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獵過兩日便結束了,你明日便好好在營帳內養傷,好了,現下隨我一塊出去吃些東西吧。”景雲晟不忘囑咐,他可真是怕了這小妮子,若是寧森月一個放肆明日又偷溜進狩獵場,可就真是將命給折在裡頭了。
——
夜色籠罩着北郊獵場。
北郊行宮早已是歌舞昇平,歌姬笙歌,舞姬飛舞,琴師吹奏,這一幕絲毫不亞於皇宮盛宴。
未出閣的女子位於左側,成家的臣子攜其家眷坐在右側,滿座賓客,座無虛席。
寧森月傷在肩胛,騎裝一套上便捂得嚴嚴實實,絲毫瞧不出受傷的痕跡,她與景雲晟並肩而走,朝行宮殿內走來。
沉浸在琴音以及美人兒舞步中的皇帝並未意識到寧森月與景雲晟走來,直到二人行禮,才喚回了皇帝的神智。
“微臣拜見吾皇萬歲。”
“臣婦拜見吾皇。”
皇帝原是有些不悅,可當瞧見來人乃是寧森月後,心頭的不悅登時如海浪衝刷,丁點兒不剩,好歹寧森月今日救了他一命,這份恩皇帝倒還是念着的。
“景王世子,安平郡主不必多禮。快快入席吧。”皇帝笑着招呼,面容極爲和藹。
然而,寧森月聽見他那和藹的笑,便覺得越發刺耳,她原本還因着皇帝今日爲她射殺餓狼救他一命而對他有所改觀,如今看來,倒是她高估了他。
雖心下不滿,可礙於他天子的身份,手握生殺大權,寧森月只得壓抑着心下的不滿,隨着景雲晟來至右側的軟榻上款款落座。
寧森月本無心於絲竹之樂,她正想着打量殿內境況,卻不料剛一擡眸,便對上穆雪柔那不懷好意的視線。
穆雪柔坐在左側,而她坐在右側,她乍一擡眸,便與穆雪柔直直對視。
寧森月見她目光灼灼地凝着自己,亦是不曾有絲毫畏縮,她嘴角輕揚,噙着一抹冷嘲的笑弧,纖纖玉手執起桌案上的酒杯,輕抿一口。
穆雪柔將眼瞼垂下,不再瞧她。
寧森月心下略微得意,她微側着身子,手肘抵了一下身側的男子,笑道:“喂,你的追求者剛剛又向我示威了呢。”
景雲晟面露不解,寧森月朝她眨了眨美眸,笑着解釋:“我說的是你那親愛的青梅竹馬穆雪柔的。”
見她又不正經,景雲晟略顯無奈的揉了揉眉心,在她耳邊低聲道:“比不得你與沈太醫朝夕相處……”口吻透着一抹醋味。
寧森月微徵,緊接着便是心下樂得冒泡,她聽見了什麼?沈瀟然?哈,這傢伙竟是這般明目張膽的吃醋了?
唔,有點進步。
寧森月心下得意着,面上卻是輕蹙着眉,嗔道:“怎的又說起他,難不成我每日準時回府陪你用膳還不夠?”也不想想她可是腿兒回來的!
景雲晟脣角微微上翹,黑曜石般的瞳眸閃爍着笑意,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一曲過,舞姬與歌姬紛紛退下,緊接着,又
是另外一撥身着雪色薄衫的女子邁着蓮步走來,個個肌膚勝雪,薄粉敷面,略施粉黛,倒是與剛剛塗脂抹粉的舞姬相差甚大。
領頭的舞姬帶着身後的舞姬朝着皇帝盈盈一拜,聲音清澈如潺潺溪水,緩緩流過人的心間,平復了人們焦躁不安的心。
“奴婢叩見皇上,啓稟皇上,接下來奴婢將爲皇上獻上《青蓮》一舞。”
皇帝眸光一亮,嘴角上揚,正欲叫好,卻被一人搶先。
凌瑾從席上起身,她笑靨如花,從席上起身後便道:“皇上,一整晚都是舞姬們跳舞,想必在座諸位早就心生厭煩,依我看,倒不如換個新鮮點的方式如何?”
皇帝極有興致的挑了挑眉,問道:“如何個新鮮法?”
凌瑾脣角上揚起一抹笑弧,勾勒着緋紅眼影的鳳眸閃爍着灼灼光芒,她微仰着下頜,一字一句咬字清晰,“本公主願意爲了在場諸位獻上我伽納的民俗舞蹈,不知皇上是否允准?”
晚宴上的凌瑾,將一襲騎裝褪下,換上了一襲緋色雪衫,裙襬長及腳踝,嫋嫋楚腰由一根以金絲繡着牡丹的緋色腰帶緊束,襯得她越發腰身纖細,身段修長,三寸金蓮蹬着一雙鑲着珍珠的繡鞋,烏髮半挽,今夜的她比平素多了幾分女兒家的嫵媚。
伽納民俗舞蹈?
