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點去了一趟楊樂兒的家,一進門,樂兒的媽媽也沒個好臉子,極其不情願的將門打了開。
“你來幹什麼?”
樂兒的爺爺看着火點來了,臉上的申請稍稍放緩了一下,他已經接到了電話,說楊火點已經決定離婚了,不管這場婚姻能不能給樂兒帶來幸福,但是現在他沒的選,他不可能讓自己的孫女挺着個大肚子,然後將她送到國外,這不是他能容忍的事情。
“我聽你爺爺說了,這樣做的對,畢竟孩子是無辜的。”其實要不是孫女肚子裡的孩子,他也不會咄咄逼人,畢竟這事對待火點的老婆是個傷害。
樂兒的媽媽見老爺子下來了,也沒說什麼,上了樓將楊樂兒叫了下來。
楊樂兒穿着睡袍從樓上走下,看着樓下穿着正裝的男人,她慢慢的踱步下樓。
火點起身,整理好衣服,帶着平淡的目光看向楊樂兒:“我要和季凝離婚了。”
楊樂兒心裡咯噔一下,她沒有表現的坐入沙發中,沒有說話。
火點將一份報告交給楊樂兒,楊樂兒塗着紅色指甲的雙手接過,打開,然後愕然的看着火點。
“我希望你可以幫我保密。”
楊樂兒好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
火點淡淡的笑着:“季凝的想法我可以理解,她是覺得孩子是無辜的,你也是無辜的,這件事從開始以來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一個人的錯,如果我沒有失憶,如果我沒有和你發生關係,如果我的那顆心一直愛着凝凝……”火點的淚順着鼻樑滑下,滑進口中,有些苦澀,有些甘甜。
甘甜的是,他和季凝曾經有過交集。
苦澀的是即使在愛也要離開。
楊樂兒手裡拿着那份文件,目光一直是低沉的,看着地面,陽光灑在她白瓷如玉一般的臉上,她一直沒有動,一直到火點離開,她也沒有動。
猛然擡起眸子迎着豔陽,淚意洶涌,都錯了。
身旁的電話響起,楊樂兒接起。
“楊樂兒,是我曹屏屏……”曹屏屏還在電話裡說着自己的計劃。
楊樂兒壓抑在陽光之下的臉龐被陰陽所掩:“以後不要在來打這個電話。”
一開始就錯了,都錯了。
那天將皮包忘在了車裡,她是故意的,之前在游泳館也是故意的。
楊樂兒捂着自己的臉,嚶嚶的哭泣着。
我是楊樂兒……
我是蘇依……
我是季凝……
我是嚴真……
我們以後要比親姐妹還要親,大家友愛……
遙遠的聲音從遠古傳來,那是剛入學惺惺相惜的四人,她們曾經好到可以一件衣服四個人穿,跪拜天地結爲姐妹,說好要一起幸福,看着姐妹幸福的,她都做了什麼?
樂兒的爺爺聽見哭聲,趕緊趕過來:“樂兒,怎麼了?那小子說了什麼?跟爺爺說,爺爺給你做主,他是不是……”
楊樂兒突然起身,對準老人就跪了下去。
她不可以在錯了,她不可以這樣對凝凝的,凝凝是她的姐妹。
“你這是做什麼啊?”她爺爺嚇了一跳。
樂兒的媽媽聽見爺爺的聲音,趕緊也從廚房也走出來,看着女兒跪在地上哭得傷心不已,正準備上前,卻聽楊樂兒說……
“爺爺,我之前在游泳館故意害季凝,我差點淹死她,然後我裝淹水了,之後我又故意讓她知道我和火點之間發生的一切,都是我故意而爲的……”
楊樂兒閉着眼睛,淚水順着心落下。
她都做了些什麼?
曾經她們是發過誓言的,要當對方爲姐妹,可是真正的姐妹是不會這樣的,她是怎麼了?
怎麼會變得這樣的卑鄙無恥?
老爺子要拉楊樂兒的手停在半空中,幾不可信的看着楊樂兒的臉,而樂兒的媽媽手裡的東西掉在地上,然後快步走上前,一巴掌打在她的頭上。
“楊樂兒,我是這麼教你的?你竟然去陷害別人?我一直以爲是季凝在害你……”
樂兒的媽媽是個要尖的人,當然她是做母親的,每個母親都認爲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是不能騙自己的,無論楊樂兒給她灌輸了什麼樣的概念,她都認爲在這場傷害裡,自己的女兒是最慘的人,可是當樂兒說出一切,她要怎麼承受,她相信,寶貝的女兒竟然做出了這樣的事情?
