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夫妻情斷
天際流光緩緩流轉,日光漸漸黯淡,一大片一大片的火燒雲滾滾出現。
流風行雲間透着絲絲清涼氣息,掃過靜謐的雙天寢殿,縈繞出縷縷情綿。
在荒神禁地穩下地脈,查看過厲族族民情況,天之厲心神微鬆,急速趕回了地下宮殿。
沒有房屋倒塌和人員傷亡,異誕之脈曾經出現過的地脈震盪,一停便無事了。
着急輕推開殿門,
滿地碎裂的裝飾物什,
天之厲眸色一凝,雙掌提功橫掃過地面,霎時粉碎雲消了一地雜物。
這些死物,裝點之用,
既然壞了,不若毀掉,以後再讓樓至親選重新補上。
輕步跨進臥房,
天之佛面朝內,摟着曇兒和質辛平靜安睡。
天之厲凝重的心神微鬆,眸底不覺露出溫柔,走到牀邊坐下。
卻不料,身子剛挨着牀邊,
“天之厲!”
天之佛感到動靜霎時驚醒,迷迷糊糊睜開睡眼,
“你回來了,異誕之脈地脈可有問題?”
“無礙!”
天之厲眸色一柔擡手壓住她欲坐起的肩,
“安心睡吧,吾已經全部處理好了。”
天之佛混沌的意識說了句話後清醒,當即搖搖頭笑道:“再睡頭都睡軟了!”
天之厲掃過牀內睡着的質辛,當即伸手提功揭起薄被按在她腹部丹田上灌注佛力,“可覺着難受?”
“沒事的,”天之佛只能躺着望向他含笑低語:“只是將質辛接過來,穩下緞君衡的寢殿還有阿辛寢殿,吾有護身氣罩,時間也短,不會傷者身體的。”
天之厲掌心功力不止,擡眸望向她:“明日再多取些靈獸之血,將今日阻滯氣血中的寒氣徹底驅除。”
“好吧,”天之佛擡手按住他的手,“莫太擔心,沒有你說的如此嚴重。這次事情,厲族族民有事嗎?”
“沒有。你該沒忘記,千年前地脈也曾有過一次類似的震盪,”天之厲將能逼出的寒氣逼出後才撤功,起身扶着她坐起靠在牀邊,“此次跟那次情形差不多。”
“這就好,”天之佛擔憂的眸色一鬆:“可惜吾現在這種情形,不然也能隨你一同去處理了。”
天之厲拿過旁邊的金色紗衣給她披在身後,又將薄被蓋好她的腿,擡眸一望,意有所指道:“像千年前那般?”
“不!”天之佛將他微涼的手包在掌心,拿起來放在脣邊呵了口熱氣,斜睨笑道:“那時吾可仍將你當做宿敵。做事間多有算計,難道你很希望吾現在對你冷言冷語愛理不理?”
天之厲順勢坐在她身側,低沉輕語:“心情已變,你做不到了!”
天之佛眸底印着他深沉凝情的眸光,心頭一澀,咬牙沙啞出聲,“你吃定吾狠不下心?”
“嗯!”天之厲反手包住她的手,放在兩人身間,“吾現在也狠不下心那般對你。”
天之佛凝着他手背上千年前因救自己而留的傷痕,澀然一嘆。
天之厲眉心皺住,凝眸問道:“爲何嘆氣?”
天之佛壓下澀然看向他:“想到那時的劫塵他們了,你此去拿到信了嗎,我們現在無事,不妨一看。”
天之厲微一猶豫,仍是垂眸從懷中掏出不厚不薄的七封信,“就是這些,劫塵氣絕前所說。”
天之佛見封口未封澀然道:“你看了嗎?”
