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別的選擇,沒有會願意寄人籬下爲奴爲婢,可是這姑娘卻求着她做婢女,想來是生活所迫,走投無路纔會如此。
天色漸暗,銅雀替林清綰攏了攏身上的披風,提醒道,“小姐,時候不早了,我們還是早些回去吧,免得姑爺擔心。”
其實銅雀是想說免得姑爺着急,身爲心腹,她又怎會看不出,自從小姐醒來,與姑爺之間便有些不對勁,只是有些話她無法直說,只能旁敲側擊。
姑爺是個急性子,晚些時候不見小姐回去,定會着急,偏小姐要強,又不肯解釋,若是兩人再爲這些許微末小事吵了起來,纔是真的無法收拾,銅雀自認自己沒有在兩人之間做和事佬的本事,所以只好催促林清綰早些回去。
把視線從豆蔻身上收回來,林清綰眉梢微動,而後淡淡道,“既然天色已晚,那我們就先回去吧。”
豆蔻輕輕應了聲是,便安靜地跟在林清綰身後,她不知道銅雀口中的姑爺是什麼人,但是銅雀提起那位姑爺時,她卻感覺到林清綰情緒的變化,所以更加不敢多言。
銅雀轉頭看了她一眼,這姑娘雖然寡言了些,但勝在乖巧,小姐也不喜歡多嘴多舌的婢子,這樣安靜的人,留在小姐身邊倒也不錯。
破廟偏在城郊,離拓跋族爲林清綰與楚夫宴安排的住處本就遠,再加上之前爲了幫那個男孩兒,耽擱了不少時間,林清綰帶着銅雀與豆蔻,一行人回到住處時,已經不早了。
門口的下人見林清綰回來,都紛紛鬆了一口氣,見他們這副模樣,林清綰沒有多問,而是加快了腳下的步子。
林清綰踏進院子時,遠遠便望見自己房中燈火通明,似有人影,她抿了抿脣角,眼角眉梢染上一絲柔和。
見她高興,銅雀不由打趣道,“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整整三個秋天沒見,看來姑爺是太過思念小姐了。”
“就你貧嘴!”
輕笑着斥了銅雀一句,林清綰擡步便朝裡走去,然而嘴角的笑容,卻在踏進房間的那一刻僵在了脣邊。
聽下人說林清綰一早便出了門,他原本想等林清綰回來一起用午膳,可是卻從午時一直等到現在,楚夫宴已經等得十分煩躁,見林清綰回來,不由分說抓住她的胳膊便問,“你又去了哪裡?這麼晚纔回來,連聲招呼都不打,眼裡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夫君?”
“夫君與妍若妹妹郎情妾意,我又怎好打攪?”胳膊被楚夫宴死死扣住,林清綰掙扎不過,冷聲嗤笑道,“至於我今日去了哪裡,我以爲夫君一心陪伴妍若妹妹,沒有精力再關心旁的事情,沒想到夫君這般好興致,還不忘關心於我,那倒是我的不是了!”
楚夫宴氣勢洶洶瞪着林清綰,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彷彿林清綰做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一般,而林清綰也毫不客氣,開口便諷刺楚夫宴腳踏兩隻船,豆蔻似乎是被眼前的場景給嚇住,站在銅雀身後垂首侍立,連頭都不敢擡起來。
她沒有想到,第一天進了小姐的門,就遇上這樣的事情。
見自家小姐毫不猶豫地譏諷回去,銅雀就知道今天完了,姑爺這火有些莫名其妙,讓人摸不着頭腦,但小姐這些日子因爲三小姐心裡不痛快她卻清楚,只是她千小心萬謹慎,結果兩人還是吵起來了,小姐的性子她再清楚不過,若是肯低頭服軟那就不是林清綰了,偏姑爺也是要強的人,這樣的兩個人吵起架來,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是個頭。
銅雀與豆蔻一同站在角落裡垂首不語,勸是沒有用,自認沒有那樣大的本事,她現在連想都不敢想,兩人到底會鬧成什麼模樣。
聽出林清綰語中的嘲諷之意,扣在林清綰胳膊上的手仍舊未鬆,楚夫宴皺了皺眉頭,“你這是什麼意思?”
林妍若本就是林清綰的妹妹,與林清綰關係不錯,再加上她說動神醫救了林清綰,所以在楚夫宴心裡,也把林妍若當妹妹看待,他沒想到林清綰竟然會拿自己的親妹妹說出這樣刻薄的話,一時間有些怔愣。
掃了一眼已經被攥得起皺的衣袖,林清綰卻沒打算解釋,“無論什麼意思,大庭廣衆,這般拉拉扯扯終究不妥,還請夫君把手放開!”