樂兒的爺爺將手放下,然後背過身。
“樂兒,爺爺從小就告訴你,已所不欲勿施於人,爺爺……沒有你這樣的孫女……”
老人邁着僵硬的步子,然後突然捂着胸口倒下。
他可以爲了孫女去強要一份不屬於她的幸福,那是因爲他知道自己的孫女受到了傷害,而不管這個結果怎麼樣,至少算是補償,可現在的情況來看,他只是一個儈子手。
一個逼迫別人離婚的劊子手,一個用權勢恩情去逼迫給自己孫女要來一份從別人手裡搶來的幸福。
“爸……”
屋子裡亂成了一團。
曹屏屏被掛了電話,又打了一次,還是沒人接,她皺着眉頭,楊樂兒這個女人在搞什麼鬼?
掛了電話,電話猛烈的響起,她脣邊掠起一抹笑,還不是要靠我,裝什麼裝。
看了一眼號碼,陌生的號碼,愣了一下,馬上接起。
“你好,找哪位?”
“是曹屏屏小姐嗎?”
“我是,你哪裡?”
那邊有翻動紙張的聲音:“曹小姐上星期在我們醫院做檢查的報告已經出來了……”
曹屏屏壓根就沒在意,她就根本不信自己會有什麼病,一邊在手指甲上塗着指甲油,口中輕輕的吐氣,吹着它們快點幹。
“我沒什麼事吧。”她不在意的問道。
因爲已經吃準了自己不會有問題。
“曹小姐,請近期有時間的話來次醫院吧,你得了梅毒以及AIDS……”
曹屏屏手上黑色的指甲油一鬆,全部扣在了她的手背上,她的呼吸有些短。
“你說什麼?”
“你……”巴拉巴拉……
最後電話中的人到底說了曹屏屏已經徹底忘記了,她抓過衣服,才發覺手背上油膩膩的,弄了她一手的指甲油,她想找個東西擦乾淨,可是又急着出門,她徹底慌了,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
然後攤在地上。
她喃喃自語:“怎麼可能……”
同時--
“你身體怎麼了?”曹利梅在脫了衣服之後看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帶笑,一把拉過她:“沒怎麼,過敏了。”
曹利梅YD的一笑,手攀上男人的胸膛:“你可別有什麼病,到時候傳給我。”
男人笑着吻住她的脣,心裡冷笑着。
“你也夠狠的,將自己的女兒推來我這裡。”
曹利梅大聲喘息着:“你不是喜歡年輕的女孩兒嘛,我們屏屏可是處女……”
曹利梅對壓在身上的這個道士深信不疑,因爲她最近真的就很順,她相信用身體傳播好運的方法是正確的。
她不會知道,這會是她這一生最得最錯誤的一件事情。
楊樂兒坐在房間裡,無力的取出電話,給季凝打過去。
“凝凝是我……”
那邊的季凝很久都沒有說話,因爲她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楊樂兒吸吸鼻子:“凝凝,我在多說什麼,傷害已經造成的,我沒有辦法挽回,火點要去海地了,凝凝留住他,如果你愛他就留住他,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人的一生似乎都有會走錯路的時候,現在她才發現自己已經走上了那條路,她不是希望她傷害過的人原諒她,她只是不想讓自己在卑鄙下去,不想自己老的時候想起自己以前做的事情,然後悔恨終生。
在醫院,她親手送走了爺爺。
其實樂兒明白,爺爺並沒有什麼病,而是打擊。
從小看到大的孫女竟然在背後陰了他一手,他是不能承受的,他將一個好好的家庭親手給拆散。
爺爺活了一輩子都是正直的,爲了她,用恩情去逼迫火點的爺爺,因爲在爺爺的心理他是知道孫女受了委屈的,而這個委屈足以讓他豁出他的做人標準,豁出自己的臉面。
這些都不算是什麼,可是當那個事實擺在他老人家的面前,他失望了。
他不求孫女能有所作爲,只求問心無愧。
楊樂兒趴在牀上,揪着牀單放聲的哭泣。
“爺爺,我錯了……”
我知道錯了,可是知道的太晚了。
樂兒的父親知道之後,從老遠的上海趕了回來,一身風塵,回到家中,一句話都沒有說,衝上樓,只是將楊樂兒所有的衣服扔了出去。
“你走吧。”
這次她的母親沒有在阻攔。
因爲所有的人都知道,是她楊樂兒做錯了,做錯了。
樂兒穿着拖鞋,蹲下身子,身子有些笨重,她抿抿脣,將行李收拾好,然後跪在母親的身前,母親不去看她,只是將頭撇開,而父親坐在沙發上,滿臉的悲哀。
“媽媽,我走了,你要保重,我知道錯了……”
楊樂兒起身提着行李離開。
她才一出門,樂兒的媽媽就哭了出來。
“她一個人要去哪裡啊?”
