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睿臉色迅速一變,玉懷翊是何等深沉的一個人?
如今能叫他勃然變色,還說出賤人這兩個字,足可見方纔絕對是發生了相當恐怖的事情。
洛子宵的眉峰一挑,豁然扭過頭去。
“你此刻要是動了,可就輸了。”連睿淡淡看着他,出言提醒。
方纔他和玉懷翊打了賭,誰都不插手破陣的事情。誰若是忍不住先出了手,誰就輸。
“輸就輸。”洛子宵脣角微微一勾,笑容邪魅而冷酷。
“若是她有個什麼閃失,我就毀了這個天下給她陪葬。”
連睿眸色一閃,眼底閃過一抹了然。
“轟隆,咔嚓。”
陣眼處卻驟然傳出一聲巨響。
下一刻,一輪銀色的圓月拖着赤紅帶金的蓮花虛影升了起來,瞬間便照亮了整個天幕,竟似比天上的太陽還要明亮幾分。
而那濃白的霧氣,在蓮花虛影潑出的一瞬間,水波一般一片一片碎裂,瞬間消失。
遍地血腥之上,一抹月白色身影傲然而立,最先映入所有人的眼簾。
“有沒有事?”
段惜羽擡頭,立刻看到了一雙瀲灩的鳳眸,看起來淡然無波,卻分明帶着絲意味不明的緊張。
“洛……”那個眼神不由的讓她心神一蕩,卻瞬間回過了神:“子宵。”
語氣轉換的太快,以至於所有人都聽出了她語氣當中那一絲黯然。
眼看着洛子宵脣角勾了一勾,卻被一抹豔紫色身影給直接擠到了一邊。
“這個,怎麼處理?”
“有什麼可問的,直接殺了又省時又幹淨。”湛藍色的身影不着痕跡的將洛子宵擠得更遠。
“都殺了麼?”衆人身後,孔昭元仰着被鮮血模糊了的一張臉大聲問道?
衆人這纔看到遍地血腥之上,一身鮮豔紅衣的靈刃手中的匕首都抵在金衣人要害之上。
連睿眸色閃了閃,方纔的兇險他親眼所見。
本以爲,最好也就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面。頂多也就是段惜羽和玉蒼瀾能夠活着。
哪裡想到,靈刃進去的三百人居然還能有活着的?還活着……這麼多?
能夠站起來的,至少還有二三十個。雖然一個個看起來傷的都不輕,但身體卻站的筆直。
尤其是手中握着的匕首,異常的堅定,絕對沒有半絲顫抖。
只消一個命令,這一方天地將再不會有金色身影存在。
於是,他再一次將視線放在段惜羽身上。
這是靈刃再度創造的奇蹟,而他們之所以一次次的創造奇蹟,皆是因爲身邊這一個看起來纖細而又柔弱,卻從來不曾倒下的女子。
“能不殺麼?”連睿脣角勾了一勾,眼底閃過一抹志在必得的幽光:“我有些話想要問問。”
“啊呀。”半空裡響起孔昭元一聲誇張的尖叫:“不好意思手滑了。怡親王真是對不住了。”
之後,稀稀拉拉不斷有人說道:“真是對不住,我也手滑了。”
手滑的結果,便是遍地血腥之上再也沒有一個活着的金翼。
連睿狠狠挑了挑眉,他傻了纔會相信靈刃這些人是手滑了。
他們分明是不想將金翼交到他的手中。
“你們真是太不禁嚇了。”段惜羽嘆了口氣:“纔打了這麼一會就連匕首都握不住了麼?還不都給我滾到一邊思過去。”
“唉,這就滾。”孔昭元立刻眉開眼笑扯了扯一臉僵硬的鐘雄扭頭就走。
頃刻之間,這裡便只剩下段惜羽那幾個人了。
“到底是羣沒見識的。”段惜羽對着連睿說道:“根本沒法跟你們大周的千萬鐵軍相比,一會不敲打就捅婁子。”
連睿扯了扯嘴角:“無妨,等你我大婚之後,我可以和你一起調教他們。”
“怎麼王妃要和怡親王大婚?”洛子宵突然開口說道,雖然語聲仍舊一如往昔的清淡,卻無端端叫人覺得徹骨的冷。
段惜羽扭頭看去,洛子宵的眼睛並沒有看着她,只微微在連睿面上一掃。
“據我所知,王妃與我王尚未和離,怡親王是打算做小?”
段惜羽終於擰了擰眉,這纔想起洛子宵自打一見面開始對她的稱呼根本就有問題。
“洛子宵,你是跟着這些人一起來的?”
“……是。”洛子宵語聲頓了頓,眸色不經意的一冷。
“那麼現在,爲什麼你還不走?”
“……”
“……我是來幫你的。”
“我請你了麼?”
四下裡空氣驟然間冷了下來。
“還有。”
段惜羽看着他冷冷說道:“我與洛夜痕的和離書早已天下皆知,請你以後不要再提起王妃兩個字。否則……”
她勾脣一笑:“蒼穹山將再不允許任何蜀國人出現,是任何!”
