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燦燦端在在錦榻上,含笑看着跪在地平上的女人們。道:“都平身吧!”
碧雲和紅蕖引着衆家眷按照身份高底坐了,褐衣和灰慧又爲衆人上了八寶茶與各色精緻點心,然後便侍立一旁。
玉夫人是在座家眷中最爲年長的,也是品級最高的誥命夫人,便率先奉承起徐燦燦:“不過一兩日沒見,太子妃姿容美麗氣質非凡,真是更勝往昔呀!”
徐燦燦聽慣了奉承,含笑謙虛了幾句。
說話間,她下意識地看向薛英的妹妹薛藍微所在的方向,發現薛藍微不但瘦了好多,而且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原先的高貴冷傲目無下塵消失了,如今換成了一個臉上掛着得體微笑專注傾聽她和玉夫人說笑的溫柔少女。
徐燦燦:“……”難道薛藍微穿了,從高冷到溫柔,這可是一大很大的跨越啊!
她藉口更衣,叫了玄冰過來,讓她和朱顏小心提防着薛藍微,千萬不要讓薛藍微接近皇太孫。
等徐燦燦再回去見客,她的態度便更和藹起來。
衆人見太子妃依舊和藹,當下漸漸就放鬆起來。
徐燦燦最喜歡玉明的四位妹妹,見玉五姑娘和玉六姑娘形容稚嫩,便讓大一點兒的玉三姑娘和玉四姑娘坐在她的身側。
玉三姑娘撒嬌問道:“太子妃,您明晚燈會時穿什麼顏色的衣裙?”
“我還沒考慮穿什麼呢,”徐燦燦大奇,“你問這個做什麼?”
在座的家眷們頓時就笑了起來。
薛藍微溫柔一笑,柔聲道:“稟太子妃,奴能猜到玉三妹妹爲何這樣問呢!”
玉三姑娘本來因爲自己成了薛藍微的未來嫂子,所以不好意思看她,可是見她如此反常,當即看向她,清水眼中帶着一絲猶疑。
不僅玉三姑娘,在座的不少家眷都有些吃驚了,紛紛都看向薛藍微——大家都還記得上次太子妃接見大夥兒薛藍微那幅嘴臉呢!
徐燦燦雖覺得“事出反常必爲妖”,可是看在薛英的面子上她還是接了下去,道:“卻是爲何?”
薛藍微含笑道:“明日燈會,大家都怕和太子妃您撞了色,那可就大不敬了!”
徐燦燦微微頷首,看向一旁侍立的碧雲:“我明日要穿的衣物備好沒有?”如今朱顏玄冰去看管皇太孫了,所以朱雀帶了灰慧負責爲她梳妝並管理首飾,碧雲帶了褐衣幫她管理衣物,而紅蕖和紅拂則負責服侍她盥洗。
碧雲當即屈膝回道:“稟太子妃,您明日總共要換四套衣物,在金明苑的話,只需換兩套,第一套是在觀景樓時穿的大紅太子妃禮服,第二套是在宴會時穿的,是繡石榴紅纏枝蓮花的月白襖和石榴裙裙子。”
徐燦燦點了點頭,道:“知道了!”
玉四姑娘坐在徐燦燦左側,嬌憨道:“太子妃穿大紅石榴紅,那我就穿綠色衣裙,做綠葉襯太子妃這朵最美的牡丹花!”
徐燦燦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丫髻,藹聲道:“撞色不撞色的,我從不講究,你愛穿什麼就穿什麼!”
“嗯。”玉四姑娘在家裡爹是武將娘是將門虎女,哥哥都是大老粗,姐姐年齡又差得太近,從來沒有人這麼撫摸過她,令她舒服得眯着眼睛都快要打呼嚕了。
這次衆人都是奉承着徐燦燦說,就連薛藍微也和光同塵了,因此氣氛很是愉快輕鬆,待碧雲看了看一角的西洋金自鳴鐘,發現已經快到午時,該是太子妃帶皇太孫出去散步的時間,便借上茶悄悄提醒徐燦燦。
徐燦燦聞言眼波流轉,瞥了一眼金自鳴鐘,便端起了茶盞,卻並不飲。
衆人見狀,知太子妃是端茶送客,忙紛紛起身告辭。
玉夫人特地讓玉三姑娘帶着三位妹妹先出去,她自己稍留片刻,專門謝謝太子妃爲玉三姑娘和玉四姑娘說媒。
她帶着四個女兒進京爲的就是解決女兒們的親事,如今託了太子妃解決了兩個姑娘的婚事,自是感激,鄭重地謝了太子妃後才告辭離開。
徐燦燦憑直覺也很喜歡玉夫人及四位玉姑娘,便親自送了玉夫人出了正堂,目送玉夫人離開。
見太子妃回來,紅拂紅蕖當即帶着小丫鬟拿着盥櫛用具端着盛水金盆進來了,侍候太子妃淨了手,又用絲帕爲太子妃拭了拭手。
徐燦燦好容易等到淨罷手,也不顧儀態了,直接拎起裙裾大步衝進了西起居室,看她的寶貝傅瑞去了!