樂兒的爸爸攬過樂兒媽媽的身子:“一個人總要爲自己做錯的事情負責。”
“凝凝,火點要去海地了……”
季凝手中的電話掉落,落在地毯上,地毯的毛屑很長,掉在地上一點聲音都沒有,電話裡還有女人的聲音。
季凝幾盡是慌張的衝了出去。
火點現在並不是一個兵,他怎麼去海地?不可能的。
季凝如此安慰着自己,可是當她見到火勉的時候,季凝傻了。
“火點呢?”季凝衝進火勉的辦公室就看見婆婆在揪着大哥的領子。
火勉捂着頭:“媽,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關於火點要去海地的事情,火勉是知道的,他甚至幫了弟弟的忙,也許外人看來,他是狼子野心,將親弟弟送進那離死亡很近的地方,可是火勉卻不這樣認爲。
一個男人志在四方,對於火點,火點的疼他能瞭解,他也不會去怨,因爲這事真的就不怪季凝,一切都是命。
那一天在半晚,接到弟弟的電話,他趕了過去,迎接他的是,落髮三千的弟弟。
哦,不是他的弟弟了,是師傅。
火點的那份疼,到底要如何才能讓他放棄了再塵世間繼續下去的意願,他走的時候,只說了一句。
“如果這樣,就去海地支援吧。”
事情很難辦,因爲火點之前鬧的那些事,加上檔案的問題,幾乎是拖進了關係,最後還是火點自己優秀爲他贏得了這個榮譽。
老太太腦子嗡一聲,也不知道里面是什麼了,揪着大兒子的領子。
“楊火勉,那是你弟弟……”
季凝坐在地上。
從火勉那裡回來,季凝病了,她連日的高燒,家中沒有一個人,她一個人躺在牀上抱着被子,一直低喃着。
她寧願大哥罵她,或者打她,但是大哥的態度越是好,她越是覺得沒有臉去見大哥。
火點只給她留下了一封信。
他說,孩子是無辜的,所以無論楊樂兒是將孩子生下來還是如何他都不會阻攔,他說他曾經說過就是死也不會離婚,但是他不想再難爲季凝,因爲哪怕只要她的心疼一下,他都難受,所以他選擇離開,如果他活着回來,那麼他會在那張紙上面簽字,如果他不能回來,那麼命運就直接將問題給了答案。
季凝已經燒得脫了水,整個人的意識模糊,什麼都感覺不到。
只是知道額頭上有一雙冰涼的手,她好舒服,她渴望着那雙手可以停留着久一點。
蘇依看着已經就快要成爲一具屍體的季凝,將眼淚憋進心裡,然後吹涼手中的稀粥,往她的脣裡灌,可是她不喝,粥又沿着她的脣滑出來。
蘇依放下碗,將湯匙放入自己的口中,然後彎下身子,從自己的口中一點一點逼着她喝進去。
將碗刷乾淨,蘇依一個人站在窗簾下,看着依然熱鬧的星空,天空有一顆星子異常的閃亮,耀眼。
“早儒,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凝凝的,我不會讓她出事,我以我的生命保證……”
蘇依的淚滑落了一臉,可是那張臉卻那樣的美麗。
一天一年,一年一天。
季凝依舊是昏昏沉沉的,老太太和火勉每天過來,老太太的心理覺得有些空,兒子在的時候對這個媳婦兒她是挑了又挑,兒子現在不在了,她反倒每天迫切的希望見到季凝,哪怕就是看着她平安也好。
火勉總是用他寬闊的肩膀背起季凝,然後兩個女人一起陪着季凝去醫院。
季凝昏迷了十天,就像是一個世紀那麼久,醒來的時候,嗓子已經發不出一點的聲音,開口就是生鏽了一般的瓷音,就連她自己聽着都覺得滲得慌。
季凝在慢慢康復,今天老太太來了,說海地哪裡的新聞,雖然心理牽掛着,可嘴上什麼都不說,只是唸叨着,季凝怎麼跟病秧子似的,一點用都沒有。
老人刀子嘴豆腐心,季凝聽了也只是沒心沒肺的笑笑就過去了。
所有的人都怕她難過,可是季凝覺得沒有難過,真的不難過。
她聽大師傅講經,聽得忘了時間,忘記了塵世煩擾。
大師說,不可以全職的去傷心,因爲你全職的傷心,你會難過,會想不開,人的意念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它會支配着你的神經,會讓你走進地獄,大師說,我們的朋友沒了,我們只可以傷心半天,因爲還會有別的朋友,我們的姐妹沒了,我們可以傷心一天,因爲還可以有人像姐妹一樣,我們的丈夫沒了,可以傷心一天半,因爲他陪伴你走過美好的歲月,這樣就足夠了,不要去回憶,要把回憶埋在心底,我們的父母過世了,我們可以傷心一輩子,因爲,父母是沒有可以比的,沒有可以抵償的,佛珠允許你去思念你的父母,但是僅只是一年一年的思念,而不是絕望和想不開。
季凝只覺得自己豁然開朗,有些一直抑鬱在自己心間的結就突然自己開了。
她從大師那裡走出來的時候,天空的豔陽照在她的臉上,她笑然去接受,閉着眼睛,讓微薄的陽光沁入她的心扉當中。
“姐……”
季凝睜開眼睛,笑着看向來人,是季芯。
季芯變了,變了太多,她身上的衣服不再是時髦緊跟時尚的,只是合體簡潔的,她的臉保持着一種莊嚴。
“怎麼過來了?那邊不忙嗎?”季凝攏隴妹妹的頭髮。
季芯做了義工,天南海北的忙着,也許是爲了彌補前半輩子所犯下的罪惡。
季芯拉過季凝的胳膊,環抱着季凝的胳膊:“姐,請我吃好吃的吧,我都幾個月都沒吃到過肉了。”
季芯將自己所有的錢都捐了,不是爲了求心裡安心,只是覺得應該那樣去做,她去貴州去新疆,去很遠的非洲,看開了很多的事情,人活一生,活的究竟是什麼?
