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鬆向徐皇后行禮後,從手裡拿着的信封裡抽出了一個糊的極爲嚴實的小信封,道:“給皇后娘娘的書信是陛下親筆書寫的。”
聽了他的話,徐燦燦頓時笑了,命碧雲接過書信。傅予琛一向懶得寫信,一般都是口述,由聽雨觀雪書寫,所以他親筆寫的書信還真不多。
碧雲接過書信,雙手奉給了徐燦燦。
接過信件,徐燦燦的心臟急跳了一下,她有些心急,白皙的手微微顫抖。
她盡力穩住自己,撕開了信封,從裡面掏出了一張裁好的紙條,她拿起紙條一看,發現上面只有一行小字:“甚念,速來”。
字的下面蓋着傅予琛的私印,鮮紅的篆體“傅予琛”三個字。
徐燦燦不由想起了成親前傅予琛寫給她的那封信,信的字數好歹比這封信多一些。
那封信的內容徐燦燦至今還記得——“今夜子時門外石榴樹下相見”。
玉茗長公主在旁邊陪着她,見狀含笑道:“陛下的字一定很好!”
徐燦燦笑:“姐姐自己看看吧!”她把紙條遞給了玉茗長公主。
玉茗長公主展開一看,見上面就四個字“甚念,速來”,不由看向徐燦燦:“……呃,陛下文筆很精練……”給妻子的信也才四個字,陛下到底是有多懶啊!
徐燦燦擡頭看向傅鬆:“陛下要我速速趕往雲州,我預備明日凌晨出發,時間很緊,需要早做準備,外面的事情就由你統籌,你先進宮替我向太上皇回報此時,讓水寒傅楊一起去做各項準備吧!”她其實已經提前向太上皇稟報過這幾日就會離開京城,這次是命傅鬆再稟報一次,以示對太上皇的重視。
傅鬆答了聲“是”,退了下去。出了進宮覲見,他還需要去見水寒,讓水寒整頓選拔沿途扈衛皇后娘娘的新軍,也就是禁軍;再去讓傅楊準備皇后娘娘、玉茗長公主和薛夫人的車駕,以及根着侍候的嬤嬤、女官、宮女和丫鬟們的馬車。
徐燦燦心裡依舊有些亂,便默然坐在那裡,在心裡籌劃着。
玉茗長公主見她有心事,起身爲她做了一壺桃子茶,用冰水冰鎮了,這才倒了一杯親自奉給了她。
徐燦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覺得入口順滑,清清甜甜的帶着桃子的鮮美,還有不少細碎的桃子果肉,非常好喝,知是玉茗長公主爲她做的,便笑盈盈道:“謝謝姐姐!”她若是想讓一個人開心,可是很有辦法的。
玉茗長公主見她喜歡,心中也妥帖。
她點了點頭,也不說話,擺了擺手便進了西起居室,與朱顏合作掰開肥瑞的又白又嫩的粗大腿,拿着粉撲細細地撲了一層粉。
徐燦燦慢慢地把那杯水果茶給喝完了,心裡也漸漸有了譜,放下杯子便開始分派任務:“董嬤嬤悄悄去薛將軍府邸,通知薛夫人作好準備就到我潛邸來,明日凌晨一起出發;碧雲帶人去收拾陛下、皇太子和我的行李。”
分派完這些,見衆人開始行動起來了,她叫朱顏過來,又從玉茗長公主手裡接過傅瑞抱在自己懷裡,一邊撫摸傅瑞一邊沉聲道:“你們幫我參詳參詳,這次去雲州要帶哪些人去。”她覺得傅予琛有肌膚飢渴症,擔心傅瑞也有,因此有空沒空就去摸傅瑞。
朱顏點了點頭,起身拿了訂好的宣紙冊子與炭筆過來,斜簽着身子倚在炕桌上,等待着做記錄。
徐燦燦先考慮侍候傅瑞的人。
