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吟意識到自己手腳冰涼後,情不自禁抱住了自己,在她沒做好萬全準備之前,她怎麼也不想正面應對這個大魔頭,她不想重蹈覆轍,更不想……死。
她躲在衣櫃內害怕的瑟瑟發抖,大氣也不敢出。可是她上輩子完全不是這樣,她自認有勇有謀,泰山壓頂而面不改色,說到底就是個不怕天不怕地不怕死,未達目的什麼都可拋棄的人。當時南宮瑾也是看中了她這一點,才選了她當棋子。
而這一世自己到底是怎麼了?怎麼一遇到危險就怕的要命,半分都冷靜不下來?
這樣不行,不行,若是這樣,就算他們沒殺了自己,恐怕自己遲早也會被他們嚇死。
花吟深吸一口氣,閉了眼,心中默唸《金剛經》,因爲恐懼,她念的極快,當她念道“因愛而生憂,因愛而生怖;若使離愛者,無憂亦無怖。”之時,騰地,心頭一顫,她恍然明白了,這一世她不是怕死,上一世也不是不怕死。而是這一世她學會了愛和珍惜,上輩子她心中只有自己,冷漠自私到極致。因爲愛所以怕,因爲不知愛所以無懼。
有了在乎的人,生命不再是自己一個人的事。若是不愛惜自己,傷了自己,只會讓愛她的人因她痛苦難過。
想通後,花吟不禁心中一嘆。回過神,陡然發覺屋子內一絲聲兒都沒有。正疑惑間,突聽的木頭被砍裂的聲響,緊接着衣櫃爆裂,她纏在一堆衣物中間一咕嚕從裡面栽了下來。
“嗖地”後頸一寒,森然恐怖的聲音響起,“你是什麼人?”
屋內只有手執鋼刀的烏丸猛一人,那倆人早就沒了蹤跡。
花吟此番倒沒之前那麼怕了,而是不甘,她不想就這麼死去,卻有無可奈何。
當年她能被南宮瑾選做棋子很重要的一點是她不知道他的任何秘密,況且那會兒南宮瑾要比現在成熟穩重,心思城府深的多。而現在他才十四歲,剛離了那苦寒之地沒幾年,脾性陰冷,鋒芒畢露。她又聽了些根本聽不懂的對話,爲了保險起見,以這主僕的特性,自然是殺人滅口,以絕後患。
至於要聽她解釋什麼的,根本就是癡心妄想,她又不是沒見過他們殺人。
花吟可憐巴巴的看向面如羅剎的烏丸猛一眼,早已淚水糊了一臉。
烏丸猛卻是一愣,眼睛不自覺的睜大,頓了頓道:“怎麼又是你!你躲在櫃子裡做什麼?”
花吟本以爲此番定然命喪黃泉,竟不想烏丸猛問起了話。
他不是手起刀落,從來只要主子一個命令,就不管其他的殺人狂嗎?!
烏丸猛見他傻愣愣的,垂了眸,收刀。
花吟眼睛一亮,忙抓住這一線生機,急急擦了淚,倒不敢有半分瞎話,“我家哥哥並幾個發小聽說萬花樓的花魁是個絕世美人,便偷偷的跑來看。我爹是幺姑郡門千總,父親嚴苛,家法重,我怕這事給爹爹知道後,哥哥恐怕少不得挨一頓痛打。便偷跑了來想將哥哥帶回去,豈料我剛進來,就聽門外有聲響,一時害怕就躲櫃子裡了。”
“你是怎麼進來的?”
花吟一指已經關和的小窗,“我踩着我一個玩伴的肩膀爬上來的,我還給他買了一個糖葫蘆呢。”
烏丸猛見面前的孩子瑟瑟發抖,尚未問他就已將家世背景給報了上來,可見是個老實孩子。心思一轉又用大金語說了句,“沒事了,你走吧。”
花吟表情茫然,傻愣愣的坐在地上,還是一臉恐懼的一邊擦淚一邊小聲啜泣,“大哥,你說什麼啊?”
烏丸猛這才放了心,突然出其不意的用咯吱窩夾住她,而後一個飛身從窗口躍了出去。
烏丸猛騰雲駕霧般在屋檐上來回飛躍,花吟又興奮又害怕。興奮的是她從未試過這樣,感覺好刺激。害怕的是,她不曉得烏丸猛想幹嘛,難不成是想將她毀屍滅跡?
轉眼間,花吟落了地,剛纔那麼一飛,她頭暈的厲害,身子晃了晃跌坐在地上,四周一片漆黑,只見幾戶人家屋檐上的燈籠在風中搖擺,花吟定睛一瞧,前頭不遠處可不就是花府。旋即一身冷汗,看來烏丸猛早就調查過她家,又暗幸方纔自己沒有撒謊,否則只怕是已經人頭落地,過了奈何橋了。
烏丸猛將她放下後,轉身就走。花吟驚疑不定,不知烏丸猛是何用意,因此揚聲喊道:“喂,你不殺我啦?”