以前她認爲活着就要有錢,可是現在卻不會。
是暢心。
人活一生,說什麼不追求金錢物質那都是騙人的,騙別人也騙自己,畢竟自己沒吃飽還去可憐別人的人不是神經病就是作秀者,再不然就是那種既可憐自己又可憐別人的人。
在非洲,當季芯看到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的孩子,她的眼裡有淚在飆升。
可是一起支援的人似乎已經見慣了,她將手中的食物非給孩子們,然後對自己說:“不要可憐他們,他們活的很好,很幸福,世人的眼光覺得他們是可憐的,可是他們的心理有着豐足的精神食糧,外在不代表一切的。”
當季芯手把手交着一個皮膚和巧克力有一拼的孩子說出中國兩個字的時候,看着孩子雪白的牙齒衝着自己笑,孩子的手像是落在地上的枯樹枝,他口中僵硬的念着,中國……
季芯覺得人生什麼事圓滿,不過如此。
她願意將剩下的生命全部奉獻給這個世界上所有可愛的孩子們,只要她有一點的能力能量。
季凝對着季芯笑笑,兩個姐妹找了一家飯館。
季芯可真是饞了,一大盤的醬骨頭,自己吃了三盤,吃的季凝直嘆氣,猛看自己的錢包,想着一會兒要是沒有錢付賬該怎麼辦?老闆會不會讓她留下來洗盤子。
吃過飯,兩個人沿着街道走着,季凝覺得有些冷,季芯抓過她的手,呵了兩口,然後裝進自己的衣兜裡。
季凝愣了一下,這個動作好熟悉,眼眶有些熱。
季芯單手抱住季凝:“姐,無論世界怎麼樣的改變,你都是我的姐姐,是我的家人,我會一直站在你的身後。”
季凝想回抱季芯,可是電話卻響了起來,她無奈的接起,一旁的季芯抹掉眼淚,看向天空,在心裡罵着自己,沒出息的東西,哭什麼哭。
“喂……”
電話掉在地上。
電話從季凝的手中落在雪地上,地上有着才下的雪,很厚,空中的雪片橫飛着,卷向陸地,空氣中有寒冷的北風,有些霧氣泱泱的,不是很能看清路面。
“怎麼了?”季芯問。
季凝突然拔腿跑了出去,季芯也沒見過她這樣,趕緊跟着追了出去。
季凝滿腦子什麼都忘記了,什麼都不記得了,只是覺得冷,渾身的冰冷,渾身的血液凝結,像是把她扔進了北極的冰裡,然後埋葬,甚至呼吸都是一點一點的被剝奪掉。
她只是跑,只是跑,不記得這個世界上有一種名叫做車的東西。
到了楊家,她站在門外,警衛員看着她,有些覺得奇怪,季凝只是站在門外,不進去看着看着。
季芯跑的慢,追過來的時候,整個人全身都是汗。
她不敢說話,心中已經隱隱有了不好的感覺。
沒一會兒,從屋子裡走出一個男子。
火勉本想着出來冷靜一下,穿着單薄的衣服出了大門,就在臺階上看見了站在外面的季凝,火勉左手捂住臉,突然大聲哭了出來,他要怎麼和季凝交代?