孫凱家的和韓賀家的這兩個奶孃,是一定要都帶上的;兩位女醫管嬤嬤和張嬤嬤醫術差不多,但張嬤嬤奸猾,管嬤嬤實在,還是帶上管嬤嬤好了。
兩個丫鬟朱顏和玄冰皆認真負責,朱顏踏實,玄冰機靈,也都得帶上。
她思索罷,便開口道:“皇太子那邊,帶上兩位奶孃、管嬤嬤、你和玄冰。”
朱顏低着頭眯着細長的眼睛握着炭筆奮筆疾書,很快便把名字都記了下來。她這個春天日日帶傅瑞出去玩,白皙的鵝蛋臉被曬成了淺褐色,臉上那幾粒雀斑倒是不顯了。
徐燦燦繼續思索。
她這邊四位嬤嬤中陳嬤嬤是一定要跟上的,徐燦燦已經習慣了她的廚藝;董嬤嬤也是需要帶走的,出頭露面的事情可以交給她;碧雲自然是離不了的,可以管衣服;紅拂也不錯,可以跟着管賬;朱雀跟着她學會了淘澄各種胭脂香膏與提煉鮮花香精的本事,一定得帶上;另外還得有一個梳頭的人……
玉茗長公主一直在觀察着徐燦燦,見狀便道:“妾身和櫻兒是一定要跟您去雲州的。妾身負責爲您梳妝。”
徐燦燦見她如此認真,便笑着打量她,見玉茗公主小骨架長條身材,頸項優美修長,臉小而精緻,黃衫白裙滿頭珠翠,明明是女神級別的人物,卻把自己當成了心靈上的依靠,日日守着自己,幫自己看孩子管家務,兼侍候自己梳妝打扮,以自己的女管家自居。
對於這樣信賴依賴自己的玉茗長公主,她不是不感動的,當即就收起了開玉茗長公主玩笑的想法,柔聲道:“姐姐,你也趕緊吩咐丫鬟去準備行李吧!”
玉茗長公主詫異道:“妾身的行李一晚上就收拾好了,不急在這一時。”
朱顏在一側嫣然一笑:“皇后難道以爲人人都像您那麼多行李?”皇后娘娘出行,起碼得有一箱子首飾,兩箱子衣物,兩箱子鋪蓋,其餘雜物就不必一一贅述了,反正很多。
徐燦燦想了想,也笑了。她喜歡漂亮,又講究舒適,那麼需要帶的行李就更多了。
收起笑意,徐燦燦道:“把玉茗長公主和小郡主的名字寫上,總共帶兩個丫鬟。”
玉茗長公主聞言很是滿意,連連頷首,又端了碗白開水喂傅瑞喝。
徐燦燦繼續道:“跟我的人有碧雲、玄冰、紅拂和朱雀。”
朱顏見她停了下來,便問道:“蘇延呢?”
徐燦燦垂下眼簾:“咱們是微服出行,帶着蘇延的話太明顯了。”蘇延雖然辦事妥當爲人細心,可他卻是一個太監,很容易被人認出來,還是讓他留守潛邸好了。
一時間內院裡雖然千頭萬緒事情頗多,但被徐燦燦分派得清清楚楚,衆人有條不紊按部就班地做着各項準備。
這邊正在忙碌,胡媽媽便來回報,說玉夫人和薛夫人求見。
徐燦燦當即道:“快請進來吧!”
因知道從正門到內院,饒是坐轎,也需要將近半個時辰,所以徐燦燦索性回去從新洗了臉,收拾了妝容,又換了一套更正式的衣裙。
玉夫人與玉三姑娘坐着潛邸的涼轎,跟她們的丫鬟媽媽都步行隨在後面,在半個時辰內來到了內院大門外。薛英是正二品龍虎將軍,玉三姑娘作爲他的嫡妻,也由清平帝誥封了夫人,因此如今出門交際,都不再稱她爲“薛大奶奶”,而是改稱“薛夫人”。
玉夫人瞧了大女兒一眼,見她臉上帶着一抹喜色,玉夫人心中也是歡喜,感念皇后娘娘的恩德。
被女官引進正堂後,玉夫人和薛夫人便要行跪拜之禮。
徐燦燦忙起身親自她們:“自家親戚,不必行國禮,快坐下罷!”玉五姑娘是她的未來弟媳,玉夫人和玉三姑娘可不就是她的自家親戚?
