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影此刻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要盯緊王妃。
然後,替她擋下所有桃花!
原本以爲,這該是個極簡單的任務。
哪裡想到,天塹山上來了蕭若離不說,又來了玉滄瀾。王妃身邊還跟着風止雲開,這些人,哪個是省油的燈?
於是,他幾乎天天都睡不踏實。
日日夢見王妃在桃花林中打滾,然後就能在噩夢中醒來。
今天更是如此。
眼看着前頭三人似乎突然多出了一份默契,他哪裡還能淡定?
偏偏,自己的功夫又比前頭那些人稍微……差了那麼一點。
於是,便被毫無懸念的甩在了後頭。
所以,飛影一顆心幾乎就要焦了。
另一邊方,平威突然脫了力,身軀毫無徵兆向着山崖下墜去。
大爺們一聲驚呼,卻看到絕壁之上,鵝黃身影一閃。
暮雪嬌俏的身軀極快向着他躍去,下一刻,女子纖細的臂膀便穩穩扯住了他的手臂。
陽光下,白雲間,清秀女子展演一笑,恰如春風撲面,叫人瞬間便覺得心曠神怡。
於是,平威足尖在山崖上一點。手臂一圈,突然環上了暮雪纖細腰肢。
暮雪一愣,平威另一隻手臂微擡,她細碎髮間便多了一朵鵝黃色的小花。
那是一朵臘梅,山崖上有一顆臘梅樹,卻並不粗壯。上面依稀開着稀稀拉拉幾朵黃花。只覺清雅,卻並不令人驚豔。
如今,那一朵臘梅正靜靜綻放在,女子細軟烏黑的發間。
女子不過一個愣神,極快的卻低下了頭,將細白麪頰薰紅。竟似瞬間叫那臘梅也多出了一分驚豔。
大爺們眼睛瞬間亮了,自發的一陣鬨笑和歡呼。
也不管這聲音能不能叫山上的人聽到,只管大喊大叫,叫天地都知道他們此刻,是非常興奮的。
山上的暮雪似乎聽到了下面的動靜,手中飛抓一收,帶着兩人向着山崖上飛去。
人羣裡,蕭若離暖陽般一雙眸子突然眯了一眯。從眼底驟然襲上一絲冷芒,生生將那三月間充滿希望的陽光凍結遮擋,成了徹骨的冰。
“你要幹什麼?”他身邊,玉滄瀾不知什麼時候靠了過來。臉頰仍舊帶着風流無邊的笑。
蕭若離看了看他,聲音低沉,卻再不復溫暖:“子蘭,不見了。”
“恩?”玉滄瀾愣了一愣,桃花眼在人羣中快速掃過,終於狠狠一變。
“天塹山沒有人比他更熟。”蕭若離的目光凝在百丈峰仙雲繚繞,根本看不到的崖頂,聲音很是沉重。
“真是該死。”玉滄瀾低咒一聲:“他是故意將小羽兒引來百丈峰的。”
蕭若離朝他點點頭:“我上去看看,你在下面守着。”
“我也去。”玉滄瀾上前一步,顯然並不滿意蕭若離的安排。
蕭若離看他一樣,目光很是清淡:“你想叫羽兒當着所有人的面,處死沈凝蝶?“
玉滄瀾桃花眼中閃過一道冷芒,卻是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京城花魁沈凝蝶,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所有人都知道,她身上根本沒有半點武功。
如今,他若是也跟着一起上了百丈峰,單隻武功這一項便再也隱瞞不住了。
若是,文青羽真的今日遭遇了什麼不測。那麼,接下來遭到殺戮的,該就是長生衛了。
這事追查起來的時候,下手的刺客會是誰?自然是她這個與文青羽最親近,又故意隱瞞了武功的人!
若真到了那一步,爲了安撫剛剛穩定下來的長生衛,這個世上都不會再有沈凝蝶。
他便只能離開天塹山。
這樣環環相扣的計謀,究竟是爲了對付文青羽,還是他?
可惜,此刻他卻不能親自去求證。
“你去吧。”玉滄瀾咬了咬牙,終是低下頭,掩住眼底那一絲擔憂:“護好了她。”
“恩。”蕭若離點頭:“如今,羽兒和身邊的人都在上頭。下邊只有你了。”
玉滄瀾頓了一頓,桃花眼中滲出一抹凝重:“我知道了。”
下一刻,大爺們驚奇的發現,山壁上突然多出了個竹青色頎長挺拔的身軀。
於是,大爺們紛紛回頭,充滿同情的看了眼美豔無雙的玉滄瀾。
那個樣子,分明是想上去好好安慰下佳人,卻又不好意思開口。
玉滄瀾朝着蕭若離的背影翻了個白眼,聲音也很是不屑。
“追男人可不一定寸步不離的跟着才討人喜歡,雪凝花只能是奴家的。兩個男人感情再好有什麼用?能白頭到老,兒孫滿堂?”
