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雪柔不禁後退半步,她強忍着心下驚恐,試圖讓自己看上去有幾分鎮定,自尊心極強的她,萬萬不能忍受在自己情敵面前展現半分怯懦。
“世子妃嫂嫂,雪柔已是如實相告,萬不敢隱瞞,若是世子妃嫂嫂無其他吩咐,雪柔便要歇息了。”微弱的燭火映射着她本就蒼白的臉頰更爲惹人憐惜。
她雖猜測着寧森月不敢肆意妄爲,畢竟她走進琉璃宮中可是衆位侍衛有目共睹,若她當真出了何事,寧森月無疑擔負着最大責任。
可望着她嘴角邊陰惻的笑,穆雪柔依舊覺得心驚肉跳。
寧森月見時辰不早,再者青筠現如今還在庭院等候,她亦是不敢耽擱。
“既是如此,本妃便先行告辭,雪柔妹妹好生歇着,明日啓程後,馬車顛簸的日子可就不似府中好過了。”寧森月‘好意’提醒着,眼底眸光微閃。
穆雪柔笑得有些勉強,敷衍道:“雪柔定會好好歇着,世子妃嫂嫂不必擔心。”
又是一番敷衍過後,寧森月便款步離去,自然,寧森月並未忽略門外等候許久的青莜。
前往毓秀閣途中,寧森月不忘囑咐青莜先行回去,而她則是在岔路口與青莜分道揚鑣,寧森月步履匆忙朝着庭院小跑着離去。
青莜見她神色慌亂,亦是不敢輕易打擾,只得老老實實走回毓秀閣。
寧森月來至庭院,果真見着倚靠着高牆的青筠,她一張清秀的容顏於黑夜中若隱若現,以至於寧森月瞧不清她臉上神情。
寧森月眸帶尷尬之色,步下如生風一般,快步來至她身前,詢問道:“連城公主的婢女可到了?”
青筠輕點着頭,緊接着道:“已在高牆外候着,世子妃,您可知前去祈福的時日?”
寧森月一想起這點便覺得來氣,沒好氣道:“便是明日!依我看來,便是那景王妃故意下套,想着明日讓本妃措手不及。”
說話間,青莜已是臉緊貼着高牆,對着城牆外低聲道:“明日辰時。”
一道低沉醇厚的嗓音驀地響起,令二人皆是一懵。
“公主平日過了辰時中旬方纔起身。”言下之意,便是希望寧森月儘量將時辰拖後。
寧森月嘴角微抽着,萬萬想不到連城公主也會這般賴牀,自從來到雲升帝國,她印象中的女子皆是一早起身前去給長輩請安問候,卻不想這連城公主竟是享受着這般尊榮。 щщщ▪тTk án▪Сo
一時間,她心下越發篤定皇帝必然將連城公主放在心尖兒上疼寵。
可若是如此說來,她心下又是又一疑惑未解,連城公主乃是皇后所出,而皇上待皇后一向淡漠,二人頂多算得上相敬如賓,皇上反倒是對宸妃疼寵有加,對於宸妃所出之子瀾王亦是愛屋及烏。
可即便如此,她反倒是覺得,瀾王再得皇上恩寵,卻也不如連城公主這般。
寧森月思緒飄遠,神遊一陣,可牆外之人已是萬分不耐,他本是在此餵了半個時辰的蚊蟲,如今這景王世子妃又是讓他這般等候着。
思及此,他不由得出聲催促道:“還請世子妃趕緊作定奪。”聲音醇厚而又透着一抹獨屬於
男子的磁性。
這一番言語傳入牆後二人耳畔,令寧森月與青筠皆是一驚,萬萬不曾想,守在門外之人竟是男子……
寧森月倒是並無多大疑問,她先前並非聽見男子學做貓叫的聲音,僅僅是一時微徵後便恍過神來,連城公主行事謹慎,擔心派一婢女前來路上容易出事,便派遣身邊侍衛也無可厚非。
可青筠先前可是親耳聽見那細膩柔婉的女聲,與如今入耳的男聲大相庭徑,她登機伸着手,指着高牆,結結巴巴道:“世子妃,世子妃,他,他,他先前可是女子。”可如今怎會是一男子聲音。
寧森月先是一愣,隨後眼底頓時迸射出警惕眸光,她順着青筠的手指死盯着高牆,似是想透過那結實,以特殊材質打造的高牆,看清門外神秘之人的長相。
“你可有聽錯?”寧森月湊近她耳際低聲詢問,恐門外之人會將她們二人的低語收入耳畔。
青筠先是沉吟片刻,隨後神色果斷搖頭,她可以確認,先前聽見的絕對是女子輕柔婉轉的聲音。
如此一來,便是叫寧森月越發覺得困惑。
一時間,她不敢輕易將事實相告,而是遵照着先前連城公主所提供的暗號,緊靠着高牆,佯裝喚了五聲貓叫。
隨後,高牆外又是對應傳來三聲貓叫。
聞言,寧森月稍稍放鬆警惕,她打量着四處,瞧見那閒置在青筠腳邊的紙團,拾起後將其撫平。