玉夫人再三謙讓,最後只得在東側的圈椅上坐了。
薛夫人則被徐燦燦握着手,在錦榻上挨着徐燦燦坐了下來。
徐燦燦含笑打量着薛夫人,見她雖然才十六歲,可是俊眼修眉顧盼神飛,身上穿着紅紗衣素紈裙,很是亮麗,心中便很歡喜。
她當然知道,因爲玉明玉星對傅予琛的忠誠,整個玉氏家族也投到了傅予琛麾下。且不說玉明玉星跟隨傅予琛南征北戰,立下汗馬功勞;爲了替傅予琛籠絡薛英,玉氏家族甚至把嫡長女玉三姑娘給了薛英做填房。
作爲傅予琛的妻子,徐燦燦對玉三姑娘及玉氏一族始終是有些內疚的。
她含笑從頭上拔下一支翠鳳繞珠赤金纏絲明珠釵,端詳了薛夫人一番,輕輕插戴入薛夫人的偏髻中,笑盈盈道:“這下子看着就更好看了!”
玉夫人見那是國公夫人以上身份才能佩戴的翠鳳釵,更不用提上面銜着的夜明珠了,當即起身道:“皇后娘娘,這實在是僭越了!”
徐燦燦微微一笑,制止了要把翠鳳繞珠赤金纏絲明珠釵拔下來的玉三姑娘,柔聲道:“這是我的心意。”
玉夫人母女當即就明白這是皇后娘娘對玉三姑娘的褒獎,心中感激,忙屈膝道謝。
徐燦燦道:“陛下雖然寡言,可對忠心的人,陛下都記在心裡,本宮也是。”
接着她便改走家常路線,笑盈盈對薛夫人說道:“咱們明日凌晨出發,是以雲州鉅商陳蘇華妹子的名義出行的,你要帶多少人多少行李,儘可報過來由傅楊預備馬車。”
薛夫人爽朗道:“皇后娘娘,妾身帶兩個貼身丫鬟,還有奶孃乃公兩口子,總共帶四個人。再加上妾身的行李,統共兩輛馬車就儘夠了!”她聽哥哥說過,清平帝極其講究,又極爲寵愛徐皇后,就連潛邸爲徐皇后拉車的馬都是名駒,車伕也都是從軍中精挑細選出來的,更不用說命水寒一個四品明威將軍、禁軍統領做徐皇后的侍衛隊長了。
薛府也有馬車,也有車伕,卻和徐皇后的排場沒法比,她既然依附徐皇后,徐皇后對她那樣好,她就不格外另備馬車了。
徐燦燦關切地問道:“兩輛車夠嗎?”
薛夫人連連點頭:“足夠了。”
徐燦燦喜她性格爽朗,又見她形容尚小可愛可親,便又問了一句:“想薛英了麼?”
她這一句話令薛夫人的臉瞬間通紅,把臉埋在徐燦燦的衣袖裡,跺腳道:“皇后娘娘取笑妾身!”
等徐燦燦帶她進去補妝,玉夫人也不在眼前的時候,薛夫人這才大大方方道:“臣妾原先是有些不願意嫁給薛英做填房的,可是薛藍微過世之後,大哥把我叫去,說了一番道理,臣妾便想通了,我玉氏一門忠烈,爲陛下肝腦塗地尚且不惜,何況嫁人?後來成親以後,臣妾發現薛英人也很好……
饒是性格爽朗,她的臉還是有些熱,不由低下頭去。
徐燦燦含笑加了一句:“薛英不光人好,生得也好!”
薛夫人瞪圓眼睛:“薛英哪裡比得上陛下龍姿鳳表玉樹臨風!”
徐燦燦不由連連點頭:“說的是,陛下生得多好看啊,等我見了陛下,就告訴他玉家妹子覺得他很好看!”
薛夫人聞言嬌嗔道:“皇后娘娘!”
