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是你們合謀殺了我的靨畫,是你們!”秦氏殷紅的眼睛惡狠狠的瞪着季莨萋,季莨萋卻沒有半分影響,依舊滿臉清和的看着她,她當然知道秦氏這是怎麼了,要對一個人洗腦,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的目光緩緩向後,落到追出來的那羣丫鬟身上,最後在喜春身上聽了半刻,又移開目光,吩咐道,“你們還不將夫人攙回去。”
丫鬟們三三兩兩的走過來,喜春咬着脣,在尤不甘心的秦氏耳邊說了一句,秦氏眼神頓時更兇了,卻到底沒有動作,只是任由丫鬟們將她扶走,只是她最後那眼神,盯着季呈,盯着季莨萋,冰冷得猶如三川冰河,猶自襲來。
待人走了,季莨萋纔對季呈道,“父親,您還是先去看看傷吧,這流血過多,可是會死人的。”
季呈點點頭,最後又看了她身邊的高暢一眼,才捂着手臂離開。方纔那個丫鬟露的一手不難看出其武藝驚人,季呈細細回憶,卻實在記不住這個丫鬟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他以前對季莨萋的關注少之又少,更不知她早已在不知不覺,身邊高手環繞。
喜春將秦氏扶回暖月院,秦氏又進了內室,雙眼朦朧,淚如泉涌的看着***上的女兒,泣不成聲。
喜春在旁將幾個丫鬟打發出去,才小心翼翼的對秦氏道,“夫人,看來老爺是真的一心寵信五小姐了,咱們,往後可怎麼辦?”
秦氏咬緊牙關,不甘心的道,“往後,還有什麼往後,你去報信,秦家,二皇府都知會過來,我倒要看看,面對衆人,季呈要如何給我個交代。”
喜春擔憂的說,“可是,若老爺執意不認怎麼辦?若非這次死的是二小姐,奴婢也斷斷想不到老爺竟如此喪心病狂,本還以爲這府中最恨二小姐的是五小姐,可暖月院嚴防死守,五小姐根本進不來,那唯一能動手的,就只有一心想將二小姐趕出家門的老爺了。方纔老爺還誣陷到秦家的丫鬟身上,當真是荒謬,秦家的丫鬟都是奉了秦老夫人的命,照顧二小姐可一直都是盡心盡力的,他們還說三小姐和藍姨娘,只怕那也是藉口之詞。”
這個道理秦氏又怎會不知道,從聽到女兒出事,她就將目標定在季莨萋身上,可前段時間季呈日日唸叨着將靨畫送到尼姑庵,又實在可疑得很,而最後,就像喜春說的,暖月院嚴防死守,季莨萋無法進來,秦家的丫鬟她根本不用懷疑,那趁着她不在府時動手的人,除了季呈不做第二人選了。但她一點也不懷疑季莨萋在其中有無參與,那個小賤人如今正當得勢,她的靨畫已沒了價值,一定是她慫恿季呈對靨畫下手,而季呈爲了籠絡這個新晉郡主,自然捨得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女兒。
上次新年盛宴上,季呈看季莨萋的眼神有多熱諾她一清二楚,再看今日,季呈剛剛受傷,季莨萋就趕來的,若說兩人沒有陰謀誰能相信。
心中的氣怒越來越大,喜春看到她逐漸又要失控的表情,嚇得趕緊又退開半步,她的後背現在還疼着,實在不想再吃苦頭。
秦氏雖然平日看起來很倚重她,但那也是她身邊無人可用,自己其實過得並不好,手上身上的淤青傷口大大小小加起來起碼也是幾十個,原本還覺得錦衣玉食的日子好,可伴隨着痛苦和壓力,卻只能讓她覺得越來越難受。
也因爲如此,她投靠了五小姐。
第二天,季落雁與司蒼闊來到了季府,秦府老夫人也親自前往。
暖月院裡,秦氏正在安排下人佈置靈堂,她身披白紗,看起來比之前日又消瘦不少,眼下烏青深重,憔悴不堪。
秦老夫人看到她這樣,嘆了口氣,沒有多說,倒是那邊季落雁早已陪在母親身邊,細細安慰着。
季落雁與季靨畫是親生姐妹,同父同母,關係匪淺,可是當姐妹之情沾染上利益,那感情便容易生變。
兩姐妹一同長大,季落雁不如妹妹靈巧美貌,琴棋書畫,詩詞才藝也不如妹妹得天獨厚,她註定一生都要被這個親生妹妹壓制,直到嫁人。
季落雁一直覺得自己嫁得很好,當今皇上的二皇子,僅次於太子之下,母妃是皇上四大貴妃之一,雖早逝,司蒼闊卻囊足母妃孃家勢力,在皇上面前又深得器重,那時候太子還沒回國,二皇子與三皇子並分朝堂,可畢竟排行在那裡,司蒼闊那段時間又常走沙漠,就是爲了尋找千萬穹國的沙漠之路,只要找到了,那便是一等一的功勳,未來皇儲之位,必定是他。
季落雁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夫君會登上皇位,自己則會鳳袍加身的美好幻想中,可是直到太子迴歸,平靜的朝堂被打破,原本的穩***勝券越來越步步爲艱。
那時候季落雁不是沒有擔心,一次母親與妹妹到二皇府來探她,看到妹妹長得越發水靈可人,她便好奇問母親,可爲二妹尋了夫君?
