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景珩愣了一下,隨即也咧嘴笑了一下,但笑意卻不達眼底,他揮了揮手,示意秋夜退下。
秋夜面露吃驚,欲言又止:“景公子……”
雲景珩蹙了下眉,再次重複了一遍:“秋夜,退下。”
秋夜緊緊攥住拳頭,欲言又止,定定的站了幾秒,目光停駐,最後還是福身:“是。”
秋夜走後偌大的主屋內只剩兩人,空曠的打緊,鳳鈺有些好笑的揶揄:“景公子的暗衛倒是衷心,還怕我吃了你不成?”
……
等等。
剛說完,她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這句話熟悉的要命。
“還怕我吃了你不成。”
紅眸的美人滿臉輕佻,聲音像摻了糖的毒藥。
鳳鈺暗道糟糕,輕輕闔上眸子,企圖將腦海中那個不該出現人身影趕走。
片刻後,她緩緩睜開眼,一片清明。
對上雲景珩笑面虎的做派,鳳鈺沒什麼可說的。平心而論,她和他無冤無仇,不過是一個破東璃而已,有什麼好掙好搶的?
鳳鈺對皇權江山沒有一點追求,爭奪天下在她看來遠不如將五洲大陸攪的亂七八糟來得快樂,她先前答應宴輕的賭約,也不僅僅是因爲那露骨的威脅。
非要說的話——
當了別人一輩子的狗,一輩子的殺人工具。
她也想看看,當統治階層分崩離析,亂作一團後,他們會作何反應。
雲景珩手一擡,最後兩枚黑子落入棋簍中,他進退有度:“買賣不成仁義在,無霽欣賞鈺小姐的驚才絕豔,哪怕無疾而終,不歡而散,也希望跟鈺小姐交個朋友。”
惡趣味升騰,她冷聲拒絕:“可不是什麼人都有命跟我當朋友的。”
被拒絕了雲景珩也不惱,繼續好脾氣好聲調的繼續道:“恰巧,無霽也不認爲自己是泛泛之輩,正巧今日閒來無事——”
“景公子閒來無事,我有事。”鳳鈺卻沒給他面子,堅定道。
雲景珩愣了一下,面上溫和的面具有一瞬間的龜裂。
原本她還有些和他周旋的心情,但——
鳳鈺累了。
和人打謎語並不是一件多麼快樂的事,她應付一個陰晴不定的笑面虎就已經足夠,可沒心情再來一個。
“還有別的事嗎?”鳳鈺微微頷首,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放我走的意願,“天色已晚,景公子記得好好休息。”
爲了證明她的急迫,鳳鈺還懶洋洋打了個哈欠,眼角滲出的淚水讓雲景珩臉色更沉了幾分,嘆了口氣後,只能盡力心平氣和從牙縫裡蹦出一句。
“那鈺小姐回去好好休息,是無霽逾矩了。”
“……”
鳳鈺沒推脫,點了點頭後毫不留戀轉身離去,外廳候着的秋夜看見鳳鈺出來後登時一愣,低着頭沒說什麼,只垂眼恭送。 щщщ тTk Λn CO
屋外雪停了,雪是下的不大,但架不住斷斷續續的連綿不絕,青石磚鋪成的地面上是瑩白待化的皚皚白雪,待她走出來後,看到了個意想不到的身影。
鳳鈺皺眉:“……”
她有些不解,說道:“你怎麼還沒走?”
宴輕穿着豔紅的衣袍,墨發烏黑如瀑,殷紅的眸被像女孩兒一般纖長的睫毛擋住裡面的情緒,身上未曾被風雪侵襲,卻有種溼漉漉的美感。
他看向鳳鈺,看向這個不久前不歡而散離去的女人:“在等你。”
“……”鳳鈺沉默着走到他身側,打量了半晌後,決定給他個面子,牽住了宴輕的手,“走吧,天色不早了。”
但兩人走了一會兒後,鳳鈺又變了卦,覺得自己這麼和善好說話,是不是會被宴輕認爲軟弱可欺,以後變本加厲了該如何?
