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督府。
“又是個豔陽天啊,真是討厭!”林清綰慵懶地擡眼,但很快就迫於陽光的猛烈攻勢只得用手擋住,卻還是有點點暖陽自她修長的玉指間滑下,倒落得她墨色眼瞳一個瑟縮。
楚夫晏早就醒了,不過一直在注視着身邊佳人的睡顏,也就不敢有什麼大動作,免得吵醒她。
這時他聞言起身,走到大敞着的窗前突然回頭向林清綰笑了,他本就生得一副亦妖亦仙的絕世容顏,此時更是帥氣的很,他薄脣輕啓問道:“怎的突然醒了?乖,時候還早着呢,沒什麼要緊事就再睡會,養養身子。也省的你又趕早起來瞎折騰些傻事。”
林清綰聽了頗爲不滿,雖說前些日子也卻是作了不少事出來,最後大半還是多虧了楚夫晏才得以圓滿收場,她心裡多少對他還是有些感激之情的。
林清綰望着窗前他的笑顏,禁不住這樣想到。
“綰綰?可是逆着光看的不甚清楚?不過就說了你一句,又是何苦跟我鬧脾氣。”楚夫晏擡手關上了窗子,屋內頓時暗了不少。
繞過屏風時楚夫晏彷彿知道她的心思一樣,還沒忘了關好屏風。
這下屋子裡終於徹底暗的像傍晚歇息那時了,朦朧的香霧直教人昏昏欲睡,看着她迷離的睡眼,楚夫晏暗笑這光遮的是時候,他終於也能對她的心思略知一二了。
林清綰見刺眼的陽光暗了,便又一頭栽倒在牀上,嚇得楚夫晏以爲出了什麼事,慌忙來扶。
林清綰卻笑道:“不礙的,只是這香霧逼的我又有些睏倦了。”
“那就好,那就好。”
楚夫晏連連應着聲,心裡卻還在擔憂林清綰的身子。唯恐前些日子的奔波讓她本就弱不禁風的身子吃不消,她這人倒也愛逞強,到時候出了事受罪的不還是她自己?他是着實心疼她,甚至屢屢被她誤會也不放在心上。
林清綰見他眸中擔憂之色還未消散,反倒存了逗弄他的意思,便捂着胸口輕輕喘息,偶爾還咳嗽兩聲。
本以爲會被他取笑幼稚的,卻不想他趕忙攬了她入懷,輕輕地替她順氣,語氣小心翼翼地問到:“綰綰,可是身子有哪裡不適?別怕,我一直在你身邊,有什麼事儘管跟我講便好了。”
“倒是全無什麼大事。”,林清綰淡笑道:“許是前些日子累着了吧,晨起便覺着喉間有些不適,方纔咳嗽出聲的。”
楚夫晏知道她指的是那晚上他們二人翻雲覆雨的事,雖有心怪罪她胡鬧,卻還是暗中擔心她的嗓子不會真出了什麼問題可該如何是好。
這時二人忽然聽得門外吵嚷,楚夫晏正欲出門察看,可下一秒房門便被粗魯地撞開,巨大的衝擊力讓倒在地上的不速之客向前滑行了一段,好巧不巧又撞倒了屏風,於是二人這下徹徹底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方纔的曖昧氣息蕩然無存。
楚夫晏心有不悅,他和綰綰難得享受一次清早的寧靜,卻還是被這冒失鬼打破了。於是他撣平衣服上的褶皺,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那人。
不看不知道,一看楚夫晏倒是被氣笑了。那人不正是他楚夫晏當初親自挑選的人嗎?
他當初還跟自己好生承諾過要誓死守衛楚府呢。
當時林清綰正巧閒來無事,用陳子麗送的市井玩意給那人卜了一卦,便信誓旦旦地跟自己打賭說這人用不得,讓自己少心軟。
楚夫晏當時是萬萬不信這說法的,便底氣十足地全部應承下來。
可誰知道這人是真的不可靠,倒是給林清綰瞎貓碰上死耗子了。這不出一月倒證實了林清綰的說法,楚夫晏頓時覺得顏面掃地,臉都給面前這人丟光了,他還輸了林清綰一個約定,他能不氣嗎?