烏丸猛頓了頓,語氣嚴厲威脅意味極重,“下回偷進別人屋子,了不起被打一頓,別再躲起來了。”言畢一揚手,有什麼東西在月光下閃閃發亮,而後竟直直插到她的髮髻上。
花吟也不敢扯下來看,見烏丸猛的身影消失後,跌跌撞撞的爬起身,頭也不回的衝進了花府。
開門的小廝見是花吟,笑嘻嘻道:“三少爺,你怎麼纔回來啊?二少爺他們早就回來了。”
花吟“哦”了一聲,放下心,而後一腳深一腳淺搖搖晃晃的奔回自己的小院。
開門進屋,尚未靠近繡牀,就跌趴在地上。
過了會,屋子亮了。翠綠端着一盞燈,驚訝的站在他面前。
花吟長喘粗氣,衝她擺手,“沒事,沒事,剛回來的時候被狗攆了,你去睡吧。”
翠綠卻將燈放在小圓桌上,湊近她,從她頭上取下一樣東西,拿到花吟面前,花吟一瞧竟是那枚珍珠銀簪子。
倆人對視一眼,翠綠一臉的疑問,花吟也是大惑不解。
“撿的,我回來的路上撿的,你說巧不巧,”花吟乾巴巴的笑了兩聲,費力的趴上牀。
不一會,翠綠打了水讓花吟梳洗了番,花吟這才發覺她的後背全都溼透了。梳洗完畢,翠綠吹了燈,倆人都睡下了。可花吟躺在牀上卻久久不能平靜,她連番兩次在烏丸猛的刀下逃生,如果說第一次是僥倖,那麼第二次就絕對是不正常了。眼睛無意識的瞄到擋住翠綠的那扇屏風,心頭突有亮光閃過。
翠綠……
翠綠是大金國人……
翠綠身上同有大金奴隸烙印……
翠綠用銀簪子扎傷了烏丸猛,但殺人如麻的烏丸猛竟然放了她……
難道說翠綠是烏丸猛的什麼人!
花吟猛的從牀上挺身坐起,如果真如自己所想,那麼烏丸猛的一些列奇怪舉動就可以解釋的通了。
第二日,太陽仍舊很好,不過起了風,風不大,卻很涼。
花吟昨夜又是半宿未眠,想到連番死裡逃生,心有餘悸,便決心去山上的水月庵拜佛參禪清修幾日。
一早起來稟明瞭爹孃,花大義和花容氏頗爲詫異,花吟藉口連日來夢魘睡不安生,想去佛祖身邊去去鬼魅晦氣。
花容氏擔憂女兒真被邪物纏身,也就同意了,只不過也要陪同女兒一起。但家中事務繁多,花吟臨時起意說走就走,花容氏張羅安排不及。花吟忙勸了娘,讓她安心在家照顧爹爹兄弟,自己一個人去也無不可。
好歹勸住了花容氏,花大義擔心花吟途中無人照顧,便喊了花二郎讓他帶上一個小廝一同護送花吟去水月庵。
本來翠綠也要同去,但花吟考慮到她身子弱,而水月庵離這裡二十里的山路,恐她體力不支又要病倒,便讓她安心待在家裡。
花容氏聽說花吟要留下翠綠高興得不得了,直攬着翠綠說:“昨兒她幫我做的花樣子才做了一半呢,我正擔心你把她帶走了,我缺了一個好幫手。這樣吧,就讓翠蘭跟着你吧。”
花吟本推脫不要丫鬟跟着伺候,但爹孃執拗,未免爹孃掛心,只得應了下來。只不過臨行前一再叮囑爹孃要照顧好翠綠,在她不在的這段時間千萬不能讓她病了,萬一病了要及時請大夫等等。直把花容氏煩的連說:“小祖宗,你快走吧,快走吧。”
吃過早飯,一行四人便出發了,翠綠一路將花吟送到山腳才依依惜別。
走走停停,到了半山腰,花二郎說走不動了停下來歇歇,花吟也累的氣喘吁吁。
歇下來後,花吟見他二哥沒個正經跟小廝又打又鬧,想起昨晚之事仍心有餘悸,少不得訓了他幾句。小廝在一旁看笑話,花二郎被訓的面上掛不住,少不得恬不知恥的又攬着她好妹妹,親妹妹的叫。
又走了一會,見山上雜草深處有個茅草屋,茅屋的一側堆了許多黴爛的稻草,想是剛從屋子裡頭拾掇出來的。而門前又晾曬了一堆新鮮的幹稻草。有個六旬老漢正彎腰駝背的埋頭在深草叢中割草。
花二郎看着奇怪,忍不住吆喝道:“老頭兒,您這是幹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