“沒有,”天之厲看着她的雙眸低語:“吾打算和你一同看。”
天之佛隨意抽出其中的一封,指指自己身後:“這樣看得方便。”
天之厲起身坐到她身後,讓她倚靠在自己肩頭,雙臂環過她的腰支撐着,這樣更舒服些,
“你拆吧,全部拆開,同時看。”
一陣窸窸窣窣聲響過,
第一封開啓。
天之佛略掃過的眸色一澀,當即拿起第二封掏出裡面摺疊好的白紙。
天之厲伸手去拿第三封,
天之佛緊緊抿脣,拿起第四封拆開。
二人不語,默默地展開了第五封,第六封,第七封信。
天之佛按住天之厲微有些緊張的的手,低啞道:“你什麼都別做,吾讀給你聽吧。”
天之厲手一頓,低啞出聲:“嗯!”
天之佛緩緩啓脣:“剡冥,吾心甘而死,大哥大嫂你們定要永生永世相攜相守,守護厲族,吾之功體修煉藏於闕闐關石碑之內。傳予小四和你們的孩子,若是願意,可否將你們的一個孩子取名叫剡冥?
大哥,一切都是吾安排所做,吾不會說出原因。此生除了大哥,吾最敬重之人便是大嫂,你定不能辜負大嫂。希望你們二人永生永世相攜相守,守護厲族,莫要辜負我們七人之心。吾之功體修煉之法藏於闕闐關石碑之內。傳予小四和你們的孩子。大哥,你可以完成咎殃的心願了,這時間便在你看到信以後吧。”
天之厲掌心握拳,澀眸低語:“劫塵!”
“只有她如此做”
天之佛沙啞低語,一手包住他僵硬的手,一手拿起信繼續道:“吾心甘而死………勞煩大哥大嫂替吾這個不負責之人照顧無封母子。”
“魑嶽!”天之厲眸色掃過質辛和曇兒落在天之佛面上,痛澀間沉啞出聲:“你既知自己不負責任,卻仍將小四和後無封置於不顧!”
天之佛聞言心頭一痛,急忙垂下雙眸掩飾那一刻的酸楚,繼續壓着嗓音讀信:“………記得將吾和劫塵葬在一起,大哥你答應吾和劫塵的這件事一定要做到。江山美人亭藏着許多金子,你去拿回來養大嫂,也替吾分給二嫂和小四他們一半,別讓質辛、曇兒、小四還有其他的侄子侄女受苦。
大哥,小弟警告你,絕對不能再讓大嫂離家出走,否則沒有人幫你照看孩子了。呵,吾這一生足矣,最終總算娶到劫塵了,從此以後不必擔心有人搶走她。你們別掛念我們幾人,在另一處我們會好好活着。大哥大嫂,吾知道你們定會一起看信。劫塵這次又賭輸了,她答應若是輸了便任吾爲所欲爲,哈哈……咎殃留。”
天之佛喉間一哽,沉嘆一聲,手指僵放在薄被上,再也讀不下去。
天之厲擡手擦去她眼角的淚水,掃過貪穢、魈瑤、克災孽主的信,見皆和剡冥信中內容一致,沙啞出聲,
“不必讀了。”
天之佛澀眸回望了眼強抑失親之痛的他,心底一疼。
你恨他們隱瞞,怨他們捨棄一切,可他們寧可讓你恨讓你痛,也不願讓你和厲族出事,不願讓吾……
天之厲,得你們如此,吾此生足矣……
垂眸壓下翻涌的心思,天之佛小心翼翼將一封封信又珍惜地疊好裝回去,
“天之厲,這些信,在尋到能助他們復活之法前吾替你收着。”
天之厲暗啞凝視着她動作,心頭一沉,微移身子坐到她側邊,當即用力按住她緩動的手,
“讓他們如此心甘赴死,只有兩個原因,厲族和吾,我們如今安然無事,他們之死可是因吾和厲族未來會有劫難?
吾的內丹,質辛頭骨,你的佛元可也是爲了厲族生機?是不是隻有他們之死加上這三物才能爲厲族帶來生機?
那時你獨自取走吾之內丹,用盡各種辦法遠離吾和質辛,是不是要用自己的命加上三物才能挽救厲族?劫塵知曉內情絕不允許,爲厲族爲吾暗中策劃用他們之命代替你,讓你吾能團聚相守,是不是?
