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楚若全身的力氣彷彿全部都被抽乾了一般,頹然的坐在地上,任憑風雪透過洞口吹在她的身上,陣陣愁緒繚繞在她的身邊。
她失明瞭……
她看不到了……
她什麼都沒有了……
孩子沒了,親人沒了,丈夫沒了,哥哥沒了,什麼都沒有了……
現在老天連她這一雙眼睛也收回去了……是她造孽太多了嗎?
楊楚若將頭埋在自己的雙膝之間,任由黑暗將她侵蝕。
沒有眼睛,沒有光亮,她什麼都看不到,她的人生沒有一絲亮光……沒有了這雙眼睛,她怎麼去沙漠尋找哥哥?她怎麼報仇?
狂風蕭瑟,陣陣哀嚎,如同楊楚若此時的心情一般,所有的希望化爲灰燼,身上的傷口,哪抵得上失去眼睛的痛。
她的眼淚流得太多太多了,哪還有什麼眼淚可以流,她只是黯然的將頭埋在雙膝之間,也把自己的傷痛深深的藏了起來,不叫任何人看到。
一個好好的正常人,突然失去一雙眼睛,從此只能看到白天與黑夜,任是誰都無法接受的,何況她還有那麼多事情要做,她根本不能失去這雙眼睛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身上失落絕望的情緒太重,深深感染了軒轅錦澤。
看着褪盡一切孤傲堅強的楊楚若,此時的她與當時在蘭陵臺的時候何其相似。
曾經的她也是這麼無助的抱着自己的身子,蜷縮在角落處默默地流着眼淚。
那個時候的她是那麼害怕,那麼恐懼,那麼無助,可是他從來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要讓她生不如死,他要把楊楚瑩欠他的,都在她身上要回來。
看着如今靜默無語,周身散發着悲傷氣息的楊楚若,軒轅錦澤心底抽疼,一陣陣不捨滑過他的心頭。
他想安慰她,可他不敢開口,他怕一開口,她就把他給認出來了。
他想攬住她瘦弱的身子,可是他不敢,他不配再碰她的身子,她也一直恐懼別人碰她。
軒轅錦澤只能靜在她身後,幫她擋去狂卷的冷風,儘量讓她不至於那麼寒冷。
如果可以,他多想把自己的一雙眼睛送給她,只要她能看得到光明,別說失去他這雙眼睛,哪怕是失去他這條性命也是值得的。
想到這裡白茫茫的一片,也不知從哪裡才能走得出去,軒轅錦澤的心就急了起來。
他想帶她出去,帶她去找大夫,她已經夠可憐了,上天不可以再這麼殘忍的奪去她的一雙眼睛。
軒轅錦澤慶幸自己聽從自己下屬的話與他們逃出楚國皇宮,否則,如今只有她一個人,如何在這冰冷的冬雪裡活下來?
他本不想離開的,他欠她的,生生世世都還不了,她把他關在地牢裡日日折磨,他反而好受些,若不是自己的屬下拼死前來救他出去,又告訴他楊楚若有難,他才破開重重阻攔,快馬加鞭找到懸崖邊上。
他不知道爲什麼看到她掉下去後,他想也不想,不顧性命,直接使用千斤墜又抱住一塊大石掉了下去,將她攬住。
但他,真的只想她好好活着,過得幸福。
外面的冷風越來越冷,吹得人骨頭都發疼,軒轅錦澤趕緊將火添大一點兒,搬來幾個大石,將洞口擋住一些,這才繼續站在楊楚若後面,替她擋風。
這一擋,但是整整三天。
三天來,楊楚若不吃不喝,只是怔怔地抱着自己的身子,默默無言,既不哭也不鬧。
軒轅錦澤除了幫她添火,火速去外面尋找一些吃的給她外,幾乎都站在她的身後,寸步不離,一直守護着。
臘月寒冬的石洞裡,一男一女兩道人影彷彿石化了一般。
終於,在第三天晚上的時候,楊楚若忽然擡頭開口了,“這是什麼地方?”
軒轅錦澤嘴角動了動,終是沒有開口,一如既往站在她的身後。
“你是誰?”楊楚若見他沒有回答,又問了一句,然而,等待她的,依然是沉默了。
楊楚若不禁轉頭看向他,可是睜着一雙烏黑分明的眼睛,楊楚若能看到的,也是一片黑暗。
“爲什麼不說話?是你從崖頂跟我一起跳來的嗎?”
軒轅錦澤痛苦的把頭轉向一邊。
他用比的,她看不到,他用說的,她估計馬上就能認出他,若是她認出他了,還能讓他繼續留在這裡嗎?
