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寧說的什麼意思,君夜離又怎麼會不明白。
風無邪和夏如夢,他只能選一個。
風無邪是他的結髮妻,現在還懷着他的骨肉,要讓他拋妻棄子,還不如殺了他。
夏如夢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夏如夢,死在自己母親的手裡。
正在此時,風無邪和君婉約已經趕到了這裡,正好將君夜離和宸寧的對話,聽到了耳朵裡。
目光觸到君夜離深邃的眼神時,風無邪並不像他想象中的那麼哀傷,反而還對着他淡淡一笑。
這一笑,如春風化雨,給了君夜離莫大的勇氣,沉了沉神,君夜離說出了自己的答案:“恕兒子難以從命,無邪和夏姐姐,兒子都要保護,如果母后實在氣難平的話,那兒子只能帶着她們,離開這裡。”
“你,你,你說什麼?”宸寧太后的身形晃了一晃,有些不敢相信這番話,是從君夜離的口中吐出。
“難道,你爲了這個女人,連皇位都不要了?”握在身體兩側的手,指甲狠狠的掐入了肉裡,火辣辣的疼痛,讓宸寧對風無邪更加憎恨起來。
“母后,你爲何到現在都容不下無邪,她現在懷着兒子的骨肉,你的孫子啊……”君夜離眸中的痛色,讓風無邪無比心疼,上前幾步,拉住他的手,與他站在了一起。
宸寧太后的眼眸落在風無邪那張臉上,目光微顫,怨恨中帶着些許沉痛,這張臉,這張臉……
怎麼會與那個女人一模一樣。
似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宸寧堅定的道:“誰都可以,唯獨她,不行。”
“爲什麼?爲什麼不能是無邪?”事到如今,不弄個清楚,君夜離怎麼會甘心。
“她與兒子真心相愛,爲什麼不能是她?”
“因爲,因爲……”看着風無邪那張相似的臉,尤其是那雙清澈的眸子,宸寧太后竟然有些心虛的別過頭,躲避着君夜離的質問。
“因爲什麼?”君夜離再次問道。
“是因爲我與我娘長的一樣嗎?”風無邪往前走出一步,淡聲問道:“太后,你可認識顧千珺?”
心似乎被緊緊揪起,宸寧又好像看到了當年那場慘烈的追殺,血染紅了大地,屍體佈滿皇宮。
懷抱着嬰孩兒的女人,從山崖上縱身一跳……
“不,不,她已經死了,死了。”宸寧太后突然暴躁起來,連連搖頭,神智似乎也有些不清了。
兩人的對話,讓君夜離摸不着頭腦,他看向了風無邪,不解的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風無邪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緩步走到宸寧面前,輕聲道:“華容公主。”
華容?
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宸寧太后的眼眸倏然放大,這兩個字如此遙遠,卻又如此熟悉。
以至於在漫長的歲月中,她都忘記了,自己以前公主的封號。
緩緩的看向風無邪,宸寧的眼中帶着一絲不確定:“千珺,是你嗎?你還活着,是嗎?”
風無邪心生詫異,她沒有想到,宸寧太后居然神智不清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故意想傷害你的,風哥哥他討厭我,連你也不理我了嗎?千珺?”
宸寧太后的話雜亂無章,可是這裡面的信息,卻大的讓風無邪的心緊緊的揪在一起。
從衣袖中掏出一塊蝴蝶玉佩,遞到了宸寧的面前:“我在母親的遺物中,找到了這個。”
宸寧像是找到了丟失已久的玩具,欣喜的把玉佩拿在手裡,細細的摩挲,反過來上面赫然露出華容二字。
她用力的點頭:“我的,是我的,這是風哥哥在我十六歲生辰那天,親手給我戴上的。”
眼見着宸寧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君夜離很是擔心,他走到風無邪的身邊,輕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四周的禁衛軍都在,風無邪示意他們都退下,墨鴉接收到君夜離的目光,領着衆人退了下去。
待到四周再無一人時,風無邪才緩緩的道:“當日,我在母親的遺物中,找到了這個。”
她的手中赫然多了一本小冊子,上面的牛皮紙已經泛黃,君夜離接了過來,隨手翻了一下,卻不解的皺着眉頭:“這字,我不認得。”
“你當然不認得。”風無邪淡淡一笑,將冊子拿了過來,輕輕撫摸:“這是母親專門留給我的。”
用英文寫出來的字,他們怎麼可能認得。
“上面寫的什麼?”不光君夜離一頭霧水,就連君婉約也是,她不由的問道。
緩緩看了衆人一眼,風無邪才道:“這上面詳細記錄了當年是誰在背地裡陷害,母親是如何逃出南詔,生下了我,當時在看到上面的字跡後,我以爲母親是心懷憎恨的,可是看到最後,看到這枚蝴蝶玉佩,我才猛然驚醒,母親誰也不恨,誰也不怨。”
“你是說,這玉佩,是我母后的?”君婉約的目光向宸寧看去,在看到她手裡的玉佩時,心裡隱隱有個不好的預感。
“是我母親泄露了你母親逃跑的路線嗎?”