其實楚夫晏倒不是覺得輸給林清綰是件很難爲情的事,但他真正氣的是面前這人辜負了自己的信任,他楚夫晏居然沒有用人之才?還不如林清綰一個小姑娘,這話傳出去楚夫晏可就徹底名聲掃地了。
但他此時並未暴跳如雷,只是慢悠悠地踱到那人跟前,修長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楚夫晏逼迫那人直視着他的眼睛。那人明顯感覺到了楚夫晏身上的氣場不對,想一骨碌爬起來卻又不敢,此時這個難受的姿勢與楚夫晏四目相對更是怕的要命,哆哆嗦嗦地囁嚅到:“我······”
“你什麼你!不知道入府之前是哪個給你的管教,今日這樣莽撞?”,楚夫晏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中含着顯而易見的薄怒,但面上依舊是一副沉靜嚴肅的樣子。
兩廂鮮明的對比讓兩旁侍奉的丫鬟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爲地上那人捏了一把冷汗,只祈禱楚夫晏不要太狠,勉強留這人一條性命在。
但似乎她們聖母心的祈禱效力微乎其微,地上那人此時也顧不得楚夫晏的怒火了,就一翻身爬起來道:“門外林小姐求見,指明要趕快求見少夫人。”
楚夫晏在牀邊坐下,那人就順勢跪伏在楚夫晏腳底,接着道:“您今日如何處置我倒沒關係,只是求您趕快處理林小姐此事,若是因爲我一個做奴才的耽誤了主子的要緊事,只怕我十條命都不夠謝罪的。”
“你倒是還有幾分機靈,只是這油嘴滑舌的腔調我着實不喜歡。”,楚夫晏淡淡道。
“您教訓的是。”那人回。
“好那我問你,是哪位林小姐讓你如此神魂顛倒?竟不顧打攪了主子休息!”,楚夫晏徹底怒了,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那人。
“小的不敢。”
“下去罷,自去領你的罰。”,楚夫晏慢悠悠地在房內踱着,忽而回頭道:“讓你的什麼林小姐在前廳侯着,就說我們同意接見她了,讓她稍安勿躁。”
“是。”那人深鞠一躬,緩緩退下了。
那邊楚夫晏等那人剛一離開,就趕忙回到林清綰身旁,“綰綰,方纔的事可有嚇着你?若是還想睡會我便教他們再騰一間上好的屋子出來。”
“瞧你說的,我哪有那麼嬌氣。”,林清綰笑道:“再說不是還有我孃家府上的人急着要見我嗎,這安生日子看來是過不成了。”
“綰綰若是不願意,我便叫人回了那林小姐。”,楚夫晏寵溺地摸摸她順滑的髮絲。
“罷了,我們起來見客罷,總不好落得人家笑話。”
“聽你的。”,他笑着扶住了林清綰,“起身的時候切記要慢點,防着傷身。”
“這也不知又是從哪裡聽來的消息了。好,全聽你的。”,林清綰笑笑,果真慢慢起了身。
林妍若在這偌大的前廳等的心焦,生怕楚夫晏不準姐姐見客。但在看到那一抹清麗的影子時,懸着的心終於得以放下。
“姐姐!你可是來了,叫我好等!”,林妍若一見到林清綰就撲了上去,被楚夫晏拉開後還不忘捉住了林清綰的手。
“怎麼了?大清早的就趕着上我這來,是不是那林靜怡又欺負你了?我上次明明警告過她了,這傢伙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林清綰又是心疼妹妹,又是氣林靜怡,再加上身子本就不好,不由得眼前一陣發黑,二人趕忙扶着她坐下。
“姐姐當心着點身子,這幾日不見愈發憔悴了。”林妍若見她精神尚可,便壯着膽子打趣道:“再這樣下去我被欺負都不敢找你說理了,累着了姐姐可有人要找我算賬的。”
“我看誰敢!”,林清綰明知她是在打趣自己,卻一不小心還是這樣說出口了。
“綰綰,你們姐妹別光忙着說話兒,不妨先問了她尋你所爲何事呢?”楚夫晏見林清綰有些失控,不由得出聲道。
“倒是我這個做姐姐的不是了。”林清綰笑道。
“姐姐猜的一點不錯,林妍若每天欺負我,我不甘受苦便來姐姐這尋一處安身之地了。”林妍若說到這,眼裡不覺有了淚光,二人趕緊安慰她,同時吩咐下人爲她準備屋子。
淚眼朦朧中林妍若又想起自己在林府的時候,林靜怡對她的種種刁難折磨。
這段難熬的時光裡她總是想起姐姐林清綰那句話。
“你林靜怡若是不護着林妍若還膽敢欺負她,我便有一百個法子讓你這輩子嫁不得呂顯。若是聽話,我保你做呂顯的正妃。”
在這種種刁難中,她無數次希望林靜怡像她一樣想起那句話,可惜林靜怡一次都沒有。
一次她斗膽向林靜怡提起,卻直接捱了林靜怡一個巴掌。還吩咐侍女們狠狠地折磨她,林靜怡則在一旁看着她的蠢樣子取笑。
那次她被逼着跑遍了整個林府,嘴裡還要大聲喊着:我是林靜怡的狗!
但當家父質問起林靜怡的時候,她居然一副柔弱的樣子楚楚可憐地說:“妹妹看我軟弱,想借着她有林清綰的庇護肆無忌憚地栽贓於我!求爹爹明察秋毫,爲女兒做主啊!”說話之餘還忘不了掉兩滴眼淚。
於是林峰果然大怒。逮着她就是一頓狗血淋頭的罵,還吩咐關她三天禁閉,不得讓任何人進去給她送飯。
她依舊對那日父親的臉色記憶猶新,他說:“這麼大的女孩子老呆在家裡吃閒飯像個什麼樣子!倒不如趁早送進宮安靜。”
那一瞬間,她死的心都有了。
林靜怡倒是偷偷來過幾次,不過是逼着她吃些糟糠之類難以下嚥的東西。
甚至她的小丫鬟都敢往自己身上吐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