她乾脆利落甩開宴輕的手,接觸到男人眸中的怔愣,朱脣輕啓:“不聽話的人沒有牽着我的權利。”
反客爲主只在一瞬間,剛剛和雲景珩的聊天對弈她也再一次意識到了,和神經病之間不能採用迂迴戰術,她之前幾次的迂迴戰術都以失敗告終。
被宴輕用看待寵物,縱容寵物的方式糊弄了過去。
宴輕冷笑道:“阿鈺真是膽子大了。”
鳳鈺接腔回懟:“師出有門,還不是感謝妖皇殿下的耳融目染。”
翻譯成簡單易懂的話就是:跟你學的。
鳳鈺說罷,就走到了他前面,只留下一個嫋娜娉婷的背影,長而濃密低垂的墨發伴隨着微風和走路時揚起優雅的弧度。
宴輕眼中沉沉,半晌後喉嚨輕滾,吐出一聲古怪的輕笑。
………………
鳳鈺在前面走,宴輕在後面跟着,這景象任何一處無不透露出一絲詭異感,步履匆匆的僕從們路過,不少都偷着摸着駐足。
冒着被主子責罰,正主發現的危險,也想觀摩到一眼這驚世駭俗的一幕。
但——這種小騷動縱然控制的再細微,再隱秘,又怎麼可能逃過他們的發言?只是鳳鈺不在乎,反正說一千道一萬,傳出去丟人的也不是他,如果真能掀起風浪,她反而樂見其成,
是該有人來挫一挫宴輕的銳氣了。
而宴輕更是有恃無恐,對他來說螻蟻之音根本不足入耳,要是他出手收拾他們,也得是鳳鈺在乎。
看樣子,鳳鈺根本滿不在乎,那他就更沒有立場和動機了。
擺放整齊的小院各處都是精緻絕妙的,屋內香爐內散發着水果的甜香,絲絲縷縷傳出,融入冷空氣中。
也不知道主屋內究竟用得是什麼香?一聞便覺得是很適合冬日的,懶洋洋又暖烘烘,像溫暖的爐子燒起碳,噼裡啪啦的火星子旁,是還散發着黃油香,剛剛出爐的奶油蛋糕。
鳳痕很聽話,或者說是不得不聽話,沒有給他們安排亂七八糟的侍女僕從,院內佔地面積不算小,踏入主屋,入眼的也是一片琳琅。
在記憶裡——汀蘭苑是主院內一直空着的一間,十餘年來鳳城主一直不讓裡面住人,卻依舊派人灑掃整理,應該是極其重視的。
如今給了她住,看來鳳痕是被逼上絕路,不知道咬了多少次牙才狠下心的。
要是鳳城主和大夫人回來刁難他……
鳳痕漫不經心的想着,要是鳳城主回來大發雷霆,她還真就又免費看了一場馬戲團表演了。
主屋內安靜,她掃視了一圈,宴輕絲毫沒有離去的動作,這讓鳳鈺不禁皺了眉,聲音不耐:“還待着幹什麼?真打算孤男寡女共住一間?”
宴輕聽罷沒馬上回答,反而變本加厲,坐到了前方的貴妃椅上,一副主人做派看得鳳鈺十分不爽。
她聲音馬上冷厲了幾分:“宴輕?”
宴輕勾脣,咧嘴邪肆一笑:“沒想到才無話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阿鈺就想念本座了。”
“阿鈺真是……盛情難卻。”
得。
這個不知道原身是什麼,但是就是異常像瘋狗的妖皇殿下——
又犯病了。
鳳鈺不動聲色,心中卻不耐煩到了極點,本來以爲他方纔的乖順無話是想開了,沒想到在這兒等着她呢?
真是不能對任何男人報以希望,因爲他們會不斷的食言,不斷的刷新你的下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