她力氣本就不如楚夫宴,再加上大病初癒,根本掙不開他的禁錮。
“你口口聲聲叫着夫君,心裡可真曾真的將我當做夫君看待?”明亮的燈火下,楚夫宴的眸色黑沉得嚇人,“早出晚歸連聲招呼都不打,我這個夫君在你眼裡恐怕是個擺設吧?不過你既然喚我一聲夫君,就該明白爲人的妻子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莫說這裡沒有外人,就算是大庭廣衆,我明媒正娶的妻子,難道連碰都碰不得了?”
“楚夫宴,你今日到底是發得什麼瘋?”林清綰氣急,忽然扳住楚夫宴的手腕,一個用力把胳膊抽了出來,整個人連連後退兩步,才堪堪穩住身形,拂開銅雀想要扶她的手,看着楚夫宴冷笑道,“你與林妍若的事情我不曾過問,你也把頭腦放清楚些,我的事情你少管,從今往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見林清綰說話越來越越不顧後果,大有徹底撕破臉皮的架勢,銅雀急得宛如熱鍋上的螞蟻,卻一點辦法都沒有,她下意識朝外張望,卻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林妍若本是要到楚夫宴的房間去找楚夫宴,卻聽下人說楚夫宴在林清綰房裡,雖然不甘心,卻只好跑到這裡來,沒想到剛一踏進院子,就聽到了兩人的爭吵聲,言語之間還涉及自己。
沒想到楚夫宴和林清綰竟會因爲自己爭吵,林妍若心裡暗自喜悅,並不想進去勸架,所以便躲在門外偷聽,只是沒想到竟然被銅雀瞧見,她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裝作什麼都不知曉的模樣,擡步走了進去。
“姐夫,姐姐,這是出了何事?”
向兩人行禮後,林妍若擔憂地望着兩個人,漂亮的眼睛裡寫瞞不安,林清綰卻看得更加不耐煩,她沒有理會林妍若,轉頭對楚夫宴道,“既然妍若妹妹來尋你,那我就不奉陪了,這是我的房間,兩位請吧!”
楚夫宴上前一步,擡手正欲去拉林清綰,卻被林妍若搶先一步,她握住林清綰的手,眼眶泛紅,“姐姐莫不是誤會了什麼,若是姐姐對妍若有什麼誤會,說出來便是,我們是親姐妹,沒有生分的道理,若是爲此壞了姐姐與夫君的感情,妍若的罪過可就大了!”
“正如妹妹所說,你我是親姐妹,又何來的誤會?”甩來林妍若的手,林清綰冷淡道,“我要休息了,門在你身後,妹妹請吧!”
若是如今還看不出林妍若存的是什麼樣的心思,那她林清綰就真的是傻子了。
她大病初癒,本就沒有多少精神,今日在外面逛了一天,又與楚夫宴吵了幾句,早就累了,現在林妍若又跑出來作怪,她現在只想把這兩人從自己房間裡請出去,好眼不見心不煩。
藉着林清綰手上的力道,林妍若順勢朝後倒去,楚夫宴伸手扶住她,轉頭對林清綰怒道,“你對我不滿大可衝我來,妍若好心勸你,你不領情就算了,爲何要把氣撒在她身上?她是你親妹妹!”
親妹妹又如何,使起手段來一樣毫不留情,當初百般算計她的林靜怡,難道就不是她的親妹妹?她原本以爲林妍若不同,沒想到也在她面前耍起了這些小手段,而她的夫君,眼裡卻只有別的女子。
疲倦的雙眼寫滿失望,林清綰恢復往日淡漠的神情,“你若是心疼,現在就可以帶着她滾,免得在我這裡受委屈。”
“姐姐你誤會了,姐夫只是……”
對上林妍若着急的模樣,林清綰平靜道,“只是什麼?”
脣邊的話嚥了回去,看着林清綰平靜得有些嚇人的雙眼,原本嫺熟的戲碼卻怎麼也演不下去,林妍若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
楚夫宴只當她是被林清綰嚇住,把她拉到身後,“你有火衝我發,別把妍若牽扯進來!”
看了一眼楚夫宴身後的林妍若,林清綰臉色未變,“我哪裡敢對夫君有火氣,只是妍若妹妹還等着夫君用晚膳,別耽擱了時辰。”
“你倒是賢惠,不過林清綰你告訴我,哪家的正室敢對夫君大吼大叫,你若是不懂該怎樣當妻子,就好好學學,別在這裡丟人顯眼!”被林清綰淡漠世事的模樣激怒,楚夫宴說話也越來越難聽。
“我擔心夫君耳朵不好使,所以說話聲音大了些,惹得夫君不快,是我的不是。”林清綰看起來是在賠罪,可是她看向楚夫宴的眼神彷彿是在看不懂事的小孩子,沒有半分歉意。
楚夫宴被她氣得不輕,正要說什麼,卻被林妍若拉住,“夫君,姐姐正在氣頭上,說的都是氣話,夫君千萬都不要往心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