傅瑞也是剛醒,正躺在榻上轉着黑泠泠的鳳眼左顧右盼呢,見母親過來,當即扁了扁嘴,哭了起來。
朱顏、玄冰和兩個奶孃孫凱家、韓賀家的都有些尷尬。
朱顏笑道:“太子妃您不過來,皇太孫挺開心地聽玄冰唱歌謠;您一過來,皇太孫便哭了起來!”
兩個奶孃中孫凱家的嘴角更便利,也不像韓賀家的怯場,當即笑了:“這就是老話說的‘小孩兒見娘,無事也要哭三場’!”
徐燦燦抱着傅瑞親個沒完:“喲,我的兒,媽媽不是來了嗎?媽媽和你永遠不分開……”
聽太子妃說的肉麻,屋子裡侍候的人都笑了。
傅瑞好容易不哭了,卻直往徐燦燦胸部亂拱亂蹭。
徐燦燦見兒子如此,心疼他才一個多月便吃不到親孃的奶了,眼淚“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她也沒吃回奶的藥,可是奶水還是沒有了。
衆人忙安撫起她來。
孫凱家的最直接,恭謹地從太子妃手裡接過了皇太孫,反正除了皇太孫一屋子都是女人,她直接解了衣襟掏出咪咪放到了皇太孫紅紅的小嘴邊。
皇太孫正在“呱呱”地哭,聞到了奶香,當即含住吃了起來,也不哭了。
徐燦燦見狀破涕爲笑:“這小子‘有奶便是娘’,倒害他娘我傷心一場!”
孫凱家的忙接道:“是奶孃!”
衆人都笑了起來。
傅予琛正在外面書房見馬明光、徐宜鵬和靳偉煥。
他的親信大部分是武將,但朝中文官也不是鐵板一塊,譬如丞相馬明宇、馬明光、徐宜鵬和靳偉煥等都是他的親信。
徐宜鵬和靳偉煥先回報了在密縣進行的攤丁入畝試點一事。他們兩個私下已經商量好了,由靳偉煥來說試點中發現的“攤丁入畝”的優點,由徐宜鵬來說試驗中凸顯出來的不足以及解決的辦法。
靳偉煥行禮後道:“稟太子殿下,臣以爲,攤丁入畝最大的好處是限制如今愈演愈烈的土地兼併……”
傅予琛認真傾聽着。
徐宜鵬行了個禮,道:“稟太子殿下,臣以爲將丁銀攤入田賦徵收,就必須廢除人頭稅,以減輕百姓負擔,同時應減免手工業者和市井商人的賦稅,以鼓勵手工技藝的進步和商貿的發展……”
傅予琛漸漸動容,神情凝重起來,待徐宜鵬回報完畢,他才道:“下去後擬一個條陳給我!”
徐宜鵬答了聲“是”。
傅予琛看了他一眼,又道:“宜春在書房西偏院裡,你去指點指點他的功課吧!”
又道:“宜春漸漸大了,你處理事情多帶他在身邊!”該培養小舅子爲徐燦燦撐腰了!
徐宜鵬一聽太子殿下讓自己去指導兄弟,心中感念他的體貼,當即笑道:“臣這就過去!”有太子殿下在,宛州徐氏要崛起了!
徐宜春最是敬慕大哥,見徐宜鵬來了,當即命小廝上茶拿點心,自己圍着哥哥轉來轉去,臉上滿是仰慕。
徐宜鵬心中也是感動弟弟對自己的信賴親暱,面上卻嚴肅之極,道:“把你的功課拿來我看看吧!”歷朝歷代的國舅多紈絝,他一定要教出一個不紈絝的國舅出來!
見太子妃用過午飯了,胡媽媽這才讓小丫鬟小鈴通報,說有事求見太子妃娘娘。
徐燦燦聽了胡媽媽的話,笑了:“不過是陪我站在觀景樓上觀燈,也有這麼多講究?”
胡媽媽屈了屈膝,道“您想想,歷代歷年的燈會都是由當朝皇后主持的,京中貴婦和有品級的誥命都以陪皇后登觀景樓爲榮,那麼誰上去,誰不上去;誰離您近,誰離您遠,這些就有很大的講究了!”
她頓了頓,道:“不瞞您說,已經有不少人重賞老奴想要巴結您呢!”
徐燦燦不由笑了,接過胡媽媽遞上來的手本細細看了看,發現諸位公主、國公夫人、侯夫人等貴婦都名列第一頁,其中玉茗公主和延恩侯夫人的名字也都在上面。
她翻到第二頁,發現是馬明宇的夫人、丁修平的夫人和靳偉煥的夫人等文官之妻。
第三頁則是武將的夫人。
第四頁是各家閨秀貴女們。
徐燦燦在心裡算了一下,發現列上名單的足有二百來人,可是觀景樓也就三樓的四面欄杆內可以站人了,大概選四十個人就行了。
雖然自己有了判斷,徐燦燦還是問了胡媽媽一句:“你怎麼看?”
