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夜已經深了,書房明間的門上掛着細密的竹簾,因屋子裡燭光明亮,成羣結隊的蚊子嗡嗡嗡嗡地在竹簾外飛來繞去,屋子外面角落裡蛐蛐的鳴叫此起彼伏,這些聲音襯得屋子裡更加靜謐。

傅予琛慢條斯理地吃着番茄面,間或看徐燦燦一眼,心裡安謐而滿足,低下頭勉力地吃着面。

他的飯量不大,可是無論如何也要把這一碗番茄面全給吃下去。他倒不是想要徐燦燦舔他的腳趾頭,而是懷念以前徐燦燦舔=弄他那裡的旖旎情境。

徐燦燦剛開始還是雙手托腮看着傅予琛吃麪,可是酒意逐漸上涌,她的頭暈乎乎的,眼睛先是似睜非睜,很快便徹底睜不開了。

等傅予琛吃碗麪,徐燦燦已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嘴脣撅着,隨着呼吸,偶爾還要吐個泡泡。

看着徐燦燦可愛的睡顏,傅予琛不由笑了。

他漱完口這才抱着徐燦燦進了臥室。

把徐燦燦放在了牀上之後,傅予琛脫去外衣,在徐燦燦外側躺了下來。

此時他和徐燦燦枕的是同一個枕頭,保持着臉對臉的狀態。

牀上還有其它的枕頭,可是傅予琛就是想和徐燦燦枕一個枕頭。

他伸手撩起徐燦燦的鬢角的碎髮,想起了一句古詩《孔雀東南飛》裡的一句詩——“結髮同枕蓆,黃泉共爲友”。

傅予琛看着徐燦燦的睡顏,心想:若我是焦仲卿燦燦是劉蘭芝,我一定好好照顧她,把她帶到身邊,絕不會讓她受一點委屈!

他側身向裡躺着,把徐燦燦攬到懷裡,讓她枕着自己的胳膊。在徐燦燦均勻的呼吸聲中,傅予琛很快也睡着了。

徐燦燦醒來的時候,發現躺的是自己的牀。

她腦子裡漿糊一般,過了好久纔想了了昨夜的事情。

當徐燦燦想起她許諾傅予琛的那句“我舔遍你全身,包括你的腳趾頭”時,簡直恨不得“咻”的一下飛到說這句話前。,讓這件事不再發生!

誰想舔傅予琛的腳趾頭啊!就算他看着如高嶺之花一般潔淨,也是一個男人啊!

男人的腳不臭,怎麼叫臭男人?!

雖然說徐燦燦並不排斥舔傅予琛的其它部位,可是腳趾頭不行!

這時候已經是上午了,屋子裡已經有些熱了,她羞愧之極,拉起被子蓋住了腦袋。

徐燦燦轉念一想,便想出了一個和精神勝利法有共同之處的辦法——裝醉!

反正當時她喝暈了,她非說自己不記得了,誰也不能把她怎麼樣!

徐燦燦掩耳盜鈴地決定不再想這件事。

碧雲進來服侍徐燦燦,見她一臉的平靜,不由掩口而笑:“姑娘,您還記不記得昨夜的事情了?”

徐燦燦警惕地看着她:“不記得了!”

碧雲笑:“姑娘大概是世上第一個喝桂花甜酒喝醉的人了!”

徐燦燦:“……”原來碧雲想說的是這個啊!

她心裡稍稍鬆了一口氣。

碧雲杏眼閃着興奮的光,悄悄觀察着她的神情,又試探着道:“姑娘,您夜裡到家的時候還沒醒呢!”

徐燦燦一驚,剛放下來的心又提了上去。

碧雲眯着眼笑:“姑娘啊,你知道昨夜是誰把您送回來的嗎?”

徐燦燦故作鎮定:“難道不是傅柳?”

碧雲故意拖長聲音:“是公子喲!公子喲!”公子真疼姑娘啊,也不嫌姑娘重。

徐燦燦:“……”自己的胖身子累着傅予琛那小身板了吧?

見碧雲躍躍欲試還要試探,徐燦燦忙轉移話題:“碧雲,我爹孃去接宜春去了?”

碧雲的思緒當即被她帶開了:“是。老爺騎着馬,太太坐着車,出發時已是巳時三刻了!”

她轉身去明間看了看滴漏,看完回來道:“快到午時了,老爺、太太和宜春公子怕是快要到家了!”

徐燦燦一聽很是着急,急急地掀開被子下了牀:“宜春快到家了,我得做幾個他愛吃的菜!”她和宜春姐弟倆在一起的時間稍微長一點兒,兩人便要拌嘴;可是如果分開幾天,姐弟倆便思念彼此。

碧雲一聽,忙去準備盥洗用具去了。

送徐燦燦回家後,傅予琛便睡不着了。

枕上遺留着的徐燦燦的味道縈繞在他的鼻端,他的身體一直緊繃着。

傅予琛倚在牀上發了會兒呆,最後索性用被子遮住身體,叫了傅柳進來,預備把明日的行程梳理一遍。

傅柳拿着案卷走了進來。

路過明間的時候,他細長的眼睛不由自主瞟向餐桌。每當想起昨夜收的那個吃得乾乾淨淨的海碗,傅柳就覺得能讓公子吃飽飯的徐姑娘簡直是天上的仙女下到了凡間,她一定是玉皇大帝派來拯救他們的!