說着天之厲嗓音一啞,悲慟眸色定定望進她澀然的眸底,
“告訴吾,是不是?”
按住她肩的手一顫,指尖霎時陷入她肩頭肉中。
“樓至!告訴吾!”
“是不是!”
天之佛澀眸一溼,僵硬着身子緩緩垂眸,強壓的淚水終究奪眶而落。
啪的一聲濺落在他手上,滾燙沉痛。
天之厲心口驟然緊縮,沙啞着顫抖出聲,
“告訴吾,樓至!不要騙吾!”
天之佛澀然長嘆一聲,擡起淚眸凝視着他,輕顫着手溫柔撫向他的面容,緩慢啓脣,“他們七人心臟,內元、內丹全部都是吾所取。”
“吾那日已猜到。”天之厲低沉道。
天之佛淚眸一笑,身子貼近他的身子側身倚靠,頭眷戀地倚靠在他肩頭,輕輕垂下雙手輕覆在他腹前,深深一吸悽愴滿心,
“你爲何要猜到呢?他們七人確實因吾而死,天之厲,你不該尋到吾的,不該啊……
若不曾在樹林中,在遺失山川將吾帶回,他們七人定然還活得好好的。小四不至於失了爹,劫塵和咎殃也能喜結良緣……”
話音緩緩落下,悽然餘音嫋嫋迴盪在寢殿中。伴隨着尾音,毫無預兆間,殿內陡然驚現荒神異力,照得甫入夜的天空亮如白晝。
雄渾駭人的無匹氣勢頃刻便可吞天噬地。雙天寢殿頃刻間籠罩進一片恐懼的死寂。只有窒息的氣息不斷擴散瀰漫。
“爲什麼?”
“爲什麼!”
一聲震驚的痛澀之聲破空爆出,
“樓至!你放手!”
恐懼話音伴隨着豁命黑色漩渦功力急速抗衡荒神異力,
“樓至!”
天之厲深眸痛澀震痛緊鎖着天之佛決絕的淚眸,
“聽到沒有,撤去功力!”
天之佛含淚輕輕搖頭,心疼地看着他幕然蒼白的面色:
“莫與吾抗衡了!”
周身頓又提更強荒神異力,霎時吞噬了他的功力。
“放棄吧!”
天之厲喉間一腥,經脈受創,指尖霎時插入了她肩膀血肉中,鮮血染滿了掌心。
“撤去功力!”
“樓至!”
天之佛淚眸驟變,“天之厲!”
“咳…咳…撤去功力!”
血語剛落,一陣劇烈的震心咳嗽帶出了染紅了他胸口。
“撤去功力!”
天之厲滿嘴鮮血痛楚死死盯着指尖穿透自己丹田內元之人,
“你好狠的心!”
天之佛心口一痛,指尖荒神異力更強,
“放棄吧!天之厲!”
天之厲痛眸哀笑,當即震斷肩頭連心之血脈,自毀數千年強勢王厲功體根基,暗黑氣旋一盛,功力霎時大增,誓死抗衡着荒神異力。
“你不能離開!”
天之佛淚水嘩的奪眶而出,情淚滿眼望着他顫抖呢喃,
“吾求求你,你的身體承受不了啊。”
“求吾?”
天之厲哀傷絕望看着她,虛弱身子一晃,衝地又嘔了一口心血,
“樓至,
吾求你!”
爲什麼你會有荒神異力?
爲什麼?
本在他體內的佛元已失去他的控制,緩緩從厲元中脫離,急速融向她的身體。
“你如此狠心要拋棄我們!”
“曇兒才生下一日!”
“吾會恨你的,
恨你!”
天之佛含淚垂眸痛楚一笑,右掌當即將從他體內析出的佛元納入懷中。
“吾對不起你!”