季凝慢慢走進了小門,一步一步走向火勉,走上臺階,她眼裡含着熱淚。
“大哥……”
火勉移開了手,可是滿臉的淚水,肩膀在抖動,身體都在抖動,他看着季凝,眼淚從兩面流下。
“你騙我的是不是?”季凝的眼淚也跟着往下流。
火勉抹了一把臉,然後再也受不住的用手背捂着眼睛,一拳打在門板上,別開眼睛不去看季凝。
季凝的身子軟了一下,季芯快速的接住她,。
“我的兒子啊……”門裡突然傳來老太太的叫聲。
季凝坐在地上,只覺得疼,可是又不知道是哪裡疼。
“什麼……時候的事?”她問。
火勉勉強說了一句:“據說是昨天,因爲怕父親……”
才說着,外面傳來尖銳的剎車聲,季凝季芯和火勉將目光看過去,司機小心的打開車門,裡面的老人推開了司機的手,然後邁出自己的腿,出來的時候才站起身子,卻馬上跌坐在了地上。
司機去扶他,他再次揮開了司機的手,慢慢的站起身,然後傲然的走上臺階。
他走過季凝的身邊的時候,停下腳步,慢慢彎下身子,身上的黑色大衣顯得更外的沉重,他扶起季凝,然後拍乾淨季凝身上的雪,拉着季凝走進屋內。
屋內老太太躺在沙發上,小蓮又是掐人中,又是覆毛巾的,醫生在一旁。
“我的兒子啊……”老太太的雙拳攥得死緊,舉在半空裡。
老爺子放開季凝,走過去,然後再半空抓住了妻子的手,將妻子的手攥在自己的手裡。
老太太一看見自己的丈夫,閉着眼睛,搖着頭,醫生在一旁喊着:“夫人,不要激動不要激動……”
老太太只說了一句:“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老爺子坐入沙發裡,抱住妻子,讓她依偎在自己的懷裡,鼻間有溼潤的東西滑過。
楊火點殉職了。
這個曾經在季凝生命中佔據了很大位置的男人……死了。
他用行動證明了他曾經所說的話,他就是死也不離婚。
沒有人知道他在死之前的那一秒想到了什麼,也沒有人知道,他是否痛苦,或者想念了某一個人。
他所留下的只是無盡的悲傷。
送走火點的那一天,和火點同時一起被派去的人將一個小小的日記本交到季凝的手裡,幾尺的漢子,有淚不輕彈的漢子,竟然當着季凝的面哭的跟一個娃娃似的。
“嫂子對不起,如果火點沒有推開我,也許死的就是我,對不起嫂子……”
季凝穿着黑色的衣服,低着頭接過,然後轉身去了火點的房間。
“姐……”
季凝對季芯勉強的笑笑:“我沒事,你先出去吧。”
這幾句話已經耗盡了她全部的力量,季芯雖然也擔心着,沒選擇的帶上了門。
季凝坐在陽光下,將日記本打開,上面有一點一點的血跡,很少。
打開……
寫給我的妻子……
季凝的手僵了一下。
凝凝當你看見這封信的時候,也許我已經不再了,呵呵。很感謝老天讓我遇見你,遇見你的那一天總是在我的腦海裡迴轉,你的樣子,你的笑容,感謝老天讓我愛過一場,你說的沒錯,孩子是無辜的,我不應該那樣對那個孩子,可是我又不知道應該怎麼樣的去面對,所以只能逃避,暫時逃避我作爲一個父親的責任,來到這裡很安靜,雖然有****,可是心裡卻是無比的平靜,原諒我所帶給的傷害,我曾經是那麼的希望能帶給你的是幸福,卻沒有想到,最終帶去的卻是傷害,不要恨我,我可以死,但是我不能讓你恨我,如果你恨我,我就是死了,也會合不上眼睛,凝凝,能答應我嗎,去找沈家平好嗎?這是我對你最後的祝福。
這輩子我傷害你如此,回去找沈家平吧,他是愛你的,不要因爲曾經的傷害而不能選擇不諒解,他愛你如我愛你一樣。最後真心的希望我所愛的你,一生幸福。
季凝將日記本按在自己的胸口,看着外面大大小小的車輛。
火點的骨灰最後按照他的意願灑進了海里,就像他說的,如果我的靈魂被灑向大海,我就知道你原諒我了,這樣每當吹起風的時候,我就會被帶到你的面前。
季凝謝絕了所有人的陪伴,臉上還帶着黑紗,乘坐着小船,一身的黑衣,小船慢慢的行駛到海的中央。
老太太站在海邊哭着,火勉看着遠方。
季凝打開裝着骨灰的盒子,然後笑笑,淚就掉落了進去。
讓我的愛伴隨着你離開吧,我愛你!
一陣清風吹起,吹起了她手中的骨灰,骨灰隨着風輕輕的飄香遠方,似乎有眷戀,眷戀着回頭。
從她的指尖被吹走,季凝吸吸鼻子:“不要回頭……”
她站在海的中央,像是一個美麗的公主,可是有誰知道,公主的心沒了。
她的心,從此是空的。
火點去了,火勉一直就覺得是他害死了火點,無論別人怎麼勸,他就是走不出這個圈圈,老太太大病了一場,醒了之後什麼都不在提了,火勉將公司交給季凝,也不管季凝要不要,換了法人之後,一個人提着揹包就不知道去了哪裡。
季凝每個星期都是看婆婆和公公還有爺爺,婆婆總是一個發呆,季凝也不打擾她,只是靜靜的陪在她的身邊。
楊樂兒的孩子沒有打掉,生了下來,是個男孩兒,白白淨淨的男孩兒,樂兒也許是怕見到季凝,也許是怕見到任何人,孩子是託蘇依送過來的,孩子的懷裡揣着一張紙條,上面只寫了三個字,對不起!