進了臥室之後,傅柳便不敢亂看了,打開卷宗,眼觀鼻鼻觀心地念了起來。

傅予琛一邊聽一邊思索着,偶爾會提出改一下。

傅柳悄悄指示了廚娘,因此觀雪擺上的早餐不過是清粥小菜。

傅予琛只喝了一碗粥,便去蘆雪庵請安去了。

蘆雪庵今日與往日不同,因昨日是初五,按照慣例國公爺是要到蘆雪庵夫人臥室睡一夜的。自從國公爺滿了六十,若從軍營回到京城國公府,便只有逢五的日子才歇在傅夫人房裡,其它時候都在書房獨宿,再加上近來傅夫人送了美人香梨給傅雲章,就等閒見不着他的面,因此傅夫人很重視這個日子。

因國公爺歇在了自己房裡,傅夫人便起的不算早。起牀後夫妻倆一個坐在堂屋裡品茶,一個坐在臥室妝臺前讓大丫鬟玉珠梳妝,屋子裡也算靜謐和諧。

因丈夫在側,傅夫人打扮得格外細緻,讓玉珠盤了複雜的隨雲髻,又插入了一個金累絲嵌紅寶石金鳳簪,妝扮得格外的富麗。

因傅夫人年近花甲,大丫鬟金珠便爲她選了一件醬色刺繡大袖衫。

誰知道傅夫人一見這件衣服的顏色,便勃然大怒,隨手拿起妝臺上的水晶香精瓶朝金珠扔了過去。

金珠不敢躲閃,額頭硬生生被水晶瓶砸了這一下,鮮血一下子流了出來。

她不顧額頭的劇痛,“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死命磕着頭:“夫人,饒命!饒命啊!”夫人雖然在外一直有着賢良名聲,可是也許是在外面壓抑久了,在蘆雪庵就格外的脾氣暴躁,蘆雪庵每年都要擡出去幾具屍體。金珠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從夫人過了五十歲,這幾年簡直變成了火藥桶,動不動就把人拖出去打。就連金珠玉珠這些大丫頭也難以逃脫。

想到前天被活活打死的銀珠,金珠不由瑟瑟發抖,磕得更用力了,額頭上的血流了滿臉,看着極爲可怖。

玉珠也嚇得臉都白了,跪在一旁瑟縮着。

傅雲章坐在隔壁的堂屋裡,手裡的茶杯都要被捏碎了,卻一直沒有說話,怕因爲他的干涉,舒氏更加的狠毒。

這樣的事情發生過很多次了,他若是阻止,舒氏便認爲他看上了那個丫鬟,下手的時候便更加毒辣,不把人打死不肯罷休!

正在這時候,傅予琛走了進來。

因爲徐燦燦的陪伴,他今日格外的輕鬆適意,做起戲來也就分外的用心,硬生生擠出了滿臉的春風,一進堂屋,便笑着給傅雲章行禮請安。

傅雲章皺着眉頭看着他,手指指了指着臥室方向,然後眨了眨眼睛,整個過程中他一直沒有說話。

傅予琛略一逡巡,便知道屋子裡發生了什麼事。他向父親點了點頭,示意他領會了父親的意圖。

傅夫人見傅予琛進來,便硬生生擠出了慈祥的笑從臥室走了出來:“琛兒來了!”

給嫡母請過安後,傅予琛笑道:“母親,兒子看上了您身邊的一個人,不知道母親能否割愛?”

傅夫人當着傅雲章的面,還是很願意扮作一個慈母的。她薄嗔一笑:“你這孩子真是的!想要就和母親說嘛!”

頓了頓,又道:“不知琛兒看中了哪個?”

傅予琛笑道:“就是那個圓臉單眼皮,好像叫金什麼的丫頭!”

傅夫人略一思索,便道:“母親比誰都想你早日誕下子嗣,好早日當上祖母呢!這個丫頭如今有些寒磣,等明日早上妝扮好就給你送去!”

傅予琛誕着臉笑:“兒子現在就想要嘛!”

傅夫人想到金珠的哥嫂還在自己手裡,早晚都能要挾金珠,便笑道:“好了,你走的時候就帶走吧!”

她扭頭看向傅雲章,嬌嗔道:“國公爺,您看這孩子,真是淘氣!吃着碗裡瞧着鍋裡,房裡姬妾無數,妾身但凡有一個齊整丫頭,他都要要走!”

傅雲章倒是習慣了,她只是把傅予琛肉麻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帶着金珠回了竹聲院,傅予琛皺着眉頭吩咐傅楊:“找人給她治傷,然後把她安置在偏院裡!”竹聲院偏院裡安置的都是舒氏安排給他的“姬妾孌童”,自從裡面出了幾次人命,他讓人把守着,裡面那些人便出不來,外面的人也進不去。把金珠安排在那裡,倒是一個合適之處。

傅楊答應了一聲,便讓小廝扛着已經昏過去的金珠離開了。

傅予琛洗了洗手,在書房明間坐了下來,端着一杯茶想着心事。

等一下他還要見人。宛州軍營的那些將軍們進京到兵部述職,已經送了名刺過來,應該是先到竹聲院見他,然後再去兵部。

一杯茶還沒喝完,傅柳便衝了進來:“公子,黃公公來了!”

傅柳的身後便是大太監黃琅。

黃琅走得滿頭的汗,進來之後也來不及擦,行了個禮便道:“團練啊,雲州發來急報,言說越國海盜佔領了南海縣城!”

傅予琛霍然起身,握緊可拳頭。雲州是大梁南部臨海的一個州,而南海縣城距離雲州城只有三百里。這個消息意味着越國海盜將要佔領大梁的雲州!

黃琅用衣袖擦了擦汗:“團練,官家宣您入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