洛子宵皺了皺眉,眸色微微一閃,擡手半空裡劃過:“撤!”
“羽兒,我手都要酸了,你能拿個主意麼?”
玉蒼瀾嘆了口氣,語聲極是哀怨。
段惜羽扭頭看去,玉蒼瀾手指正緊緊扣在洛惠安脈搏之上。看起來極是輕鬆的一個動作,但是誰都知道他實際上一點都不輕鬆。
他將手指扣在洛惠安脈搏上,實際上是截斷了洛惠安的內力,叫她半絲反抗的機會也無。
“這人該怎麼處置,你覺得該問我麼?”
“不問你問誰?”玉蒼瀾幽幽說道:“父王早就走了。”
“……恩?”段惜羽扭頭看去,果然不見了玉懷翊。
“什麼時候走的?”
“在我跟你說第一句話的時候。”
好吧,玉懷翊果斷是不想看到這些小輩之間各種亂七八糟的情感糾葛。
“打暈了,帶上去吧。”她揉了揉眉心。
洛惠安身份特殊,又是對蒼穹山動的手。於公於私,都應該由玉懷翊來處置她。
“你們敢!”洛惠安顯然並不能接受被人打暈了帶走。
“有本事,你們現在就殺了我。”
“嘭!”
玉蒼瀾乾淨利索一個手刀下去,洛惠安便軟倒在了地上。
“女人,就是囉嗦。”玉蒼瀾撇了撇嘴:“走吧,回家。”
段惜羽眸光閃了閃,有這麼一個簡單直接的哥哥真是……省心。
“公子,你等我?”孔昭元笑嘻嘻湊了上去。
“孔昭元,你覺得你自己比我還要厲害麼?”
“額?……這是怎麼話說的?”孔昭元顯然愣住了:“就我這點本事,哪裡及的上公子萬分之一?”
“連睿心思深沉,又一向善於隱忍。至今爲止連我都沒有把握能夠將他一擊即敗,你憑什麼就以爲你是他的對手?”
“……我,我沒有。”
“沒有?”段惜羽聲音陡然一寒。
“公子是在說你方纔格殺金翼的事情。”馮巖冷不丁開口說道。
“那個啊,我……”
孔昭元是個極爲通透的人,幾乎在馮巖開口的瞬間就已經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我錯了,請公子責罰!”
“怎麼就錯了?”
鍾雄狠狠皺了皺眉:“不殺光了那些人,莫非還能叫連睿給弄走?金翼既然已經離了越國,就萬沒有再回到連家人手裡的道理。”
“大狗熊。”孔昭元眸色一擰。
“公子告訴過我們,靈刃是插入敵人心臟一把出其不意的利刃。若是想要插入敵人的心臟,首先得避其鋒芒,將自己完美的隱藏。”
“我們做到了。”
“我們方纔殺了金翼,已經告訴了連睿,實際上靈刃對他並不信任。我們……壞了公子的大事。”
鍾雄聲音立刻消失了,黑黝黝的臉龐上漸漸浮起了一絲紅暈,噗通一聲跪在了孔昭元身邊。
“請公子責罰。”
“請公子責罰!”方纔破陣而出僅剩的三十個人也都整齊劃一的跪在了兩人身後。
每人都將身上藏着的匕首高高舉過了頭頂,靈刃善於隱藏。
隱藏的不單單是自己的位置,最主要的則是人心。不能讓任何人看出他們真正的意圖。
一旦暴漏了自己的情緒,那麼,在戰鬥中便等於已經落在了下風。
尤其是面對連睿這樣的敵人,丁點的錯誤都是致命的。
“我是他們的隊長。”
孔昭元揚聲說道:“第一個動手的也是我,兄弟們方纔闖陣已然傷亡慘重,根本做不出正確的判斷。所以,所有的罪責孔昭元願意一人承擔。請公子寬恕其他的兄弟。”
“隊長……”
“把你們刀子收起來。”段惜羽淡淡說道。
“……”孔昭元擡頭。
“靈刃培養出來一個容易麼?這麼叫我自己殺光了,我傻麼?”
“……?”孔昭元越發迷茫。
“我問你這個不過是想叫你們明白,當敵我勢力太過懸殊的時候,要學會避其鋒芒。”
段惜羽緩緩說道:“方纔那般情形之下,若不是洛子宵突然插了進來。你們誰有把握能擔的下連睿的怒火?”
這話說完,段惜羽自己先愣了一愣。
洛子宵那時候突然站出來說起她和洛夜痕尚未和離的事情,是爲了轉移連睿的注意力保下靈刃?
“我錯了。”孔昭元和鍾雄雙雙低下了頭,這一次眸光之中的悔意分明比方纔更真了幾分。
“我靈刃的弟子每一個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精英,沒有一個是該被人踩在腳下虐殺的。在我的眼前,更不能。”
段惜羽傲然而立,一字一句清晰的說道:“你們要學會信任你們的主子,有我在,沒有什麼是不能解決的。”
“靈刃,就該立於天下之巔。”
“有我在,絕不會讓靈刃任何一個人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