老太太只看了一眼,就哭了,然後有些擔心的看着季凝。
季凝知道老太太心裡在想什麼,用手指勾弄着孩子小小的臉蛋兒,將自己的臉貼了上去,因爲這個孩子長的就和火點真的很像,季凝想,長大了以後一定會是個美男。
孩子取名楊帆。
季凝抱着孩子午後曬着太陽,孩子睡的很安穩,孩子每天準時都會被送過來。
老太太沒有提要這個孩子,也不抱,只是看見了就哭,季凝知道老太太是怕自己在乎,其實她早想開了,將孩子塞進老太太的懷裡,老太太抱着孩子大哭着。
季凝抹掉眼淚,風大了,也許是謎了眼睛。
當曹利梅從醫院走出來,一下子就攤在了地上,她手裡的包掉在地上,她狼狽的趴在地上找到手機,然後將電話撥打出去。
“你有病爲什麼沒告訴我……”曹利梅在電話通了之後大喊出聲。
對方沒有說話,曹利梅口中謾罵着難聽的話。
“對不起這裡是公安局,女士如果方便可以請你過來配合一下調查嗎……”
嘟嘟……
警察看着手機,然後看着坐在裡面的犯人,他是怎麼也想不通,一個人冒充自己是一個得道的道士,說能用身體傳遞給別人幸運,據現在掌握的名單裡的名字,這些裡面有的甚至是受過高等教育的,怎麼會被一個連小學都沒有畢業的人給騙了?
前前後後一百多個女人都和這個假道士發生了關係,警察有些唏噓。
一個人如果太過於渴望什麼,就會被人有機可趁。
曹利梅回到家裡的時候,曹屏屏等在外面。
“你怎麼來了?”曹利梅有些不耐煩。
曹屏屏紅着眼睛,看着曹利梅:“爲什麼?我是你的女兒……”
曹利梅想既然人都被抓了,曹屏屏也肯定知道了,推開她進入房間裡。
“媽……”曹屏屏只覺得絕望。
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可信的,自己的母親,竟然將自己推進那個虎口裡。
曹利梅突然發飆:“不要叫我媽,誰是你媽,要不是我的孩子沒了,就你,一個J女生的孩子也配做我的女兒……”
曹屏屏愣住,臉上的淚還沒有褪去。
曹屏屏從曹利梅那裡衝出來,她已經崩潰了。
原來她竟然什麼都不是,那之前她恨季凝,哈哈……曹屏屏大笑着看向天空。
既然錯了,索性就錯到底吧。
她就是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曹屏屏將手上的血擦乾淨,給季凝打了一個電話。
“我要見你。”
“對不起,我不想見你。”季凝掛上電話。
曹屏屏大笑着,想躲着我?
她走後沒多久,鄰居看着曹利梅家開着門,男人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四周,這家的女主人他看見了幾次,比較風騷,帶着淫笑快速將房門給帶上,然後走進屋內。
然後屋內傳來殺豬一樣的叫聲。
曹屏屏給沈家平發了一個短信。
想救季凝就來XXX公司。
曹屏屏到了火勉的公司下方,季凝說不見,她索性在樓下大鬧,服務檯的小姐沒有辦法,又給季凝打了一個電話,季凝嘆口氣。
“讓她上來吧。”
沒一會兒曹屏屏推門進來。
“我不以爲我們之間有什麼話要說。”季凝冷眼看着眼前的女人。
曹屏屏冷冷的上前:“你不想知道你母親是怎麼死的嗎?”
季凝愣住。
曹屏屏不屑的笑着:“是曹利梅約她出來,並且殺了她的,曹利梅在她喝的咖啡裡下了藥……”
季凝的身體僵住,這是什麼意思?
曹屏屏徑自入座:“你可以不信我說的,我沒必要騙你。”她的眼眸裡帶着瘋狂。
季凝看着她的眼睛,有些害怕,莫名的害怕,快速向桌案後的放着電話的地方走過去,纔拿起電話,身後一股慣力將她壓在桌子上,一把冰涼的東西比着她的脖子。
“別動,我既然告訴了你你母親死亡的真相,你也要付出點什麼,千萬不要動,要是刀子碰到了我在碰到你……”曹屏屏歪着脖子,意識很混亂:“我有艾滋的……”
沈家平趕來的時候就看見季凝被曹屏屏比在牆上,脖子上還有一把刀子。
“你要什麼,我都給。”他趕來的很急,甚至腳下一隻腳穿着鞋子,一隻腳什麼都沒有穿。
曹屏屏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怎麼就會不愛她呢?
