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羽並沒有說話,應付林巍,根本不需要她出面。這個時候,她倒是無比慶幸有小路子和飛龍衛跟着。
若是沒有這些人,她今日想要光明正大的出城,還真就有些難度。
小路子上前,不知跟林巍說了些什麼。眼見了林巍朝着文青羽的車架看了一眼,便朝着空中擺了擺手。
厚重的城門終於緩緩開啓,文青羽到底是鬆了一口氣。她在經過玄德大街的時候,留意過靈刃的暗號。
如今,靈刃並不在燕京城裡。想要甩掉小路子和飛龍衛,就必須藉助靈刃的力量。那麼,怎麼也得等出了城纔好動手。
幸好,這一路上並沒有再出現什麼變故。
馬車緩緩自城門下穿過,文青羽朝着雨蕎微微使了個眼色,雨蕎點了點頭。瘦弱的身軀朝着馬車門口悄無聲息蹭了過去。
大隊的人馬出了城,朱漆的城門咣噹一聲關上。眼看着,飛影便趕着馬車鑽進了一片樹林,不遠處是一條岔路。右邊那一條,便是通往皇陵的官道。
雨蕎嬌小的身子突然蹭出了馬車,貌似想要跟車轅上的飛影說句話。不成想馬車輪子突然壓到了路邊一塊石頭。
車身瞬間便顛簸了一下,雨蕎一個沒坐好,身子向着馬車下一頭栽了下去,同時天地之間便想起一聲響亮的尖叫。
飛影吃了一驚,大掌一撈,一把攬住了雨蕎纖細的腰肢。瞬間將她嬌小的身子給帶撈了回來。
佳人在懷,飛影只覺得撲鼻一股少女的幽香,聞得他不由的心神一檔。手裡握着的繮繩便鬆了一鬆。
這一下不打緊,壓在石頭上的馬車一下子便失去了控制,朝着一旁側翻了過去。
“啊,救命。”
雨蕎又一聲尖叫,飛影終於回過了神。立刻伸手去扯繮繩,雖然險險穩住了車身,但馬匹卻受了驚嚇。
突然發狂了一般,猛然回頭,一頭朝着身後飛龍衛的隊伍衝了進去。
突發的變故叫所有人都愣了一愣,不由自主的便朝着一邊躲開了去。眨眼之間,馬車便鑽進了樹林,竟半絲蹤跡也無。
“公公,這......”
醒過神來的飛龍衛們終於覺出了一絲不妥,紛紛朝着小路子圍了過去。
小路子眉眼一立,沉聲喝道:“都圍着雜家做什麼?還不去找榮王妃?”
話音未落,卻突然聽到嗤一聲響,天上地下突然就起了一層濃霧。這一層霧氣也不知打哪裡來的,彷彿一下子便從地上長了出來,瞬間便阻隔了人的視線。
這樣的環境裡,即便是訓練有素的飛龍衛也難免會出現瞬間的慌亂,何況是馬匹?所以,濃霧當中立刻便響起了一陣嘈雜的馬鳴聲響。
“殺,殺了這些皇家的走狗,給兄弟們報仇。”
也不知從哪裡陡然傳來一聲大喝,聲音極是嘹亮,充滿了無邊的憤恨。下一刻,所有人耳邊便傳來了清晰的刀劍相擊的清越聲響。
“啊呀,有人偷襲!”
“誰砍我。”
“當心,濃霧裡埋伏的有人!”
濃霧之中,立刻響起一陣陣驚呼。
“閉嘴,無論何人偷襲,殺無赦!”
終於,在小路子冷冽的聲音響過之後,天地之間便只剩下刀劍的聲音。一蓬蓬的鮮血,雨點一般在濃霧中飛濺。轉瞬之間,濃稠的白霧便似給帶出了一抹淡淡的粉紅。
此刻,離着這裡十丈之外有一架馬車正靜靜的佇立。車轅上一對男女眉目含笑,正遙遙望着那一團白霧,顯然很是愉悅。
不過就是一團白霧,再加上幾聲不明所以的喊叫。居然就叫飛龍衛自相殘殺了起來?
那兩個人赫然正是飛影和雨蕎,他們坐着的馬車自然就是剛纔發狂跑進了樹林的馬車。
只是,此刻拉車的馬正安安靜靜享受着雨蕎一雙素手不斷遞上的乾草,哪裡有半點發狂的樣子?
“小姐,這些人居然真的就上當了?未免也太蠢了些吧。”
車簾打開,露出文青羽一張沉靜玉顏,清眸中卻沒有半點情緒。
“不是他們蠢,是靈刃進步了。”
“呵呵呵,難得公子肯誇獎我們。也不枉我們今日這一番出生入死。”
樹林裡影影綽綽晃出了幾個人影,正是孔昭元,鍾雄,馮巖和權泰。
孔昭元搖着手裡的破鵝毛扇子,笑的一臉得瑟。
“公子覺得,手下兄弟們這一番佈局,可還能入眼?”
文青羽朝着遠處那一團濃霧瞟了一眼:“尚可。”
“尚可?”孔昭元手裡的扇子突然一頓,一雙眸子便瞪圓了:“公子傳來的命令那樣的急迫,半點準備時間都沒有。能有這樣子的佈局,你居然只給了個尚可?”
文青羽看他一眼:“尚可便是尚可,若非蓮霜剛巧在天塹山養傷。靈刃當中,能找出一個如她一般精於佈置陣法的人麼?”
