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靜默未語,可寧森月卻已是知曉了答案。
寧森月二話不說便拎着他寬大的袖袍,力道之大,竟是將那玄色袖袍上的紫荊花藤紋也攥得褶皺。
景雲晟並未反駁,倒是乖乖地任由着她扯到桌案邊,寧森月微蹙着黛眉,脫口而出的聲音含着一絲惱怒,“快吃。”
說着,便將桌案上那兩碗紋絲未動的白米飯推至他面前。
景雲晟瞅了一眼被眼前人兒推到跟前的白米飯,再瞅了一眼寧森月那看似平靜的面色,他淺淺地勾起脣角,如冠玉般的嬌俏面容染上一絲笑意,他調侃道:“飯都涼了。”
寧森月面露怔愣,旋即,她便伸手,將手背貼在那盛滿米飯的白瓷碗上,一股涼意透着手背滲入。
她面露尷尬之色,一心只想着叫他趕緊用膳,竟是忘了這飯定然是涼了。
“你等會兒,我現在便下去讓青莜那丫頭將飯弄熱了送上來。”說着,她便端過白米飯作勢起身。
卻不料自個兒剛一起身,卻被一雙健臂束縛了皓婉,寧森月微微側目,眸光滿是困惑,“怎麼?”
映入眼簾是他膚白如玉,近乎挑不出一絲瑕疵的俊顏,黑曜石般深邃的眸子好似有着異樣流光閃動。
“本世子想,你再爲本世子做一回先前爲本世子做過的面。”話一說完,那雙眸子的上眼瞼便急速垂下,遮掩了他眸中異樣的情愫。
寧森月好似整暇的瞧着他,好一會兒功夫後卻見她撲哧一笑,她故作無知,“我先前何時爲世子爺做過面?”
景雲晟顯然知曉她是明知故問,微擡眼簾,認真道:“你該知曉那個日子對我而言是何含義,又何必逼着我直言。”言下之意便是,若是寧森月當真再這般裝傻下去,那他景雲晟便當真是要直言。
寧森月見此,便不再逗着他,她吩咐青莜進來收拾碗筷,隨後便知會了青莜一聲準備食材,叫她準備完畢之後在進來內室通知自己一聲。
景雲晟至始至終都如同大爺一般坐在圓凳上,任由着青莜與寧森月忙上忙下。
待青莜離去後,景雲晟方纔詢問了一個叫寧森月有些不願坦然面對的問題。“怎的最近不見你重用青筠?”上次他吩咐假京墨敞開了青筠的心扉,打開了她的心結,按理說,這主僕二人該是和好如初纔對。
卻不料寧森月輕嘆一聲,她順勢坐在圓凳上,眉梢染上少許哀愁,她道:“總覺得,她與我之間好似生了一層隔閡。”也不知是否是寧森月自己心生多疑,她總覺得他與青筠再也難以回到曾經的主僕情誼。
“許是你自個兒多心了。”景雲晟撫上她的手背,然這剛一觸及她的肌膚,卻是緊皺着眉頭:“你的手怎的這般涼?”說着,便作勢起身爲她取過屏風上懸着的披風。
倒是寧森月出手拉住了他,對他笑了笑,“剛從外頭趕回來,沾上了涼意罷了,哪就有這般嬌貴了。”
景雲晟怎會聽她這番逞強之語,他徑直掙開了寧森月的手,取過一旁的披風便披在她
肩上。
寧森月輕揉着眉心,扯過他寬大的袖袍,輕聲呢喃了一句,“對了,有一事我倒是不曾與你商量便作下決定。”
她這般一說,景雲晟登時便明白過來,他故作不知詢問:“你說。”
寧森月微擡眼簾,倪着他的眸子,此時此刻,她竟是不知景雲晟是真不知還是故作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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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前者或是後者,寧森月始終未曾挑明,她莞爾笑道:“我想着與沈瀟然沈太醫一同在京城開一間醫館,日後,我只怕會經常出入府邸。”
景雲晟微垂着眼瞼,誰也無法窺視他眸中的情愫,他微微頷首,說道:“我知道了。”此刻的不動聲色,與先前在醉歡樓的勃然大怒形成鮮明對比,只怕叫京東知曉了,得吐血三升纔是。
寧森月面露訝異,她有些不解的倪了他一眼,說道:“你,並不反對?”