徐燦燦笑着牽了薛夫人的手出去。
第二日凌晨時分,天還沒亮,水寒便帶着五萬騎兵,護送着八輛馬車出了城,往正南方向疾馳而去。
與此同時,波浪滔天的南海中,由二十艘巨船組成的船隊從空明島碼頭出發,在傅予琛的率領下到達了位於東越羣島最西端越國用來屯兵的晨星島。
在晨曦中,傅予琛命令各船由縱陣改爲橫陣,同時升火裝彈。
隨着傅予琛所在的主船上火彈升空,十艘巨船一齊發炮轟擊,頓時晨星島上硝煙瀰漫,海水沸騰。
等越國的船隊倉皇出海還擊,卻被十艘龐然大物的炮火壓得無法還擊。
天亮的時候,晨星島落入了傅軍船隊手中。
失去了軍隊保護的東越羣島,在十日內逐漸淪陷,傅軍徹底佔領了佔越國二分之一國土面積的東越羣島。
留下英和秦玉順部、卓杉蘭雲部、薛英傅柳部打掃戰場迎擊敵人後,傅予琛在乘着主船,在玉明玉星部兩艘船的護送下往空明島而去。
他已經命人在空明島上建起了宅院,預備讓徐燦燦帶着傅瑞住在空明島上,因此把傅軍帥帳安置在了進可攻退可守的空明島上。
玉明玉星兄弟一起檢查了兩艘大船士兵的情況之後,便不約而同上了主船的頂艙去見清平帝。
守在艙門外的聽雨觀雪以及兩個侍衛見是他們兄弟,不僅沒有攔,連進去通報都免了——橫豎陛下只是在研究地圖。
傅予琛穿着月白夏袍,腰圍黑玉帶,正俯身趴在頂艙窗前的書案上,不知道在做什麼。
玉明熟不拘禮走了過去,玉星也跟着哥哥後面進去了。
走近之後,玉明探頭一看,發現書案上平放着一張地圖,清平帝的手指正虛虛壓在汴京所在的位置,然後向南海這邊緩緩劃下,每過一個州縣就停頓一下。
聽雨觀雪看不明白傅予琛在做什麼,可玉明當即就猜出來了,笑嘻嘻道:“陛下,您想皇后娘娘了?”這一步步划過來,可不就是在計算皇后娘娘的行程?
傅予琛並不搭理他,自顧自把徐燦燦的行程推算了一遍,計算出了大致的到達日期,這纔看向玉明:“有事?”
玉明笑嘻嘻道:“稟陛下,標下無事。”
傅予琛蹙眉打量了他一下,便吩咐聽雨端盆清水拿條潔淨布巾進來。
待聽雨和觀雪把水和布巾送了進來,傅予琛就把布巾蘸了水,一手攫住玉明的下巴,一手拿着溼布巾在玉明臉上一陣揉搓,然後嫌惡地把布巾扔給了玉明:“你看看你的臉有多髒!”
玉明愕然。
傅予琛又打量了玉星一番,發現玉星臉上還算潔淨,這才抑制住了爲玉星擦臉的衝動。
玉星見清平帝打量他,眼中滿是審視,當即後退了一步,以示自己不肯就範之意。
玉明拿着布巾端詳了一番,見上面黑了一片,雖知道都是自己臉上的炮灰,卻也懶得回去重新洗臉,反倒湊上去道:“陛下,派標下去接皇后娘娘和舍妹吧?”
傅予琛想了想,鳳眼幽深盯着玉明:“不許看皇后一眼,否則挖去你的眼睛!”玉明這人見了好看的人便要湊上去看看,傅予琛怕他嚇着了徐燦燦。
玉明當即肅穆起來:“稟陛下,標下一定珍惜標下的這一雙眼睛!”他可得留下這對眼睛看那全天下的美人呢!
傅予琛狐疑地端詳着玉明,想看看他的話中有多少誠意,最後板着臉道:“整天胡混什麼,趕緊成親爲玉氏一族留個後!”
玉明笑:“不是還有玉星嘛!”
傅予琛鳳眼微眯看向玉星。
玉星忙道:“稟陛下,標下已經成親了!”只是還沒生出兒子來。
傅予琛點了點頭,不再說話,低頭又去看書案上鋪的地圖去了。他覺得軍人家庭的穩定非常重要,家庭穩定了,他麾下這些將軍才能專心做事。
想到這裡,傅予琛又想起了徐燦燦:分開這麼久,等再見面時,徐燦燦應該可以受孕了吧?!
再爲他生個兒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