胡媽媽笑道:“太子妃您只管安排!”
徐燦燦懶得細說,便道:“太子殿下麾下武將的家眷、文官的家眷,以及馬伕人暢夫人……”
正月十五元宵節早上,傅予琛一大早就醒了,卻不急着起牀,而是側躺在那裡想心事,手還在徐燦燦豐滿的胸上摸來捏去。
徐燦燦被他給騷擾醒了,便撲到傅予琛身上鬧着玩,並小心不碰到他的傷口。
鬧了一會兒,待傅予琛有反應了,她卻故意噌的一下跳下了牀,一溜煙鑽進了浴室,留下傅予琛看着自己已經鼓起來的物事,俊俏的臉上現出一絲苦笑來。
傅予琛知道今日會有很多女眷來見徐燦燦,因此連早飯都沒在內院吃,洗漱罷就去前院了。
樑慶賀、李正和蘇水音等五位傅予琛最得用的謀士陪着他用了早飯,又一起喝茶閒談。
最近朝中文官時時聲討彈劾傅予琛,他索性以背上的傷爲藉口告病在家,令這些文官有火沒處發,讓他們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徐燦燦派人接來了玉茗公主藍櫻兒母女和崔氏,讓小丫鬟綠綺紫眉帶藍櫻兒出去玩,她們三個大人在屋裡忙自己的事情。
距離出發只有一個時辰了,內院裡聚集了不少特地過來,預備同太子妃一起出發去城西金明苑的貴婦、誥命、貴女和閨秀們,徐燦燦嫌吵,便吩咐朱顏玄冰她們小心守住皇太孫,自己帶了玉茗公主和崔氏在西起居室裡擺開妝奩重新梳妝。
玉茗公主和崔氏堅持淨了手親自幫徐燦燦梳妝。
徐燦燦讓了幾回,見她們堅持,沒奈何只得讓她們動手來弄,不過她擔心玉茗公主和崔氏的手藝有限,便把醜話說到了前邊,含笑道:“若是不好看,我便讓丫鬟們重新弄!”
玉茗公主靦腆地笑:“妾身試試爲您妝扮!”
崔氏:“妾身爲太子妃梳一個別致的髮髻!”
一刻鐘之後,徐燦燦看着精鏡中自然細膩不着痕跡的妝容,不禁驚歎玉茗公主手法高明,笑着求玉茗公主:“姐姐,我派朱雀去跟你學學你這化妝本事吧!”
玉茗公主連連點頭:“不必,我日日過來教您的丫鬟。”
徐燦燦心中得意,向着玉茗公主撒嬌:“姐姐你真好!”
玉茗公主頓時臉都紅了。
不到一刻鐘崔氏就幫徐燦燦把髮髻梳好了。自從她又開始親近太子妃,丈夫徐宜鵬也與她和好了,所以崔氏侍候太子妃更加經心了。
徐燦燦看着鏡中映出的豐盈別緻的髮髻,笑着問崔氏:“大嫂,這是什麼髮髻?”
崔氏含笑道:“稟太子妃,這是雲朵髻,是妾身研究出來的樣式,別無分號!”
徐燦燦很滿意,撫摸着髮髻又對鏡照了一番,心想:崔氏自己打扮其實平常,卻有如此一雙巧手。
見崔氏又拿出一個裝着鬧蛾、玉梅和雪柳等元宵飾物的匣子,徐燦燦忙道:“哎呦,我可不要戴這些花哨物件!”
崔氏笑了:“太子妃,這是妾身要戴的。”這些雖花巧,卻配不上太子妃的美麗高貴,還是自己用的好。
衆女眷簇擁着徐燦燦出了內院,來到了儀門外。
頭戴遠遊冠身穿緋色禮服圍着金玉大帶的傅予琛候在儀門外,扶着徐燦燦的手把她送上了羽蓋輦車。
衆女眷是第一次這麼近看素來以俊俏出名的皇太子,當即都悄悄看了一眼,又看一眼,皆以爲皇太子傅予琛連續四年蟬聯京城美男榜首,實在是名至實歸。
在一片衣香鬢影中顯得很不顯眼的薛藍微看了皇太子一眼,心中有些失望——這皇太子未免也太俊俏了吧,一點都不陽剛!
她喜歡的是像哥哥薛英那樣高大陽剛寬肩長腿的俊朗男子,而不喜歡像皇太子傅予琛這樣容顏俊俏身條細長型美少年。
不過,若是能做了他的良娣,將來再入宮爲妃生下皇嗣,憑着皇太子的病弱身板,他將來一定活不長,有朝一日就可執天下權柄……
在薛藍微的意淫中,傅予琛和徐燦燦乘坐的羽蓋輦車在侍衛和儀仗的簇擁下,沿着寬闊的甬道,一路向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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