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繞在文青羽的身上,卻有着兩種截然不同的評價。
支持者說,王妃睿智無雙,以退爲進,化解了大週三十萬兵馬之困。
反對者說,文青羽將自己的城池拱手送人。又以鬼魅的伎倆騙取了城池。那種做法絕對不是大丈夫所爲,令人不齒。
無論如何,這一戰鬥,再次將暗月少主鳴羽的名字推到了空前的高度。
她的名字也再一次出現在了大周的戰報之上。
等到暗衛將密保先一步放在凌雲閣的案頭,洛夜痕只淡淡說了一句話。
“準備一下,爺就要回家了。”
千里之外的文青羽並不知道她再度掀起了燕京城內一場權勢變更,她此刻全副的心思正用在秦哲身上。
秦哲身上的傷非常重,兩條腿幾乎叫夾棍給夾得沒了一塊好肉。即便是治好了皮外傷,他的雙腿只怕也無法再如往常一般的行走。
“到了如今,護國公仍舊堅持自己當初的主張?”
秦哲眼眸眯了眯:“是。”
“不悔?”
“不!”
秦哲挺直了胸膛,眼眸當中有着毫不掩飾的堅定。
文青羽讓人給他醫治,他不拒絕。但若是叫他投降,怎麼都不可能。
“好。”文青羽眸色一沉,終於朝着半空裡揮了揮手:“將敵軍主帥秦哲推出去,斬首!”
秦哲抿了抿脣,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懼色。甚至有一絲釋然。
“就這麼殺了他,不怕周軍譁變麼?”
濟長安皺了皺眉,多少有些擔憂。
如今大週三十萬大軍幾乎盡數被俘虜,這些人在手裡面握着,儼然成了燙手山芋。
這些人都是燕京的駐軍,想要讓他們真心歸順根本是不可能的。
但這麼養着,又哪裡來的那麼多糧食?何況人數衆多,早晚得成了禍患。
秦哲在軍中實際上還是頗有聲望的,若是叫周軍知道殺了秦哲……
“秦哲的忠義,值得成全。”
“那……那麼多的周軍該怎麼處理?殺又殺不得,養又養不了。”
“幹什麼要殺?”文青羽眸色一閃:“給連胤寫封信,叫他拿銀子來贖。不用多,一個士兵五十兩。”
濟長安聲音一頓,飛快的便在心裡算了筆帳。
一個士兵五十兩,如今至少有三十萬周軍。也就是說連胤若是想要贖回自己的兵馬,需要支付一千五百萬兩的銀子?
若真是如此,這一場仗打的可是太值了。
“若是連胤不肯?”
“他一定肯。”文青羽脣角勾了勾,眼中帶出了一絲不屑:“他丟不起那個人!”
大週五十萬的兵馬,其中二十萬被三千人給收拾了。
剩下三十萬居然自動成了敵軍的俘虜,依着連胤那死要面子的性子,絕對不允許自己丟那麼大的人。
偏偏這三十萬的人他又不能放任不管,若是真的就那麼不管了。他失去的將會是軍心。
明明是活生生的人,皇上卻不聞不問,爲了銀子不讓自己的兄弟回到故土。
這事情若是在軍隊中傳開了,大周以後將再無可用之兵!
“安寧候呢?”
文青羽脣角勾了勾:“在交換士兵的文書到達燕京之前,隨便賣個漏洞給他。叫他自己滾回去吧。”
濟長安眸色一閃:“好。”
文青羽卻微微擡起了頭,清眸盯着茫茫虛空,也不知看的是哪裡:“你只管安心走吧,我已經給你報仇了。”
她前世成就了秦哲的輝煌,今生卻不得不親自下令將他斬殺。
秦哲離開大帳的時候,眼底分明是有一絲牽掛和不安的。文青羽知道他牽掛的只能是燕京的家人。
她故意讓安寧候逃回京城,就是爲了讓那個老傢伙在連胤跟前搬弄是非。
喪子之痛使然,安寧候早就恨透了秦哲。他一定會想盡了法子將兵敗的帽子扣在秦哲的頭上,秦氏滿門終究難逃一死。
但是,連胤也絕對不會讓安寧候過的太舒心。他的下場一定會比秦哲更慘!
秦哲死在了兩軍陣前,她的手裡。在大周百官和百姓的心中,他到底成就了忠良。
秦家雖滅,身後的榮耀卻是不可估量。總好過成了俘虜被換回了燕京以後,揹負着罵名渾渾噩噩的過一生。
接下來的事情進行的非常順利。
南疆郡王伍景泰帶着南疆兵馬退回到了曲姚,將曾經佔領蜀國的疆土都盡數給還了回去。
並且,跟西北和蜀國都正式簽署了國書,自此後互不侵犯。
西北八百里加急的兩封公,文也同時出現在了連胤的案頭。
一封是以銀子換取戰俘的公,文,另一封則是濟準對連胤出兵西北的質問。
公,文言辭懇切,字裡行間充滿了刀鋒一般的銳利。以筆爲刀,直戳的連胤七竅生煙,心都在滴血。
金鑾殿上,百官再度噤若寒蟬。沒有一個人敢擡頭看上一眼玉階之上冷的冰一般的帝王。
“怎麼沒有人說話?”連胤眉峰一挑,指了指身邊小路子托盤上的西北公,文說道。
“我大周滿朝文武,人才濟濟。居然沒有一個人能夠告訴朕,接下來要怎麼應對?”
