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是在替樂正容休說好話麼?
“你也不用替他說話。”唐韻將手裡的小包裹遠遠丟開了,淡淡說道:“他是什麼人我比你清楚。”
馬車外頭便沒有了聲響。
唐韻想了想繼續問道:“可有法子根治?”
“有。”這一次白羽回答的非常快,竟是沒有半絲的猶豫。
唐韻扯了扯脣角,還以爲是多麼高冷的一個人。一牽扯到自身利益就……孩子,說好的矜持呢?
她朝着車廂裡頭縮了縮:“什麼法子?”
馬車簾子左右一分,這一次回答她的並不是白羽的聲音,而是薄薄一張雪白的絲絹。
絲絹極其的柔軟,上頭清晰的魔線畫着一具盤膝而坐的人體。那人的身上用紅色丹砂不規則的點着無數小圓點,那些個小小的圓點又拿着不同顏色的線連在了一起,似乎有什麼在無限的循環。
唐韻看了一眼,挑眉:“這是什麼?”
“內功修習之法。”
唐韻:“……。”
她不知道這上頭是內功心法麼?她只是想知道爲什麼給她這個玩意。
馬車外似乎靜了半瞬:“根治的方法。”
唐韻嘴角抽了一抽,玉青書說必須找到與他同宗的修習者以特殊的手法打通他全身筋脈。所以……她就是那個同宗的修習者麼?
“你這……是不是也太倉促了些?”
他突然丟了個修習圖過來,不是叫她修煉的麼?話說,這麼臨時抱佛腳,真的沒有問題?你也……太不挑揀了。
“不。”白羽的聲音很是堅定:“除了你,沒有人能夠練習。”
唐韻眨了眨眼,需要謝謝你麼?爲什麼一點不覺的驕傲?
“我……。”白羽的聲音頓了頓繼續說道:“若當初不是爲了幫你……我……也不會……。”
“好了,我學。”唐韻果斷打斷他的話,不知道是不是她聽錯了,總覺的似乎聽到外頭有人鬆了口氣。
白羽是個會爲了什麼事情鬆氣的人?
她嘆了口氣,低頭看了眼手裡頭握着的絲絹飛快將它給塞回到了懷裡。若是連白羽都學會了爲達到自己的目的耍無賴的話……這個世間可就真沒有什麼純潔的人了。
他若是沒有耍無賴的話,方纔怎麼會提起自己受傷的原因?還不是爲了挑起自己的愧疚?或許這是他第一次做這種事情,所以方纔說話纔會那麼不利索。
但是,能怪得了別人麼?不正是她自己挑起了這個話題?
“白羽?”她眉峰一挑,突然想到了些旁的事情:“方纔那個心法不是你這些天剛剛畫出來的吧。”
絲絹那麼白,那麼軟,一看便沒下過什麼水,而且製造出來的時間一定不會長。何況,上頭的墨跡那麼深,畫出來那個樣子多久?
這麼……倉促間弄出來的玩意,她若是照着練……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你確定自己記的很清楚,不會畫錯了……什麼地方?”
內功心法啊,那可不是什麼旁的玩意。錯了丁點那是要死人的。
“沒有。”白羽停了那麼一會纔回答,聲音聽上去竟似帶了些許的薄怒。唐韻決定閉嘴了,她不過是問了個再正常不過的問題,他怎麼就……生氣了?
看來,這天真是沒法聊了!
馬車內外終於靜了下來,唐韻緩緩閉上了眼睛。她並不知道,車轅上的白羽聽見她不再說話,真的就鬆了口氣。
……
“小姐,過不去了。”
馬車猛然一頓,唐韻慢悠悠睜開了眼,緩緩挑起了車簾。
這……
白羽輕聲說道:“前頭的路叫六扇門的人給封了。”
唐韻點頭:“恩。”她已經看到了。
她的馬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圍得死死的。馬車周圍那些人穿着玄衣烏帽,胸前繡着猙獰的獸紋。一個個滿面皆是肅然,看上去極其不好說話。
而離着她們不到三丈站着個人正凝眸看了過來,那人三十多歲的年紀,一張古銅色的面龐長的很是英武,滿身的正氣,眉目間依稀可以看出藍雲的幾分影子。
唐韻幾乎一眼便認了出來,那人一定就是藍雲的父親六扇門總指揮使藍宇藍大人。
“白羽,別動。”
於是,她立刻吩咐了一聲。自己一挑車簾站在了車轅上,卻並沒有下去。
並不是她不想下去,而是跟本不可能下的去。幾乎就在她剛一漏了頭,圍着她馬車的那些人立刻就毫不猶豫抽出了刀子,一個個如臨大敵。那眼神分明便是在說,你敢動一下老子就捅你!
“必須過去麼?”唐韻嘴皮子微動,用只有她與白羽聽到的聲音飛快問了一句。
白羽動都沒動只淡淡恩了一聲。
一個恩已經足夠了。
“蕙義見過藍大人!”