多餘的話,再沒了半句。
大爺們眼中卻顯出了一抹了然,說的是啊。就算公子喜歡蕭先生更多一些,最後娶的怎麼都只能是個女人。
於是大爺們便三五成羣的聚在了一起,氣氛頗有些激烈。
玉滄瀾淡淡看了一眼,當然知道他們是想改賭注。
在文青羽上山之前,大爺們就已經紛紛下注,賭得到雪凝花的是他還是蕭若離。
如今,聽了他剛纔那番鬼扯,大約是覺得蕭若離勝算不大了吧。
他緩緩收回目光,卻不着痕跡四下裡掃過。
蕭若離臨走之前那句話,他懂。
如今,下面只有你。
只有他,守護天塹山大營和長生衛大爺們的,只有他了。
他的任務,實際上一點不比去保護文青羽的蕭若離要輕鬆多少。
山崖上,距離崖頂不過一步之遙。雲開的步子卻驟然慢了下來,一聲不響等着文青羽。
文青羽一雙清眸在他面龐上掃了一掃,帶着微微的笑:“多謝。”
於是,她足尖一點,紅色流光一閃,第一個登上了百丈峰。
百丈峰,天塹山第一高峰。
剛纔登山的時候並不覺得如何,如今等着雙腳實實在在落了地。才覺得,山河萬物竟都是那樣的渺小。
極目遠眺,一覽衆山小,只覺胸口無限暢快,似瞬間生出豪情萬丈。
她這時才明白,爲什麼那麼多人寧願血流成河,寧願白骨成堆。也想着榮登九五,登上天下至高處。
因爲,站在高處,萬物臣服與腳下。那個感覺,真的不是一般的暢快!
風止和雲開也緊跟着上了崖頂,兩人只規規矩矩站在她身後三步。
風止四下裡掃了一眼,終於撇了撇嘴:“山頂上這麼冷,連根草都沒有。哪裡來的雪凝花?果然是騙人的。”
雲開微微一笑:“正因爲沒有,所以纔到處都是雪凝花。”
“恩?”風止不過愣了半瞬,卻也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嘴角不由抽了一抽:“你這麼做,不是騙人麼?”
雲開嘴角扯開,笑容充滿了魔魅:“怎麼是騙人,誰若不信,就請他自己摘一朵真的好了。”
這一下,再沒聽到風止的聲音。
文青羽回頭看了看雲開,此刻他臉上笑意正濃。
這一笑,哪裡還有剛纔明月一般的清美。明明如罌粟花一般妖嬈,儘管那笑容中充滿了致命的毒。卻叫人毫不猶豫,願意一頭沉淪。
這人,哪裡是明月?根本就是一輪充滿了血色的暗月,他絕對擔得起暗月閣長老的名號。
雲開挑眉,並不在意文青羽此刻審視的目光:“少主覺得,開說的可對?“
“真是,對極了!”
文青羽勾脣一笑,她從來沒有相信過什麼雪凝花。
那該是孔昭元順口胡謅出來的,她順着他們話走。也不過就是想叫他們見識下,什麼叫做天外有天。
也好叫這些實際上很有血性的大爺們,能夠從心底裡對自己的教官折服。
“我們這就隨便找點什麼,下山吧。”
她目光四下裡一掃,終於在崖邊發現了一株梅花。
梅花樹該是從石縫中長出來的,也不知長了多少年,伸出虯髯磅礴的枝條。竟從下面長的露了半個頭在山崖頂上。
如今,梅花樹上一片嫣紅。火紅的梅花朝霞一般掛滿枝頭,山風中,整個山頭似乎都飄滿了冷豔的梅香。
文青羽瞧的心頭一喜,微微笑道:“就那個吧。”
於是,足尖一點,嬌俏的身影便立在了樹冠之上。
她一襲火紅的衣衫,站在火紅的花海之間。也不知是人裝點了花,還是花裝點了人。
總之,那一刻的風采,叫風止和雲開都瞧的愣了一愣。
下一刻,素白手指扣住一株梅花,一帶再一折。
咔吧一聲脆響中,文青羽手中便多出一株開的正豔的紅梅。
剎那間,冷豔的梅香似乎越發濃郁,叫人聞得只覺得心醉。
風止雲開微微笑着,看着文青羽折下花枝,看着她手中擎着紅豔的梅花,笑靨正如花般綻放。
然後……然後聞到了梅香,再然後,眼前的景象就模糊了。
“這梅花……好香!”雲開脣畔仍舊掛着明月般的微笑,微笑中眼底卻升起一片漫天血舞。
大雪紛飛中,妖嬈血霧噴濺,合着雪花墜落。恰如今日所見,那一株絕豔的梅。
於是,手掌一立。磅礴的勁風掌中推出。毫不猶豫揮向漫天血霧。
同一時間,風止微微顰了眉,卻突然如着了魔一般,也縱身躍上了那一株盛開的梅樹。
刀削般薄脣中卻喃喃吐出一串低語:“她……看到這個,一定很開心。”
梅花樹支出在半空,驟然間多了兩個重量。
尤其是風止,那縱身一躍,根本就沒有使用輕功。完全是出與人的本能,用最原始的方式跳了過去。自然,也將全身的重量一下子壓了上去。
轟隆,雲開的掌風掐也在同一時間,拍上了梅樹枝,分毫不差。
所以,天地間響起一聲可怕的吱嘎聲。梅花樹終於不堪重負,一下子折斷。
當那竹青色的頎長身軀終於躍上山頭的時候,只來得及看到,火紅妖嬈的纖細身影,合着火紅妖嬈的梅花樹枝。
一起,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