風之中。
女子低柔的聲音卻比琴音更加的美妙動人。
洛夜痕看了看文青羽:“青青若是想回去,爲夫就陪你回去。這輩子我們都不見她也不是不可以。”
“洛夜痕,你可是忘了答應過我的事情?”
屋中,女子的聲音低柔依舊,這次卻明顯聽出了些警告。
文青羽顰了顰眉,總覺的這聲音聽上去有點說不出的怪異。
不是不好聽,實際上沈凝蝶的聲音是她至今爲止聽到的最好聽的女子聲音。
可也就是太好聽,太完美,才叫她覺得怪異。
究竟怎麼怪異,她卻也說不上來。
“洛夜痕。”屋內傳出沈凝蝶一聲輕笑:“原來,你這麼怕見我的麼?”
文青羽挑眉,怕?這世上還能有洛夜痕怕的事情?
回頭望去,果見月色下,那如詩如畫男子面龐上的表情不大好看。
文青羽冷冷一哼,這個樣子看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洛夜痕和沈凝蝶一定是有着非比尋常的關係。
她也不說話,率先縱身跳了下去。洛夜痕面龐上極快的閃過一絲無奈,也只得跟着她一起跳了下去。
文青羽腳尖尚未落地,只覺得面前白光一閃。有什麼迎面衝來,速度極快,似將空氣割裂,卻悄無聲息。
文青羽眸子眯了一眯,半空裡擡了擡手,將凝霜刺抄在手裡。丹田一緊,龐大的真氣流轉,凝霜刺上鑲着的紅色寶石發出汩汩的聲音,似有大河奔騰甦醒。
驟然間啪一聲輕響,天上地下陡然亮起一束耀眼紅色光柱,光柱如有實質騰空而起,不過亮了一瞬,便一下子四散開來,如一嘭暴雨梨花,向着撲面而來那一抹白影射去。
速度,竟是文青羽從未見過的快。
文青羽愣了一瞬,下一刻卻升起一絲興奮,凝霜刺居然……還可以這麼用?
“冰魄,回來。”
房中一聲疾呼。
呼,天上地下也不知哪裡捲來了一陣風。
鼻端似聞到冰雪寒涼,草木霜華,豁呼之間,秋去冬至。院中繁盛的蘭花,一夕凋零。
文青羽覺得心底裡似乎突然起了一絲冷意,眨眼之間,房前憑空出現一座冰牆。月色下透明的冰牆,水晶一般璀璨。
紅色暴雨梨花撞上冰牆,“嘭”一聲驚天動地聲響,天地間卻一下子歸於平靜。
冰牆,紅光,什麼都沒有。
小院裡一如既往的平靜淡雅,若非院子裡的蘭花已然凋零,文青羽幾乎就要疑心剛纔的一切是她眼花。
飛鴻樓裡似乎起了一陣喧囂,片刻間卻又傳來絲竹聲聲。
文青羽眸光閃了一閃,剛纔動靜絕對不小,飛鴻樓不過亂了片刻,瞬間便恢復了正常。可見,飛鴻樓的管事,頗有些手段。
而對面屋中的沈凝蝶,絕不是一般的人!
“冰魄頑皮,擾了貴客,還請見諒。”
屋門打開,一道妙曼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那女子一身並不繁雜的素白衣衫,她懷中此刻似乎正抱着只通體雪白的貓。修長指尖正有一下沒一下撫摸着白貓雪白的皮毛。
那女子身量極高,那樣高的身量,放在一般女子身上,難免會成爲一種缺陷。但,在沈凝蝶的身上,你似乎根本找不出缺陷這兩個字。
她臉上蒙着快素白麪紗,只能看到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
此刻,她正慵懶的靠在門柱上,眼眸中似是含着笑。並沒有半絲見到情敵該有的怨恨和緊張。
文青羽愣了一愣,面前女子明明第一次見,那雙眼睛卻叫她覺得萬分熟悉。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