孔昭元撇了撇嘴:“公子也不要這樣說,蓮霜是誰?還不是公子的人?借用她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吧。”
“自然是可以的。”文青羽朝着他笑了一笑:“不過麼,等回頭給你們記錄考覈分數的時候。本次行動所得到的分數,扣一半給連霜,我想也不是不可以的吧。”
這一次,孔昭元的臉色明顯垮了下來:“公子說的極是。”
他剛纔光想着怎麼樣解決飛龍衛最省力討巧,怎麼就忘記了還有考覈分數這一茬?
鍾雄狠狠瞪了他一眼:“老子早說了,不該藉助外力。就憑咱麼靈刃,還解決不了一羣皇宮裡養尊處優的廢物?”
“就你能。”孔昭元不敢對文青羽怎麼樣,便把一腔子憤怒盡數發泄在了鍾雄身上。是以,聲音很是不客氣。
“剛纔請蓮霜姑娘幫忙的時候,也沒見你攔着。這會子,你倒成了能人了?”
“你……”
鍾雄是個老實孩子,自然不如孔昭元一般能言善辯,被孔昭元一頓搶白,氣的直翻白眼。
“大哥。”另一邊,權泰終於從濃霧中轉過了頭來,盯着身邊馮巖小心翼翼問道:“爲了速戰速決,更好的節省時間。利用一切的有利因素,來保證任務的成功,是錯誤麼?”
“自然不是。”馮巖鄭重的搖了搖頭:“明知可以利用卻不用,纔是絕對愚蠢的行爲。”
文青羽聽的嘴角一抽,她最近對靈刃這些人是不是太過仁慈了?聽聽這一個兩個的,自己不過就是隨口問了一句。就給整出這麼一大段的話來。
話說,這麼跟自己的主子說話,真的沒有問題麼?看看凌雲軍,看看子車世家,哪一個人在洛夜痕面前不是畢恭畢敬的,乖巧的小綿羊一般?
可是眼前這一羣是怎麼回事?她做主子到底是有多失敗?
另一邊,迷霧中的殺戮終於有了一個結果。激烈的刀劍聲半晌再也沒有響起,濃霧中一片死寂。似乎連半絲氣息也不聞。
身邊靈刃衆人這纔在四位統領的帶領之下,急速的向着濃霧包裹着的陣法走去。
孔昭元走在最前面,將手裡面的破鵝毛扇子也不知在哪裡點了一點。眼看着林子外面濃的如有實質的白霧頃刻之間便散的沒了半絲痕跡。
這才露出地面上橫七豎八倒伏了一地的飛龍衛,他們身上玄色的衣袍早就滲透的血污。再沒了剛纔出宮時的意氣風發。
然而,飛龍衛不愧是連胤親手調教出來的親衛,一個個也都是硬骨頭。即便一個個都受了重傷,卻半點哀嚎不聞。
文青羽清眸一眯,這些人裡怎麼沒有看到小路子?爲什麼沒有小路子?
馬車佯裝受驚的那個瞬間,她明明瞧見小路子就在人羣之中。爲什麼卻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身後樹林中,驟然響起輕緩的腳步聲,似是有人正快速的朝着這邊走來。
文青羽心中警鈴大作,驀然回首,卻看見一條纖細的身影朝着她砸了過來。
陽光下,那女子容色極是狼狽,頭上的髮髻有些微的散亂,幾乎遮住了半邊臉,卻還是叫文青羽一眼就瞧出,那人正是蓮霜。
蓮霜?!
她心中一凜,足尖一點,朝着蓮霜撲來的方向奔了過去。素手一揚,順着蓮霜砸來的力道微微一推,再一帶。便將蓮霜給接在了懷裡。
“奴才送王妃的這個大禮,王妃可還喜歡?”
身後,傳來一道滲透着血腥,沒有半絲情感的木然聲音。聲音中和着馬車行進的聲響。
文青羽脣線緊繃,將蓮霜輕輕放在地上,清眸中極快閃過一道冷芒。
“本妃,終究小看了路公公。”
“王妃謬讚。”小路子朝着她拱了拱手,行爲舉止,都與他宮廷內侍的身份很是相符。偏偏臉上的神情卻很是冷漠。極隨意的自他趕來的馬車上跳了下來,雙眸眨也不眨盯着文青羽。
“不過是這位姑娘碰巧失去了內力,不然,奴才並不一定是她的對手。”
文青羽低頭向着蓮霜看去,數日不見,蓮霜的身上竟是連半點她這年紀該有的小女兒之態都沒有了。
那一張平日裡見慣了的嬌憨中透着幾分靈氣的面龐上,只有一片完事不關心的冷漠。如今,卻是牙關緊咬,半句不曾言語。但那一雙瞳眸之中,分明有一絲屈辱不甘,和悔恨。
文青羽在心底裡一聲輕嘆,不過短短几日,蓮霜幾乎變的叫她都要不認識了。
“這話路公公倒是沒有說錯。”她擡頭,聲音輕柔中卻透着不容置疑的堅定:“我身邊這位姑娘的本事天下少有,今日憑她一人之力,便將飛龍衛五十人全部生擒。若是她再有些許的內力,你們這些男人只怕就要羞憤的撞牆。”
“哦,對了。”文青羽脣角一勾,笑容溫良美好,帶着些許的歉疚:“公公不是男人,該是不會羞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