四下裡一片死寂,空氣中彷彿壓着千斤重錘,根本叫人喘不過氣來。
“文丞相?”
文長封一哆嗦,怎麼都沒有想到第一個被皇上點到名字的會是自己。於是一張臉孔瞬間便白了。
“臣……”臣了半晌,終究低聲嘟噥了幾個字:“臣惶恐。”
“惶恐!”連胤聲音一冷:“堂堂一個丞相,文官之首。關鍵的時刻居然只會說一句惶恐,朕要你何用?”
文長封臉色一變,膝蓋便有些發軟,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來人。”連胤揚聲說道:“將這個沒用的奴才給朕……”
“皇上。”帳幔後面飛快的傳出一聲溫婉低語,眼看着連胤眼底閃過一絲冷芒。
“如今大敵當前,朝廷正植用人之際,不可妄開殺戒。”
文長封滑頭的很,自然聽得出來劉太后是在幫他。直接就打蛇隨杆上,整個身子都趴在了地上。
“臣無能,臣該死,求皇上贖罪。”
連胤咬了咬牙,臉色漸漸和緩了下來。卻是誰都沒有看到,他寬大袖子當中的手,分明是攥緊的。
“你的確該死。”陰霾的聲音緩緩說道:“從今日起便閉門思過去吧,琢磨不出退敵的良策,就不用再上朝了。”
這一次,文長封徹底癱軟在了地上。
不許他上朝?這不就是說要罷了他的官了麼?雖然皇上並沒有下旨,可箇中的意味傻子也能聽的出來。
這可怎麼得了?
文長封眨眼之間的罷官,將金鑾殿裡的氣氛變的空前壓抑了起來。
百官們紛紛低下了頭,恨不能找個殼讓自己縮進去。生怕被皇上給看到了,下一個被罷官的就是自己。
“林尚書?”
連胤眸色一閃,扭頭看向了武官的行列。
被點到名字的是新提拔上來的兵部尚書,說起來最近燕京官場的變更日新月異。
幾天之前,林尚書都還是兵部一個普通的員外郎。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有一天壓在他頭上的官們都被皇上給殺了。於是便稀裡糊塗成了尚書。
到了今日,他對自己這個新頭銜都表示很不習慣。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京裡面就流傳着那麼一句話,說是寧做伙伕不做尚書。
因爲,如今的尚書就是專門用來砍頭的。
所以,冷不丁聽到皇上點自己的名字。林尚書直接就傻了,直到身邊同僚捅了捅他,他才一下子驚醒了過來。
擡眼看了看正上方一臉陰雲,雙眸嗜血一般的皇上,兩條腿瞬間不聽使喚了。
“臣……臣惶恐。”
他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應該說些什麼,但是除了這句萬金油的話實在想不出來能說什麼。
連胤卻呵呵笑了起來:“好一個惶恐,朕選出來的這些個滿朝文武,除了惶恐還能說些什麼?”
出口的聲音很是和顏悅色,卻比方纔的疾風厲雨還要叫人恐懼。林尚書的身子已經哆嗦的篩糠一般,頭都不敢擡一下。
“皇上。”劉太后皺了皺眉,剛一開口卻叫連胤直接就給打斷了。
“太后可是能幫朕找出個有用的能臣來?”
劉太后立刻就給噎着了,憋了半晌方纔緩緩說道。
“我大周人才濟濟,怎麼可能會沒有能臣?安寧候九死一生從西北迴來,當不得我大周的能臣麼?”
連胤瞳孔一縮,藏在袖中的手便又握緊了幾分。
“太后若是不說,朕都將安寧候給忘了。安寧候呢?”
連胤話音一落,小路子立刻湊了上去低聲說道:“回稟皇上,安寧候自打從西北迴來以後。便一直告病在府,一直沒有上朝。”
“帶上御林軍,給朕去請。"
所有人都縮了縮脖子,帶上御林軍去請?那真的是請麼?
“皇上。”
“安寧候回來以後,朕還未曾封賞。太后只管等着就是。”
一句話便將劉太后給堵的再沒了半句話。唯有別過了眼,朝着文官最前端唯一坐着的連睿看了一眼。
連睿卻一直閉着眼睛,似乎根本就不曾感受到朝堂上半絲的風起雲涌,睡着了一般。
劉太后看了半晌,連睿都不曾給過她迴應,便也只得收回了目光。
這一等,便直直等了大半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