當時母親的話,讓她震驚之餘又嫉恨不已。母親說,“你妹妹如此優秀的才華相貌,必然是要嫁給世間上最優秀的男子,如今太子回國,朝中局勢不定,這未來的皇儲到底是太子還是三皇子雖暫不得知,但是索性你外祖母那邊雖說與我隔閡,卻到底心繫這你妹妹,只等那邊有消息了,再做定奪。”
那時候季落雁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夫君從未入過秦家人的眼,秦家干涉了她的婚事,將她嫁給了司蒼闊,她原以爲二妹必會嫁給司蒼序,這樣不管是誰做皇帝,那季家的女兒都是皇后。她原以爲外祖家對她們姐妹二人都是公平的,而最後誰能傲世天下,就要看她們各自的夫君有什麼本事了。
但是那一刻季落雁才明白,自己早已是被放棄的棋子,或許將她嫁給二皇子是存了保留的意思,若是真的爆冷門二皇子登基,那他們也算是猜中了,可是他們真正寄予厚望的卻是季靨畫。
評斷猜測,各方的查探,最後的確定,她們一心要將季靨畫推到那個十拿九穩的高位上,他們的心,偏在季靨畫身上。
雖說是親生姐妹,但是在不公的天平下,她又如何能保持心境平和。自己原來是顆棄子,他們就真的這麼看不起司蒼闊,覺得他一定登不上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
她不甘心,可隨着朝中變化太快,太子與三皇子做了幾件大功勳的事,治旱,治水,查貪污案,賑災,明明都是些棘手難辦的案子,他們卻像突然受到神的眷顧,氣運加身,完成得漂漂亮亮,可反觀自己的夫君,雖然還是做着以前的事,但有了兩個正出色的相比,他自然落了下乘。
而那時候,季落雁的心就更加偏了,她認定太子和三皇子的突然作爲一定是秦家在背後給予支持,而秦家這麼做,就是爲了給季靨畫尋一個最好的夫家。
爲什麼會這樣?她也是秦家的外孫女,爲什麼他的夫君不受眷顧?就因爲她樣樣不如季靨畫?
不得不說,嫉妒的種子一旦埋下,發芽開花不過是早晚的事。
而現在季靨畫死了,再乍聽到這個消息時,季落雁愣住了,可半晌後,她笑了。沒了季靨畫,秦家便沒有選擇的餘地了,她是他們唯一的勝算,他們若是不想這麼多年的抱負功虧一簣,便只能輔助她的夫君登上九龍。
心中的***壓住了親妹身死的悲哀,此刻看到母親哭得傷心欲絕,季落雁心中不免又笑得開心了些。
是真的死了,季靨畫,永遠不會再活過來了。她,總算熬出頭了。
“落雁,我帶你去看看你妹妹。”秦氏拉着僅剩唯一的大女兒的手,哽咽着說。
季落雁知道她是有話對自己說,點頭應是。
屋外,秦老夫人沒有動,只是與司蒼闊談了些話,大都是這段日子司蒼闊與秦程走得近的事,自從南太醫說季靨畫沒得治了以後,秦老夫人便通知了秦程,秦程思慮了幾瞬,便將目標定在了司蒼闊身上,雖然現在看來司蒼闊與太子、三皇子相比差距甚遠,但是若在沒有選擇的餘地時,他也只能先拉攏司蒼闊,畢竟若是有了秦家的幫忙,要助司蒼闊登上龍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司蒼闊面對秦老夫人的問題回答得很認真,他也知道自己已經正式搭上秦家這條線了,以前他雖娶了季落雁,但秦家卻對他沒給予任何幫助,他幾次上門,秦家都以男眷在外的藉口將他擋回去,這讓他很不好受,當初他娶季落雁爲的不就是秦家的勢力,如今卻發現季落雁什麼也帶不了給他,他難免氣惱自己太過急躁,若是娶的是季靨畫,那或許是另一番情景。
不過這次秦程卻對自己主動籠絡,實在出於他的意料之外,但再是意外,機會送到最邊上,不咬上一口豈不是要天打雷劈了。
司蒼闊全程笑容滿臉,當季莨萋與季恬羽扶着季老夫人過來時,就看到秦老夫人與司蒼闊正說到興致處,兩人笑得很歡快,襯着四周的白幔卻不像是來參加喪事,反倒是來參加喜事的。
季老夫人面無表情的冷哼一聲,走了進去。
看到她來,司蒼闊作爲晚輩自然要上前請安,“見過祖母。”
季老夫人擺擺手,“都是自家人,二皇子殿下無須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