“沈家平我想看看你到底愛她到哪裡,你知道的吧,我有艾滋的。”
沈家平看着季凝慘白的臉,眼眸幽暗轉換着。
季凝一看他的表情,心就涼了,她以爲曹屏屏只是說說的。
“現在給我跪下。”曹屏屏看着沈家平,手裡的刀子又逼近了幾分。
沈家平陰冷地看了曹屏屏一眼,沒有說話,目光轉向牆角,目光轉瞬即逝。
曹屏屏想沈家平雖然愛季凝或者喜歡季凝,可是不會爲了季凝做到如此的,沈家平的骨子裡有着大男子的注意,甚至就連沈備山他都沒有跪過,她不信這樣的男人會爲一個女人跪下。
沈家平蹙着眉:“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事情,不要牽扯到她,如果你要我的命才能消氣的話,我給。”
“什麼叫不管她的事?沈家平如果沒有她,你會這樣對我嗎?你從頭到尾都是在玩我,把我們當成你們之間的白癡。”曹屏屏突然激動的大喊,她的手抖了兩下。
沈家平看着刀子在季凝的脖子邊晃,腳上前了一步。
“再上前一步,我就捅死她,不然就讓她和我一樣,你跪不跪?”曹屏屏突然刀子一轉。
撲通!
他跪了……
曹屏屏簡直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沈家平雙膝跪在地上。
“一切都是我的錯,你沒錯,凝凝也沒錯,屏屏……”沈家平擡起眸子:“放了季凝,和她無關的,我害死了她的父親母親哥哥,她已經夠了,我曾經愛過你,那段記憶在我的腦海裡是最短暫最絢爛的。”沈家平的淚和曹屏屏季凝的淚一起落在地上。
花瓣在風雨中飄搖,有個人有段愛,最短暫,也最燦爛。
曹屏屏是,季凝也是。
“那爲什麼不能繼續愛我?”曹屏屏的眼睛恨得通紅:“不對,不能愛我,我得了這種病……沈家平,我的心好痛……媽媽不是我的親媽媽……她利用我……”曹屏屏很想回到以前,回到沈家平決定離開的時候,她會要不猶豫的選擇和他一起離開。
沈家平慢慢起身,伸出手:“屏屏,放手吧,同是女人,你應該能理解季凝的傷……”
曹屏屏低聲哭笑着,然後扔下刀子,卻聽見……
“不要……”季凝大喊。
就見沈家平已經撿起刀子直接送進自己的心窩,他單腿跪在地上,兩邊的臉頰有淚,他的脣好白,就像是一張紙那樣的透明。
“凝凝,屏屏,這一開始都是我的錯,如果當初我沒有選擇報復就什麼都不會發生,我害了你們……”
曹屏屏撲過去,她想攙扶起沈家平,可是她不敢,她怕自己的病會傳到沈家平的身上,季凝坐在地上,越是哭越是心慌。
曹屏屏看着地上帶着血的刀子,突然看向季凝,睫毛上還掛着豆大的淚珠。
“季凝,不要恨家平,你知道他的童年嗎?因爲失去母親他過的有多難,如果沒有你哥哥,他會很幸福的,你遇到的所有事情都是我做的,他都不知道,結婚的時候是我派人把你帶去的……”曹屏屏抓起刀子悄悄的起身,移身到了窗邊:“他幾乎是不要命的在學所有的東西,你知道嗎?沈家平他主修的是心理學,他甚至可以通過你說的每句話每個動作去判定你真實的情緒波動,如果他要是真的想你死,有一千種一萬種方法可以折磨你,可是他即使在最恨你的時候,也從來沒把所學的運用到你的身上,相信我季凝,他愛你已經超過了他自己的尊嚴……”
季凝捂着脣,淚水像是決堤的海。
曹屏屏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閉上眼睛,一連四刀紮在自己的心口。
“屏屏……你何苦……”沈家平的眼睛已經開始發白。
曹屏屏倒在地上,臉皮一抖,滿臉都是淚花,她伸出手:“沈家平,我不後悔,愛……你……”
曹屏屏去的很快,帶着笑容。“我……要你……”曹屏屏口中吐着血:“一輩子都記得我……”曹屏屏眼睛一翻。
“凝凝,你要幸福……”
“叫救護車,來人啊……”季凝抱着頭大叫。
沈家平對季凝伸出手,季凝抖着手,將手交了上去,他滿足的閉上眼睛。
其實他們都明白了,人不應該有恨的,曹屏屏的死,註定了她們永遠都不能一起。
人生兜兜轉轉的就是這樣,求了一輩子的,依然得不到,曹利梅利用曹屏屏所以她死在曹屏屏的手裡,而曹屏屏如果沒有曹利梅的鼓動也不會回國,不回國也許就不會遇上這樣的境遇,她最後用死成功的束縛住了沈家平。
他和她之間死了太多的人,所以再也不可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佛說有因纔有果,季早儒撞死了沈家平的母親,命運纔會將兩個人拴在一起。
