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我來吧。”如歡淡淡開了口:“這會子,大約只有我來給阿昭上藥最合適。”&/p>
崔老夫人皺了眉,如歡只淺淺笑着:“老夫人只管將我當作阿昭身邊的丫鬟便是了,我這丫鬟卻比旁的丫鬟要仔細的多。”&/p>
“給她吧。”崔老夫人朝着甘露使了個眼色。&/p>
如歡將玉容膠接了過去,三兩步就走在了崔昭面前。眼看着崔昭還要出聲反對,如歡惡狠狠瞪了他一眼。這場戲若想繼續唱下去,就給我配合着點。&/p>
崔昭立刻偃旗息鼓了。下一刻便覺得女子柔膩的指尖帶着薄薄的清涼撫上了自己的傷處。&/p>
這藥膏塗在身上原本該是清涼而舒適的,卻不知道爲什麼崔昭卻覺得燙的厲害。&/p>
“小五的臉怎麼這麼紅?可是起熱了麼?”崔老夫人瞧的心驚,立刻伸出了手朝着他額頭探了過去。&/p>
“沒事。”崔昭卻側頭避開了,顯然很有些不自在。&/p>
崔老夫人眼睛略略一動,瞧了眼如歡便斂了眉目。&/p>
如歡的手法很是嫺熟,功夫不大便給崔昭上完了藥。眼看着崔昭的眼皮子漸漸合了起來,如歡纔將他的夾紗被拉高了,重新給他蓋好。&/p>
“小五這是……?”&/p>
“阿昭傷的厲害,不宜保持長時間的清醒。睡眠對他的痊癒最有用處,我便在玉容膠裡面摻了一些安神藥。”&/p>
崔老夫人眸色一動:“難爲你想的周到,可惜了。”&/p>
可惜如歡出身風塵,到底與她們這般的鐘鼎之家格格不入。&/p>
“老夫人不必覺得可惜,如歡從來不是異想天開的人。”&/p>
“你能這麼想再好不過。”崔老夫人說道:“老身不可能叫小五娶了你。”&/p>
如歡抿脣。&/p>
“但小五同崔家旁的男子不同,打小身子弱。前些年還生了場大病險些丟了性命。那會子我便在佛前許了願,只要是小五子能活過來,但凡他喜歡做的事情便任誰也不能妨礙了。”&/p>
如歡挑眉,這話怎麼說?&/p>
“他如今喜歡你,我並不想做那棒打鴛鴦的人。但你的出身,實在叫人詬病,我卻也不好將你直接給趕出去。小五的身子禁不住那麼大的打擊。”&/p>
如歡在心底裡呵呵,你們這些個豪門貴胄什麼的,不嫌棄自己天天活的太累了麼?&/p>
“這些日子我可以允許你留在忠義侯府,卻只能是小五身邊的丫鬟。我許你與旁的丫鬟不同,但也希望你能明白自己的身份。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什麼的,時間上了便也慢慢的淡了。等小五對你的心思淡了的那一日,我會叫人送你出府。到時候銀錢自然少不了你的,你再也不用去做那些拋頭露面的勾當了。”&/p>
崔老夫人說的語重心長,但聲音裡面分明透着冷意,顯然對與如歡很不在意。她卻不知道,同樣的不在意的還有如歡。&/p>
此刻,如歡的心裡頭對於崔家這些個人充滿了鄙視。天下間的貴族都是一個樣子,一個個裝的比誰都高潔,骨子裡頭卻統統都是些下作心思。爲了自己的孫子,居然連她這樣一個低賤的女人都可以利用!&/p>
“你也不用覺得委屈。”崔老夫人說道:“若不是瞧着你對小五也算有心,我纔不會叫你進了忠義侯府的大門。當然,事後自然不會虧待了你。”&/p>
“如歡不委屈。”如歡慢悠悠開了口,聲音雖然低柔卻帶着毫不掩飾的疏離:“如歡早就已經說過,我並不想嫁入忠義侯府。”&/p>
她擡起了頭,眼睛眨也不眨盯着眼前的崔老夫人:“我與阿昭並不是一路人,即便勉爲其難的進了忠義侯府。生活和習慣的差異,終究會成了我們之間不可逾越的鴻溝,到了最後誰都不會幸福。”&/p>
崔老夫人沒有立刻說話,沉吟着瞧了如歡半晌:“那麼,這些日子阿昭就交給你了。”&/p>
“甘露,咱們走吧。”&/p>
說着話崔老夫人已經起了身,甘露立刻伸出了手來小心翼翼攙着崔老夫人出了門。&/p>
屋子裡面一時間安靜了下來,如歡瞧了眼牀榻上已經睡熟了的崔昭。之後,起身走在了窗邊在香爐裡面投了把水沉香。眼看着濃郁的水沉香氣繚繞着浮起在了半空裡,如歡這才滿意的將香爐給重新蓋好了。&/p>
“如歡姑娘在麼?”男子的聲音帶着幾分怯懦傳了進來。&/p>
如歡側目瞧去,進來的是個十來歲的半大孩子。這孩子長得極瘦,身量也不足,瞧起來似乎有些先天不足。他看人的眼神也是躲躲閃閃的,膽子很小。&/p>
“你是長生?”&/p>
“是。”&/p>
這個人正是崔昭在忠義侯府裡面唯一的小廝,長生的手緊緊抓着衣角,顯得很是急促。&/p>
“侯爺叫人來傳話,說是要姑娘到前院去見他。”&/p>
如歡半眯了眼眸,忠義侯府居然要見她?她都不知道,自己竟然這麼有名。&/p>
“侯爺說,請您儘快過去。”長生將衣角抓的更緊了。&/p>