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現在楚宇晨在這裡,他肯定會說話的,他要殺要剮都隨便,至少她還有人保護,有人照顧。
想到等楚宇晨找到這裡,軒轅錦澤心裡不帶一絲希望。
因爲她們掉到一半的時候,就落在凸起的大石上,憑着他的高深的內力,才勉強讓自己與楊楚若活了下來。
活下來後,因爲身處半崖,既沒吃的,又沒喝的,還重傷累累,那崖太高,楚宇晨等人短時間根本無法找到他們,等他找來的時候,只怕他們都餓死了。
所以他吃力的帶着她,穿過狹窄的石縫,來到這片天地中。
來到這裡,更不知道找了多久,才找到這個石洞,楚宇晨等人要找也是下崖去尋找,又怎麼可能會找到這裡呢。
“你是誰,你告訴我,這是哪裡,我要怎麼才能回去?”楊楚若胡亂地抓着,終於抓到軒轅錦澤的衣袖。
“你啞巴嗎?你到底是誰?”楊楚若心裡慌慌亂亂的,她什麼都看不到,她更沒有安全感。
軒轅錦澤低頭看了一眼手上還帶着傷口的楊楚若,慢慢蹲下身子,儘量讓自己柔和一些,以免嚇到楊楚若,拉過她的手,在他手心寫一句,“這裡是一座石洞,我也不知到底是什麼地方。”
楊楚若愣了一下。
陌生男子溫和的氣息緩緩傳來,這氣息既熟悉又陌生,便不可否認的是,這氣息絕對沒有什麼惡意,反而還有一種小心翼翼的擔心。
擔心?他在擔心什麼?
他緊繃着一顆小心翼翼的心做什麼?怕她厭煩他嗎?
手心裡傳來異樣的感覺,讓她有一瞬間恍惚,如同電擊一般,不過很快她便反應過來了……
他用寫的……難道……難道他真是啞巴?
她不想相信他是啞巴,但她也只能相信,如果他不是啞巴的話,爲什麼……爲什麼不說話……
這麼一想,楊楚若倒是有些愧欠了。
她這麼說他,是否傷到人家的自尊心了?
石洞……不知道是什麼地方……?
不管是什麼地方,不管她在哪裡,她就算爬也要爬回去,她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完呢。
彷彿知道她在想些什麼,軒轅錦澤用指尖在她手上又輕輕寫了幾個字,“別急,等你傷勢好一些,我們再離開這裡。”
楊楚若點點頭。
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竟然還沒有死……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了。
“那你是誰?爲什麼會跟我在一起?”
軒轅錦澤沉默了,也沒有繼續再寫下去。
他不想回應這個問題,可他卻必須迴應,否則楊楚若就算不會問到底,也會胡思亂想的。
幾經思慮之下,軒轅錦澤寫上,“砍柴,不小心掉下去了。”
楊楚若柳眉一挑。
砍柴?不小心掉下去了?真的假的?
那懸崖那麼深,崖邊又那麼寬,怎麼可能會掉下去的,除非他是被宮玉秀打下去的。
掉下去前,她彷彿聽到他用沙啞的聲音喊了一聲不,那聲音比着濃濃的擔憂緊張,分明不是一個陌生人該有的。
楊楚若絞盡腦汁,想着是否認識這麼一個溫和人,可是她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到,能想到的人,早已經死了,還是他前手埋的……
他身上的味道倒是有點兒像軒轅錦澤。
楊楚若直接把軒轅錦澤給否定了。
軒轅錦澤是那種虐戾的人,又怎麼可能跟他比呢,他的身上,一點兒殺氣也沒有,但是有挺多關心的味道。、
見他不想說,楊楚若也沒有再問了,他明顯是不想回答的。
“爲什麼這裡這麼冷。”楊楚若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寒顫,她記得,她掉下來的時候,不過纔剛剛入冬,怎麼就冷成這樣了?
軒轅錦澤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同樣閃過一絲不解。
楚國的冬天有這麼冷嗎?比他們天鳳國還要冷?
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他許久了,他百思不得其解。
軒轅錦澤只能繼續寫到,“你昏迷半個多月了,天氣轉冷了吧。”
楊楚若喃喃自語着,“我昏迷半個多月了……怎麼這麼久……難怪這麼冷,不過,今年的冬天,比以前冷了好多。”
說着,楊楚若將身子蜷縮成一團,之前那幾天,她陷入沉思,無法接受自己失去一雙眼睛,然而現在……現在回神過來,卻是這麼的冷……
“我們……是掉哪裡了?”那麼深的懸崖,不可能沒死的,大羅神仙掉下去,都不一定能夠活命。
軒轅錦澤將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楊楚若,完了後,靜靜等她消化完。
楊楚若聽後,哭笑不得。
她是要感謝上天讓她活了下來,親手報血海深仇,還是埋怨老天奪去她的一雙眼睛?
無論如何,能夠活下來,總是好的……
只要她活着,一切都有希望。
眼睛沒了便沒了,沒有這雙眼睛,她還有雙手,她還有雙腿,她還有性命,只要她還活着,就一定可以找到哥哥,也一定可以報血海深仇。
想到這裡,楊楚若忽然釋懷了。
也由不得她不接受,就算她不接受,她的眼睛也不可能好轉。
她只能想辦法先離開這裡,再去找大夫,宮玉秀給她的,她早晚都會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