此言一出,坐席之中的大臣皆是頗有興致的點了點頭,少數人交頭接耳的議論着。
皇帝笑着頷首,“好,今夜這殿內便交由三公主殿下,三公主殿下莫要讓朕與諸位大臣失望。”
凌瑾不語,可那灼灼的目光與微揚的下頜皆是彰顯着她此刻的胸有成竹。
緊接着,只見凌瑾對一旁的琴師與歌姬低語幾聲,隨後,她便獨自一人來至殿中央,靜靜地站立着。
琵琶聲奏響,動聽的歌聲從歌姬的聲喉發出,如嬌鶯婉轉。
凌瑾揚起水袖,柔韌地腰身扭動着,瞪着繡鞋的蓮足踏着碎布,速度之快竟是叫人眼花繚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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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凌瑾的自信深深地勾起了寧森月的好奇心,一向與凌瑾不合的寧森月也極度專心地注視着她腳下的舞步。
儘管寧森月與她有着深深的過節,可在舞蹈上卻不得不承認,凌瑾舞步超羣。
她的舞步迅速卻又不顯凌亂,彷彿在原地以蓮足做筆,繪着丹青一般。
一舞完畢,凌瑾並未即刻停歇,而是款款來至景雲晟身前,舉起他面前矮几上的酒杯,爲他斟了一杯酒水,她粲然一笑,美如清輝的眸子眸光瀲灩,攝人心魄。
景雲晟凝視着她,可一雙眼睛卻如一潭死水般絲毫未起波瀾,他正欲回絕,卻不想身側的人兒竟是比他快上一步。
寧森月迅速奪過凌瑾手中的酒杯,速度之快,以至於杯中的酒水濺了些許,酒珠漸在凌瑾價值不菲的緋色雪衫。
寧森月故作驚慌失措,她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捂着脣,滿眼愧色,“實在是抱歉公主殿下,都怪臣婦手拙,竟是不小心弄髒了您名貴的衣裳,您該不會怪罪我吧?”
凌瑾冷哼一聲,瀲灩鳳眸閃爍着令人發顫的凜冽眸光,她高聲道:“世子妃這是何意?”
寧森月眸露挑釁,面上卻是溫和一笑,“沒什麼意思,不過就是夫君不勝酒力,我代爲效勞罷了,公主殿下該不會介意吧……反正臣婦與夫君乃是伉儷情深的夫妻,本是一體,臣婦喝或是夫君喝都是一樣的,公主殿下您說是吧。”
凌瑾心下雖憋着一團火,可這等情況之下,當着天子的面也不好輕易動怒,畢竟衆目睽睽,且寧森月言之有理,她實在是難以刁難。
“就算你二人結爲夫妻,可也並非肉體相融之人,這杯酒我是想要敬世子殿下,卻不是敬世子妃……”凌瑾雖是在笑,可眸中卻迸射着凜冽眸光。
寧森月正欲反駁,可身側的景雲晟卻是先一步替她說道:“公主殿下此言差矣,本世子與森月雖不是肉體相融之人,可我與她的心卻是緊緊聯繫在一起,無法分割,公主殿下敬本世子或是敬森月,都是一樣的。”
“既是如此,本公主無話可說。”凌瑾聳肩,美眸迅速掠過一道不易令人察覺的厲色。
皇帝見氣氛驟然僵硬,劍眉緊蹙,對凌瑾這咄咄逼人的態度有些不滿,他自是清楚凌瑾對景雲晟心存仰慕,可也不該每每在這等重大場合口無遮攔,上回角鬥場上,她已向景雲晟表明心意,可卻被景雲晟回絕,這一回,她又是如此,且又是當着寧森月的面……這便有些叫人難堪。
皇帝笑着試圖緩解氛圍,“三公主殿下才貌無雙,驚才絕絕,着實是令人大開眼界。”
卻不料凌瑾嗤笑一聲,她道:“好戲還在後頭呢,來人吶。”
話一出口,靜立在凌瑾坐席後的侍女便端着一碰水走到殿中央,她將清水輕輕灑在地上。
半晌後,令人瞠目結舌的一幕出現。
先前凌瑾跳舞之處,竟是出現了栩栩如生的牡丹花,而侍女灑下去的清水乍一瞧便好似那牡丹花瓣上的晶瑩露珠。
殿內登時鴉雀無聲,一眨眼的功夫後,卻又熱鬧了起來,在場不論是王公大臣或是待字閨中的千金小姐,皆是毫不吝嗇的爲她鼓掌,表示稱讚。
“三公主殿下此等舞姿天下無雙,在下佩服,佩服。”
“三公主殿下不僅生得貌美如花,騎射了得,如今竟是不想在舞蹈上的造詣也如此出神入化。”
稱讚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凌瑾驕傲地楊起下頜,眉心隱隱透着一股自信與傲慢,她挑釁地瞧了寧森月一眼,卻不料對方毫不在意地瞥了她一眼,之後便拿起桌案上的糕點品嚐着。
這可算是徹徹底底的無視了凌瑾。
她美眸微眯,不懷好意一笑,“世子妃這般,莫不是覺着本公主跳得不好?亦或者是世子妃覺着你的舞姿遠在於本公主之上?”
寧森月吞嚥糕點的動作一滯,她嘴角微抽,極爲鄙夷的翻了個白眼,毫不留情面的諷刺道:“臣婦不過是吃了個糕點以至於來不及讚賞您那絕代風華的舞姿,公主殿下您實在是想太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