“劫塵他們會回來的。”
天之厲痛眸一溼,望着天之佛的眸色中只剩下了絕望恍惚。
渾身血脈仍在繼續急速凝固,四肢瞬間失去了知覺控制,方纔爆衝出的功力已被荒神異力吞噬殆盡。
天之佛澀眸從他腹部丹田抽出指尖,擡手麻木的將他陷入她肩頭的手指從血肉中拔出,當即轉身移到了牀邊。
金色身影絕然掀開薄被雙腿落地急速穿好金色錦鞋。
天之厲痛眸恍惚凝視着她望向自己含情的雙眸,微啓着只能動的雙脣,
“吾方纔錯了,
吾不恨你,樓至,
吾在這裡等着你,
做完事情,
一定要回來。”
天之佛淚眸一笑,轉眸俯身蹲在地上,擡手細緻脫去了他的黑緞銀狩錦鞋,整齊擺放在腳踏上。
天之厲痛眸焦急尋找着她模糊的背影,沙啞道:
“樓至,你還沒答應吾!”
天之佛凝淚起身,熟悉地移動着他僵靠在牀頭的身子躺在她方纔睡過的地方,然後走到不遠處的水盆處,認真沁溼了棉巾回到牀邊坐下,輕輕拭向他沾血的嘴角。
“好好養傷,爲了什麼都不值得那般不要命!”
天之厲恍如未見,痛眸只顧緊緊盯着她的面容,
“你還沒答應吾!”
“答應什麼?”
天之佛澀眸含情柔聲問罷,揮掌將擦完的棉巾還回去,接着伸手到他脖間輕輕解開一個一個衣釦,直到解開腰間玉扣,輕摟住移動他的身體將外袍褪下,搭在旁邊立地置衣木架上。
“以後多用些膳食,照顧好自己。”
毫無準備間,殘餘的荒神異力陡然一熾,吞噬了他僅剩的一絲功力和知覺。
天之厲慟眸一窒,心頭急切看着她,顫抖着脣艱難啓合着,
他的聲音!
他的聲音怎麼沒了!
樓至!樓至!
答應吾!你還沒答應吾!
天之佛淚眸對上他的視線,含情一笑,緩緩俯身貼近他脣邊。
一定要回來!
吾等着你,
你要回不來,
吾去尋你,
吾帶着曇兒質辛
……
尋你
……
悽然的哀求氣息斷斷續續輕觸着耳邊,越來越輕,終至消失。
天之佛募得闔住雙眸,奪眶而出的淚水啪的一聲濺落在了陷入昏睡的天之厲面上。
“不必尋了!吾不能答應你!”
天之佛壓下痛楚,擡手擦去淚水,當即睜眸翻掌化出劍布衣的佩劍,放置天之厲身邊。
牀邊驟然又起浩瀚佛力,
金光籠罩下,一縷一縷禪天九定招數下的雄渾佛力,灌注進天之厲體內牽引太極之氣急速從奇經八脈中游走而出。
天之厲背後陡然竄出一道清聖浩然之氣,順着佛力引導進入劍布衣佩劍中。
如此他功體便能全數恢復。
天之佛定定凝視着天之厲剛毅的面容,淚眸一笑,再次左右掌共抵,祭起荒神異力絕然按向他天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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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吾!
二人間數千年間情深敵怨所有的一切急速在眼前閃過,
天之佛邊施功邊俯身凝視着他貼近二人的雙脣,深深一吻,
過去,現在,未來,
天之厲記憶中再無天之佛樓至韋馱。
吾會永遠記着你,天之厲!
天之佛含淚一撫心口,當即撤掌離開轉向黑玉石牀,再提荒神異力。
轟然灌注間,是荒神異力又一運轉使用之法。
凝固在內的七厲命燈閃爍着光澤急速穿透石牀進入她掌心。
七人記憶,
天之佛凝視着掌心命燈當即運使荒神異力,
篡改消除,
他們復活後便是沒有自己的元種七厲。
最後看了眼牀上靜眠的三人,天之佛含淚帶笑絕然攜信帶劍離開。
曇兒的聲音,身滅時便可千里而換。
地下宮殿守衛只覺一陣清涼流風吹過,還未細細感受夜風的清涼,眨眼間,流風便已消失。
“這風也走得太快了些。今兒晚上真悶!”
“可能又要下暴雨了!”
“都給吾閉嘴,好好守住,不得出紕漏!”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