景雲晟面露輕嘲,眼中的異樣流光叫寧森月心下莫名的不安,更是叫她橫生了一抹愧疚。、
“你都已經應下了,我便是反對又有何用?”他伸手撫着寧森月白膩如玉的側臉,指尖摩挲着她光滑如玉般的肌膚,手感極好。“我知道你在醫術極其毒術方面存在着極大的天賦與興致,若是你當真下定了決心,我無道理阻攔着你,我只希望,你能記着王府是你的家,而我永遠都會是你堅實的後盾。”
他的話便如同一顆石子投入她的心湖一般,攪起了千萬風浪,寧森月擡頭,神色怔怔的瞧着他,半晌後也不知該如何應答。
良久後,才見她粲然一笑,輕輕一吻映在景雲晟的前額上,瀲灩清眸流光溢彩,好似那天邊最燦爛的煙火,她道:“你永遠都是我寧森月的夫君。”
此時此刻的寧森月,殊不知自己已經如青蛙一般,而景雲晟便如同那溫水煮青蛙的屠夫。
‘吱呀’紫檀木門被輕輕推開,青莜如銀鈴般的聲音傳入內室,“世子妃,青莜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將蔬菜雞蛋等食材準備好了,您現下可以移駕小廚房了。”
言罷,景雲晟那白如冠玉般的臉色頓時陰沉如烏雲一般,黑曜石般的瞳眸迸射出一道凜冽犀利的目光,具有着極大的穿透力,彷彿要透過那密佈的珠簾射向外頭。
寧森月狡黠一笑,如黑寶石般的眼球轉了轉,她旋即轉身,只留下這麼一句,“世子爺便等着用晚膳吧。”
這個時間點還用晚膳的,只怕當世也就只有景雲晟一人了。
心下嘀咕着,便邁着矯健的步伐離開內室。
不足半個時辰的功夫,便見寧森月端着托盤走進內室,而托盤上赫然放置着一碗熱乎的雞蛋蔬菜面。
而托盤兩邊,便擱置着一雙筷子。
一年前的場景彷彿上演了一般。
景雲晟取過銀筷,二話不說,便夾起一塊麪條放入口中。
寧森月瞧着便覺好笑,她道:“瞧你這模樣,若是我在面中放了毒藥你該如何?”
景雲晟驀地擡頭,以極爲認真的口吻說道:“你不會。”若是寧森月真想着要他性命,大可當日便不必給他解藥。
說起毒藥一事,寧森月便想起了先前景雲晟身上所中之毒,她怦然醒悟,收起了面上的戲謔笑意,正色道:“我有一事忘了告知你,先前我在前往道光寺途中偶遇一男子,他身上所中之毒與你無異,後來我將解藥先在他身上嘗試,果然,他服過解藥之後便生龍活虎。”
此言一出,原先吃着面的景雲晟也不由得證色起來,他說道:“那男子是何身份?”
寧森月按照着先前青莜告知她的信息說道:“那男子只是一介上京趕考的秀才……”她也曾對此事產生過質疑,可後來事實卻是如此,那男子所中之毒與景雲晟無異。
景雲晟面露冷凝之色,他先前懷疑那毒藥乃是景王妃所下,該是某種旁人無從查覺的秘藥,可如今想來,如若一個從鄉下來的書生也身中此毒,那一切便顯得不符常理。
景雲晟顯然不敢相信耳中所聽到這一切,可見寧森月這般篤定,他又不得不重新慎重考慮,畢竟寧森月的醫術他無法質疑。
寧森月見景雲晟停下了吃麪,倒是有些不滿,她催促道:“還是快些把面吃了吧,早知你會分心,我便該讓你將面吃了再將此事告訴你,趕緊地,吃完了,一丁點兒也不許浪費。”
她嘴角便泛着的靈動的笑,掃去了景雲晟心下一切陰霾,他嘴角擒着一抹淡淡的笑,不再言其他,埋頭便吃起了碗中的面。
見景雲晟吃到一半,而此事寧森月又想起先前自己忘了沐浴,知會了景雲晟一聲,便拾掇了一會兒,正當她提着一個小桶正欲走出內室之際,一臉訝異且困惑的景雲晟喊住了她。
“你這是要上哪兒去?”景雲晟瞅了一眼她手中的木桶,刀削般的劍眉微微蹙起。
眼前的人兒髮髻散亂,算不上繁瑣的牡丹髻上僅有一根孔雀翎牡丹步搖點綴着,長長地水袖被她挽在胳膊半中央,一副正要做苦力活的模樣。顯然,景雲晟對她此時此刻的造型極爲不滿。
景雲晟問了一聲,“你提着水桶是要去作甚?”
寧森月腳步一滯,隨口便答道:“我與沈瀟然商談碗醫館的事兒便趕了回來,還沒來得及沐浴。”言下之意,自然是提着木桶前去燒水沐浴。
景雲晟瞠目結舌,有些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寧森月見他一副呆滯的模樣,也不再理會他,努了努嘴便作勢朝外邁步走去。
景雲晟二話不說,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扣着她的手腕,取過她手中的木桶,言語中透着一絲訓斥,他說道:“這等挑水燒水的事自有下人去辦,你這又是湊得什麼熱鬧?”
寧森月像是理所當然一般,“現下都什麼時辰了,我哪裡還好意思叫青莜起來爲我燒水,左右也算不上什麼粗活,我自個兒去便罷了。”
景雲晟有些無奈的倪了她一眼,硬是不將從她手裡頭搶過的木桶還給她,他嫉妒無奈的說了一句,“我來吧,你坐好便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