唐韻一向是個很有自知之明的人,自然知道如今藍宇已經是樂正容休的暗人。索性一上來便挑明瞭身份,千萬不要誤傷啊!
“蕙義有要事在身,並無意打擾藍大人辦差,還請大人勿要見怪。”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
她此刻笑的一臉端方溫雅,再加上她如今的身份,任誰也不可能真的就對她出手。白羽便也沒有動,蔚藍的一雙眸子只似是淡淡盯在馬車之前,眼角卻將唐韻周身十步都給牢牢鎖死了。
唐韻今日坐的馬車是從佔家借來的,並沒有任何的家族徽章,瞧上去便是再尋常不過隨處可見的馬車。藍宇怎麼都沒有想到,攔下的馬車裡面出來的居然會是她。
於是,他皺了皺眉:“退下,請郡主過來說話。”
這麼一聲令下,六扇門的衙差們便紛紛收了刀,卻並沒有一個人真的退走。大人方纔不是說了麼?要請這位郡主過去說話,所以,怎麼能叫她過不去?
唐韻勾了勾脣,她一開口便表明身份,不就是爲了與藍宇說話麼?他不叫自己過去,也得想着法子過去呢。
於是,她一縱身跳下了馬車。衙差們立刻給她閃了一條道,白羽將馬鞭一丟,便要跟着他一起下車。
“你留在這裡。”唐韻回頭朝着他說道:“藍大人是君子。”
她凡事都喜歡留一手,藍宇雖然已經降了樂正容休,到底是被逼的半點不甘願。她又是與那人第一次交鋒,到底不知他心性如何。
若是……出了什麼變故她無法全身而退,憑那些衙差的身手還留不下白羽。總能有個人回去送信。
白羽聽他這麼說,便又慢慢窩回到了車轅上。
唐韻這才抄着手,滿面都是端方溫雅的笑容,儀態萬千的朝着藍宇走了過去。
藍宇也不焦急,只管接了下屬遞過來的水囊抿了一口。
“見過藍大人。”唐韻頷首。
藍宇看她一眼:“不敢。”
他的態度極其的疏離,唐韻在他眼底看到了一絲冷鬱。她心底裡大抵也明白她何故對自己這麼不喜。
藍宇那個人性子相當的正直,若不是因着她從藍雲哪裡下了手,他哪裡能在萬不得已之下接受了投靠樂正容休這種事情?
看她不順眼也是應該的。
“蕙義遇上些事情需要上山去,不知藍大人可否通融一下。”唐韻笑容可掬。
藍宇:“不能。”
唐韻:“……。”要不要拒絕的這麼徹底?
“蕙義,有要緊的事情。”
藍宇的不好說話她是早就有了耳聞的,不過既然必須得上去,她便也想要見識以下她到底有多麼不好說話。
藍宇皺着眉,似乎覺的與她在這裡糾纏這個問題並不明智。所以閉着脣,面上卻沒有半絲的妥協於鬆動。
“蕙義要上去並不是爲了自己。”唐韻決定鋌而走險:“藍姐姐還在等着蕙義一同回書院去。”
“你。”眼看着藍宇突然瞪大了眼,手裡面握着的皮囊陡然間便爆了。水囊裡頭的水一下子便打溼了他的手掌,他卻半絲未覺。神色漸漸沉鬱了起來。
“我以爲,你與藍雲該是朋友。”
唐韻點頭:“以前一直都是,並且很希望以後也一直也是。”
她擡着頭,笑容雖然端方而溫雅心裡頭實際上還是很有幾分忐忑的。說那話分明帶着幾分威脅的意思,藍雲幾乎已經成了藍宇唯一的軟肋。
可是……那樣的招數她已經用過了一次。若是……這一次不再管用,她就真的沒有法子了。
四下裡靜的出奇,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不過是眨眼之間,藍宇終於半垂了眼眸。
“太子殿下與六公主在山上上香祈福,卑職負責值守。郡主既然是未來太子妃,與太子殿下打個招呼卑職不好阻攔。凡事還請小心着些。”他說。
“多謝藍大人。”
唐韻到底是鬆了口氣,心裡頭卻並不覺的輕鬆。招手喚了白羽過去,衙差們打開了路障,放了馬車過去。
“白羽。”唐韻盯着眼前並不算十分高聳的山峰,想着方纔藍宇說的那些話,神色間頗有些鄭重:“這是什麼地方?”
這個問題並不需要考慮,幾乎就在她剛剛問完,白羽便已經回答了出來:“濟恩寺。”
濟恩寺麼?果然!
她並不是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幾乎就在看了那山一眼的時候她便已經知道這是哪裡了。之所以會問上那麼一問,不過是心裡頭還存着那麼幾分僥倖。
如今看來,僥倖就是僥倖,永遠都不可能會成了真。
“真的是……濟恩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