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江樓裡發生了什麼沒有人知道,文青羽與林州官員究竟說了些什麼也沒有人知道。
大家只知道,慶江樓會面後的第二天。文青羽正式接手了林州城,即便沒有朝廷的任命。她也儼然成了林州的新太守,卻比太守更加的風光。
因爲,林州城有史以來,沒有一個上位者如她一般,得到了整個林州上下所有朝廷官員的全力支持。
同一時間,林州開始加強佈防,正式對南疆宣戰。
八百里加急的戰報靜靜躺在連胤的桌案上。
“啪。”一聲響,寂靜的宣華殿裡終於響起一聲沉悶的聲響。卻是連胤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之上。
“沒有人跟朕解釋下,這是怎麼回事?”
龍顏震怒,百官噤若寒戰。
若是往昔,還能夠從皇上身邊近身伺候的賀公公臉上的表情裡判斷出下面要怎麼說話。
可是如今這個新上任的內侍監總領太監路公公也不知是怎麼回事,那一張臉木頭一般,根本沒有半點表情。想要從他身上找出點提示,簡直比登天還難。
“傳旨,西北總督玩忽職守,滿門抄斬。”
朝堂裡立刻就靜了一靜。
“皇上息怒。”吏部葉尚書立刻走了出來:“西北總督爲官清廉,在任數年頗有建樹。皇上,將他滿門抄斬,難免會叫西北的百姓寒心。”
“寒心?”連胤挑了挑眉:“那麼便請葉大人告訴朕,因何暗月閣到了西北朕卻不知曉。是什麼原因居然叫一個江湖草莽殺了一方太守,而搶佔了林州城?”
眼看着連胤陰冷的眸子中泛出一絲毫不掩飾的猩紅。
“到了今日,若非國師的隨從報信,朕竟然不知道朕的大好河山居然已經叫隨便什麼人就給搶了去。林州大小官員數十人,居然沒有一個反對?難道,這就不怕朕寒心?”
葉尚書迅速低下了頭,官員考評皆是出自他的手筆。西北總督是個難得一見的好官,若是死了怎麼都是百姓和大周的損失。
偏偏這一次,西北那邊出的亂子太大了!
“呵呵,葉大人這是在爲自己的門生惋惜麼?”
涼悠悠的聲音驟然響起,顯然帶着毫不掩飾的諷刺。
葉尚書擡頭看去,文官之首的丞相文長封正斜眼看着他。滿臉都是毫不在意的輕視。
“文丞相何出此言?西北總督雖然是下官的門生,但他這許多年來的業績卻跟下官沒有半點關係。文丞相這是在質疑下官的人品麼?”
“需要質疑?”文長封冷笑道:“丟了城池這樣大的罪過居然敢欺瞞不報,誰知道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不得而知的貓膩?”
“你……”
葉尚書臉色一黑,眉頭狠狠顰了起來。
文長封這句話可是太惡毒了,擺明了就是在說他與西北總督兩相勾結。
這要是坐實了,莫說西北總督難逃一死,即便是葉尚書府也會受到牽連。
“丞相大人說話要有根據,莫不要捕風捉影隨意攀誣。下官對大周和對皇上的衷心可表日月。”
“自古人心難測。”
“住口。”玉階之上,連胤一聲怒喝:“什麼時候了,還在做這些無謂的口舌之爭。有那個吵架的力氣不如給朕好好想想,該怎麼剿滅暗月閣!”
一句剿滅暗月閣,終於成功的叫朝堂上再次寂靜了下來。
百官面面相覷,迅速垂下了眼。
皇上是說剿滅暗月閣麼?那隻怕比打敗南疆還難以實現吧。
半晌沒有人言語,連胤的臉色越來越黑。
“榮王有何看法?”
“哦。”洛夜痕微微擡了擡眼皮,如詩如畫的玉顏之上仍舊雲淡風輕的一片淡漠而疏離。
“痕以爲,葉尚書不會跟西北總督勾結。丞相大人與葉尚書是姻親,這是愛之深,責之切。不過提醒而已。”
一句話成功的讓朝堂上的氣氛變了一變,百官們眼神無聲交流。
誰不知道文長封娶了葉家的七小姐。過門不足百日佳人便香消玉殞。這一下子姻親便成了冤家。
原來剛纔文丞相說那一番話,是假公濟私,想要整死葉尚書麼?
文長封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他自然不敢公然去挑釁洛夜痕的威嚴,唯有偷眼看着連胤,很是希望皇上不要相信洛夜痕的話。
反到是葉尚書目不斜視,臉上也沒有半點的變化。仍舊如平日裡一般站的筆直,既沒有去觀察皇上的反應,也沒有半點感激洛夜痕的意思。
連胤眸色一沉,額角青筋都爆了出來。
他是問這個事了麼?是麼?
“朕問你的是剿滅暗月閣的事情!”
於是,他陰冷的聲音便一字一句將剛纔說的話又給重複了一遍。
“是這件事啊。”洛夜痕微微一笑,出雲破月一般璀璨奪目:“抱歉,是臣誤會了。”
然後呢?連胤挑了挑眉,然後呢?就這樣結束了?