如此一來,爲何宸寧在看到風無邪時,流露出的那種憎恨,和在看到蝴蝶玉佩時,卻失心瘋了。
如果不是她心虛,她爲何會如此。
風無邪緩緩看了一眼君夜離,迎上他略帶痛楚的眸子,點了點頭道:“正是。所以太后視我爲眼中釘,只因爲,她害怕看到我這張臉。”
呼了一口氣,風無邪又繼續道:“當年宸寧太后還是公主的時候,跟我父親青梅竹馬,她本以爲兩人會一直這麼快樂下去,可是我母親的突然出現,卻讓她的美夢破裂,後來父親娶了我南詔的母親爲妻,宸寧太后一氣之下,遠嫁到西楚,雖然得寵,可是她在宮中過的並不快樂,受盡她人排擠,纔會有了後來的雨夜離宮,後來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後來……”君婉約苦澀的笑了一下,繼續道:“後來母親被舅舅所救,但當時東齊的國力不強盛,生怕會招來殺身之禍,所以母親被過繼到了鎮國公府,君家,母親也是在那時換了姓,一直以君家千金自處,雖然把我們兄妹二人拉扯大,可是她心中的仇恨,卻一直沒有抹去。”
“所以,她纔會讓夜離潛入西楚,奪走太子之位,重回西楚,是嗎?”風無邪接了話,又道。
這一切的一切,竟然繞了這麼大的一個圈兒,真是讓人感到唏噓。
果然,一切都如風無邪心中所想,君夜離點了點頭:“正是,從小母親對我就很苛刻,當時我還不明白,現在才明白了她的苦心。”
宸寧太后現在的神智有些不清了,君婉約畢竟是她的女兒,血濃於水,她又怎麼忍心見到自己的母親,落到如此地步。
忙向風無邪求情:“我知道說這番話,很過分,可是母親已經受到了懲罰,這麼多年,她從未睡過一個好覺,做過一個好夢,無邪,你能不能原諒她?”
對於君婉約的話,風無邪自然能理解,其實她早在看到小冊子時,就已經明白了了。
母親誰也不怨,誰也不恨。
她能與父親在一起,已經很滿足了。
觸到君夜離深情的目光,風無邪感覺到了他的緊張,對他粲然一笑:“我已經有了他的骨肉,就是天大的怨恨,也都化解了。”
“真的?”君婉約難以置信的握住了風無邪的手,又哭又笑的道:“真的嗎?你真的能原諒母親?”
“她不僅是你的母親,夜離的母親,同樣也是我的婆婆,孩子的奶奶啊。”風無邪的一番話,讓君夜離提起來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宸寧還陷在自己的回憶裡不能自拔,手中緊緊的握着那枚玉佩,又哭又笑。
看到她這個樣子,風無邪也感到有些不好受。
“要是我能見到母親和父親一面,那該多好。”
知道她的心裡難過,君夜離上前攬住她往懷裡輕輕一帶:“你還有我,還有我們的孩子。”
是啊,有這麼疼愛自己的夫君,還有孩子,這輩子還有什麼可強求的呢?
一張放大的臉,突然出現在了風無邪的面前,嚇了她一跳,只見宸寧神秘兮兮的看了她一眼,瘋瘋癲癲的道:“姐姐,你是找不到連城哥哥的,我知道他在哪兒。”
幾人面面相覷,風無邪的眼眸隨即欣喜起來,試探着問道:“你的連城哥哥在哪兒呢?”
宸寧咬脣看了看風無邪,搖了搖頭:“不行,不行,我不能說,姐姐會生氣的。”
“不會的,你快告訴我。”風無邪生怕把宸寧嚇壞了,急忙保證道:“我不會生氣,你說,連城在哪裡?”
宸寧看着風無邪那張臉,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姐姐,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的,我只是,只是不想你們拋棄我,嗚嗚……”
看着宸寧這失心瘋的模樣,風無邪就知道,白問了。
一個瘋子說的話,怎麼可信呢。
“把太后帶回去吧,她這是心病,心病還得心藥醫,我的醫術也只能保證她的病情不再加深。”
風無邪說的話,君夜離和君婉約都相信,當下命人把太后請回了宮裡,細心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