“好。”如歡朝着他微笑着說道:“你主子就交給你照顧了。”&/p>
“這個……自然。”長生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被人這麼盯着瞧連說話都不利索了。&/p>
“長生以前是沒有見過女人麼?”如歡瞧着這個臉都紅到了脖子根的男孩子只覺得有趣。於是,離着他更近了幾分。&/p>
這麼一來,長生手指頭收的更緊了,似乎連呼吸都侷促了起來。&/p>
“是……是……啊……不是。”&/p>
瞧他一會搖頭一會點頭,如歡噗嗤笑出了聲:“到底是還是不是?”&/p>
“沒……奴才以前……沒見過如姑娘這麼美麗的……人。”&/p>
如歡呵呵笑着:“你可真會說話。”&/p>
長生越發的侷促,這一次連耳朵都紅了。&/p>
“你的主子不是一個普通人。”如歡湊在了他的耳邊飛快說道:“遲早一日他會大放異彩,我聽說他身邊只有你一個小廝。如這般扭扭捏捏可是不成的呢。”&/p>
說着話,她伸手在長生肩膀上拍了拍,下一刻便緩緩走了出去。&/p>
長生愣了半晌,只覺得鼻子裡面飄過一股超乎想象的香,一下子就叫人失了神魂。肩頭上似乎還殘留着幾分溫暖,身邊卻已經沒了人影。&/p>
他攥着衣角的手指收的更緊,一張臉紅了白白了紅。良久,他的手指卻一分分鬆開了,眼底有堅定的光芒一閃而逝。一步步朝着牀榻邊的崔昭走了過去。&/p>
如歡的面色前所未有的鄭重,她即將見到的人是忠義候。&/p>
這個人與她以前見到過的任何人都不一樣。他從來不涉足任何的煙花柳巷,似乎也不貪戀錢財金銀。即便她遊走與權貴之間,卻始終沒有聽到過任何關於忠義候的不利傳聞。&/p>
想要幫助崔昭,最難對付的那個人並不是崔老夫人,而是忠義候。&/p>
“姑娘請稍候,等奴婢去通稟侯爺。”&/p>
“好。”&/p>
眼看着忠義候的大丫鬟綠竹進了院子,如歡的眸色越發鄭重了幾分。來的時候那個惡毒的女人同她說過,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一定不允許藍雲嫁入忠義侯府。&/p>
這個無論付出,到底是要付出到怎麼樣的程度啊!&/p>
“姑娘請。”綠竹朝着如歡做了個請的手勢。&/p>
如歡點了點頭,吸了口氣進了院子。綠竹在前面給她引路,如歡雖然走在她的後面,但脊背始終挺得筆直。連腳下的步子每一步落下時的角度都沒有半絲的分別。&/p>
綠竹對身邊這個女子實際上很有幾分輕視,但這一路上瞧着她儀態端方,說話也是不卑不亢,便漸漸將輕視給收了起來。&/p>
“姑娘請進。”她推開了門,躬身退在了一邊。&/p>
“多謝。”如歡朝着她點了點頭,便一步步走在了忠義候面前。&/p>
忠義候正坐在書案後面,手裡面握着把古銅的長劍,一絲不苟仔細的擦拭着。眼前多了個人,他似乎並沒有瞧見。如歡便也不出聲,只半垂着眼眸靜靜站在他面前。&/p>
綠竹走路輕手輕腳,顯然是怕打擾了忠義候。眼看着她拿起了忠義候手邊的茶盞,一步步小心翼翼退了出去。如歡卻仍舊站着一動都沒有動。&/p>
“你覺得這把劍如何?”忠義候冷不丁開了口。&/p>
“很好。”如歡點頭。&/p>
忠義候這才緩緩擡起了頭,一雙眼睛很是犀利,眨也不眨盯着如歡。&/p>
“這劍雖然年頭很長,但極其鋒利。用來斬殺奸佞小人再合適不過。”&/p>
如歡脣角微微一勾:“侯爺說的是。”&/p>
忠義候哪裡是在與她談論古劍?分明是在警告她!只怕他想要一劍砍死的奸佞小人就是她吧。&/p>
忠義候冷哼了一聲將手裡的青銅劍重重放在了桌案上:“你到底用了什麼法子迷惑了崔昭,居然還有本事叫我母親將你留了下來?”&/p>
“大人太高看我了,我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法子。”&/p>
“呵。”忠義候毫不掩飾自己的輕蔑:“你什麼底細本侯清楚的很,你以爲本侯會如我母親一般相信你是真的喜歡阿昭?”&/p>
如歡抿脣不語。&/p>
“金橋如歡作客楚京也不過短短數年,又有哪一個人不知道?非三品以上大員不見?你的入幕之賓不少吧!”&/p>
這話說的滿是諷刺,忠義候顯然沒有打算給如歡留半分的顏面。&/p>
“大人說的不錯。”如歡突然擡起了頭:“我白如歡從來就不是個善良的女人。”&/p>
忠義候眯了眼:“所以,你接近阿昭果然有目的!”&/p>
“您說的不錯。”如何勾脣:“當然有目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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