於是他咬了咬牙,再度耐着性子說道。
“不知榮王有何建議?”
“皇上是九五之尊,您是天子,您的話便是金口玉言自然不會有人忤逆。皇上若覺得剿滅暗月閣是對的,那自然就是對的。”
連胤好懸沒噴出口老血,這黑心的狐狸。這樣子說話跟沒說有什麼區別?
“這麼說,榮王也不反對剿滅暗月閣麼?”連胤眸色一沉。
他早就懷疑洛夜痕和暗月閣之間有些不清不楚的關係,今日無論如何也要聽他表個態。
“皇上只管下旨,臣自然不敢反對。”
連胤以權勢壓人步步緊逼,奈何洛夜痕雲淡風輕四兩撥千鈞。
看起來對連胤唯唯諾諾實際上他什麼話都沒有說。
“既然如此。”連胤勾脣一笑,臉頰上一片嗜血的殘酷:“朕便下旨由你去剿滅暗月閣如何?”
“皇兄萬萬不可。”
宣華殿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大喝,一條人影快速的走了進來。
百官們站着動也沒動,不用看也知道早朝開始了這麼久還敢大喇喇進來的,除了怡親王連睿再不會有其他人。
說起來,皇上性子陰冷,果決狠辣。對自己這個弟弟卻一味的寬容。
“怡親王覺得有何不可?”
連睿身上盔甲明亮,從南疆發兵以後,他就沒有住在燕京城裡。而是住在了西山京畿大營。
不分白天黑夜的操練兵馬,隨時準備着上場殺敵。
如今顯然是知道了林州的事情,這才快馬加鞭趕了回來。竟是連衣服都沒顧上換。
“臣弟聽聞皇兄想要剿滅暗月閣,臣弟以爲此事萬萬不可。”
“哦?”
若是旁的人說了這麼一句話。連胤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將他推出去砍了。可是這話若是連睿說出來的,就另當別論。
“暗月閣勢力龐大又異常神秘,至今爲止,沒有人能夠知道暗月閣精銳真正藏身之所。對於這樣的毒蛇猛獸,若是一擊不中,定然會遭其反噬。”
連胤眸色一冷:“朕富有熊兵百萬,害怕他區區一個江湖草莽組織的反噬?”
連睿微微頓了一頓,突然覺出皇兄今日似乎火氣異常的大。連他都有些吃不消,可是,他絕不能退縮。
“皇兄說的沒錯,若是在往昔,剿滅暗月閣不是不可以。可是如今,南疆王陳兵鴻門關外虎視眈眈,若是再分兵剿滅暗月閣,很可能會腹背受敵,處於被動。”
連胤略一沉吟,眸光不住閃爍:“依你之見呢?”
“臣弟以爲,不如改剿滅爲招撫。皇兄即刻下旨,敕封暗月少主爲臨時林州太守,帶天子巡查。協助寧北軍討伐南疆。”
連胤眉頭明顯一顰,叫他封暗月少主爲林州太守不是逼着他服軟?他是天子,爲什麼到了如今還要做卑躬屈膝的事情?
“這不過是權益之極,無論是寧北軍還是南疆都不是好惹的。不如將林州那個燙手山芋丟給暗月閣,看着他們去互相爭鬥。到了最後,還不一定是誰滅了誰。不過無論是誰被滅掉了,對於皇兄來說,都沒有絲毫的損失。”
眼見着連胤眸子猛的一亮。
“此計甚好,榮王以爲呢?”
洛夜痕臉上仍舊如往昔一般的淡漠疏離,沒有半點的表情變化。聽着連胤問他,便微微點了點頭。
“很好。”
“那,榮王可願前往林州傳旨?”
“皇上若是下旨,臣自當遵守。”
連胤眉峰一挑,他問剛纔的話可是擺明了給洛夜痕挖了個坑。
洛夜痕無論怎樣回答實際上都是沒有好處的。
若是他拒絕,便是抗旨。若是他表現出半點想要離開燕京的意思,那麼今天只怕就不能讓他活着離開皇宮。
可是,他居然扯到了聖旨上面。只要皇上下旨,臣自當遵從?
所以說,他實際上是個完全沒有主見的人?
這一下倒是連胤爲難了,到底是叫他去還是不去?
“榮王身份尊貴,臣弟以爲去林州傳旨這樣的小事勞煩榮王,實在是大材小用。”
“怡親王說的很有道理。”
連胤長長出了一口氣,眸色終於有了些微的和緩。關鍵時刻還是自家的兄弟靠得住啊。
不過,滿朝文武這個時候可就有些不輕鬆了。
若是榮王不去,誰去?林州那種地方是隨便什麼人能夠去的麼?去了還有命回來?
“誰願意去林州傳旨?”
連胤這句話一出口,眼看着百官便如鴕鳥一般,恨不能將頭顱埋到了自己胳膊低下去。
連胤瞧的心頭火起,聲音便又沉了一沉。
“朕這滿朝文武,竟是沒有一個能替朕分憂的麼?”
陰冷話音剛落,眼看着百官的頭便又低了幾分。
連胤眸色一冷:“文長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