她將視線下移,緊盯着自己如洗淨蔥根纖長白皙的手指,心一橫,牙一咬,對着手指啃咬一口,指尖傳來痛覺,她亦是嚐到了鮮血那生鏽的味道。
隨後,她將染血的手指放置在宣紙上,一筆一劃,將近一炷香,最終是寫下歪歪扭扭一段話。
她踮着腳尖,使勁渾身力數,朝着高牆外一拋,並未聽見紙團落地時傳來的響聲,她猜想,紙團該是被那不知是男是女的神秘人接在手中。
將近一炷香時間,高牆外又響起一聲貓叫聲,她頓時提高警惕,估摸着那紙團會隨時降落。
果不其然,宣紙捆成圓柱形,中間似是綁着一黑色不明物體。
寧森月輕輕躍起,憑藉着身高優勢,極爲精準接住了砸向她之物。
將紙張撫平一瞧,發覺略微褶皺的宣紙中間夾着的正是一隻狼毫筆。
這一瞧,寧森月登時便覺得指尖隱隱作痛,臉上露出了苦逼的表情,視線緩緩下移,瞧着暴露空氣中的指尖赫然顯現一抹殷紅。
她想着便覺得心痛……
其實早在瞧見那墨水字跡,她便該猜想那神秘人定會有狼毫筆之類的代寫之物。
“世子妃,您可還好?”青筠一臉心疼之色望着她手上的殷紅傷口,其實她現下更加擔心的是世子妃內心的創傷。
其實她本該早點提醒世子妃那神秘之人手上會有筆墨,可世子妃咬破手指的速度着實太快,以至於,她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
青筠微垂着頭,試圖掩飾着面上愧色,好在夜色暗沉,再者寧森月忙着與那神秘人周旋,這才未曾注意青筠面上神色。
寧森月斂了斂心神,將私人情緒拋之腦後,她隨後撫平紙張,將宣紙放置月光所照射之處,拿着狼毫筆寫着一段字跡。
“爲何我先前聽你說話是女子聲音而非男子?”
書寫完畢,寧森月便將紙團扔向高牆後,有了第一次的經歷,第二次顯得輕而易舉得多。
過後不久,又是一聲貓叫響起,緊接着,紙團落入高牆內,反反覆覆,將近一刻鐘,寧森月才總算是完成了生命中最爲艱難的一次對話。
高牆外之人,乃是一名身懷變聲之術的男子,變聲之術,寧森月雖未在現實中見過,可重生之前,在武俠劇裡可是看過不少。
而後,她又是與神秘男子商討一番關於如何在不打攪連城公主睡夢的同時,又能如期趕上。
最終,二人商定,寧森月一行人先行乘坐馬車前去,他會護送着連城公主以最快的車程趕上寧森月等人。
寧森月本就煩惱着該如何向景王妃解釋連城公主爲何跟隨,如此一來,倒也算得上是好事。
商議過後,寧森月便與青筠悄悄回到毓秀閣,而那未曾與二人蒙面的男子亦是悄然離去。
毓秀閣中,
高懸着橫樑的燈盞已是盡數熄滅,僅剩下微弱燭光忽明忽暗,寧森月熟門熟路來至主殿,而青筠自然是躡手躡腳走入偏殿。
輕輕推開未曾上鎖的朱漆門扉,她心下稍稍鬆了一口氣,好在景雲晟並未將門鎖上,否則她今夜就得借宿她處。
寧森月來至寢殿,輕輕推開半掩的門扉,房中一根紅燭正燃燒着,散發着黯然的燭光。
而榻上之人,已是呼吸均勻入睡,寧森月躡手躡腳來至他身側,榻上之人看似正陷入熟睡之中。
一線薄脣輕抿着,長而捲翹的雙睫於眼窩處投下一抹暗影,雙眸閉着,可寧森月並未忽視他微蹙着的眉宇。
好似,記憶中,景雲晟熟睡之時,眉宇是舒展着,並不像此刻,輕擰着眉宇。
一剎那間,寧森月心下便已知曉,他定是又作出熟睡的假象。
都說人經由哄騙久了,心下亦是會生出防備之心,寧森月亦是如此。
她來至牀沿,輕聲道:“明日辰時,我將與穆雪柔啓程前去佛寺祈福。”
好歹得告知他一聲。寧森月心道。
果不其然,話音剛落,男子原本輕抿着的薄脣輕啓,口氣淡淡道:“我會安排暗衛暗中跟隨。”或許必要之下,他會親自動身前往。
寧森月聞言,嘴角微微上揚起一抹幾乎不可見的弧度,她並未答話,而是來至他身側躺下,雖同牀共枕,但二人並未有任何輕浮舉動。
夜涼如水,深夜寂靜,四周更是無半分聲響,這本是極其適合沉睡的極佳時辰,可寧森月此刻卻異常清醒。
一雙隱於燭火之下的眸子閃爍着熠熠生輝的眸光,心下百感交集,她不知自己對於穆雪柔那番言辭該存以幾層信任,可以斷定卻是,景王妃必然在路途中布好埋伏,這也是她剛剛爲何告知景雲晟的緣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