沈家平出院的時候,季凝選擇離開,和蘇依季芯一起離開,沈家平去送季凝。
繁忙的機場,到處都是送別的人,沈家平身上披着一件棕色的風衣,季凝抱着他的肩,然後轉身離開。
季凝一離開的那一秒,轉身的同時,她和他的眼淚同時滑下。
一個飄落在地上,一個飄落在人間。
有的時候不是不愛,離開只是爲了更好的去愛。
……
爲什麼你當時對我好
又爲什麼現在變得冷淡了
我知道愛要走難阻撓
反正不是我的我也不該要
你和我曾經有共同愛好
誰的耳邊總有絕句在縈繞
我們倆用文言文對話真的很搞笑
還笑那曹操貪慕着小喬
天灰了雨墜了
視線要模糊了
此時感覺到你的重要
愛走了心走了
你說你要走了
我爲你唱最後的古謠
紅雨瓢潑泛起了回憶怎麼潛
你美目如當年
流轉我心間
渡口邊最後一面灑下了句點
與你若只如初見
何須感傷離別
……
轉身清風帶走了一世的塵土。
轉一轉身,帶走了我無盡的淚水,轉一轉身帶走我的愛,轉一轉身,帶走了誰愛的呢……
季凝活躍在慈善界,她經常出現在各種慈善活動中,她竟然徒手創建了一間公司,在紐約成立了自己的上市公司。
公司上市的那一個晚上,她興奮的沒有辦法入睡,全公司的員工都在等待着這樣的歷史的一個見證,當宣佈的那一刻,季凝只覺得她的人生圓滿了。
有記者採訪她,很多人,很多媒體在講她創造了奇蹟,她的公司創造了奇蹟。其實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奇蹟,有的只是那些習慣了忽略別人日積月累的過程,而尋求自我安慰的“盲”人們和“瞎”媒體,把一個人和一個公司的成功歸功於奇蹟,是典型的自欺其人。
她沒有再婚,沒有戀愛,將全部的心血全部給了全世界可愛的小朋友們,成立了以她命名的基金會。
其實人有的時候並不成功,是因爲心裡又過多的私愛,成功的時候,心中堆滿的則是大愛。
來自世界各地的信件每天都會堆滿她的辦公室,有的叫她季凝姐姐,有的叫她阿姨,有的叫她媽媽。
平時的時候她是穿着優雅的季懂事,季女士,私下的時候,她穿着長褲T恤抱着孩子們,她會耐心的拿着帕子爲小朋友們擦着臉上身上的髒污,人世間其實沒有骯髒,有的只是無奈,她從兩個男人的身上學會了,不去恨,心中被他們灌滿了愛,滿滿的愛。
而沈家平依然往來於四海和政府之間,他依然是他。
女孩兒叫沈亦諾,今年18歲。
沈家平這個人其實說起來,就算是對他自己都是毫不手下留情的,可是獨獨一個人除外,沈亦諾。
沈亦諾十一歲的時候,沈家平被派遣到英國的大使館工作,儘管簡思捨不得,可沈讓依然讓沈亦諾在十一歲的年紀去了英國留學。
在整個社交圈子裡,誰都知道,沈亦諾是沈家平的心肝寶貝,動誰都可以,動沈亦諾就絕對是在找死。
沈家平甚至在參加同僚之間的聚會的時候都會帶上沈亦諾,沈亦諾雖然年紀小,可是在沈家平刻意的培養下,小小年紀就知道什麼是團隊精神,知道什麼可以做,什麼不可以做。
四海分部--
“我的天啊,她今天又賠了多少?”一個員工拍着頭大聲說道。
其他的人都習慣了,一個和大聲說話的人相熟的人推推他:“你是新來的,不知道,那是沈總的心頭肉,什麼都別說。”
沈家平的秘書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漂亮的女人都是驕傲的,自負的,當然她也不例外。
“沈總,亦諾這一星期已經賠掉了一個億,不是一千萬,不是一百萬是一個億。”女人的眼中似乎能噴出火。
她陪伴了沈家平這麼久,已經久到她認爲這個公司最後的夫人一定會是她,可是沈家平卻一點表示都沒有。
沈家平的轉移轉過來,文件碰一聲摑在碩大的辦公桌上。
“這個公司是我的,錢是我的,我能供得起她,輸掉全部我也樂意,陳小姐,請注意你的態度。”
對沈亦諾沈家平幾乎是放縱的,他在亦諾的身上看見了以前的季凝,他想讓亦諾能堅強的活着,活的開心,這樣他就可以告訴自己,他不疼了。
被稱爲陳小姐的女人臉紅了又紅,但聰明的女人深知不能惹毛自己想嫁的人,於是乎她轉開話題。
沈亦諾放學的時候,看見等在門外的車子,跳跳的跑過去,打開車門。
“沈家平……”
她自從9歲以後就不在叫沈家平大叔,直接呼喊他的名字,沈家平也默認了,並沒有要求她改口。
其實對於沈亦諾沈家平一直是縱容的甚至是嬌慣的,只要她想要的,想得到了,他就給。
他嘆口氣,拉拉沈亦諾的衣服,給她擦着汗:“淘氣。”
沈亦諾哈哈笑着,不在意的用手抹了一把臉,沈家平看着她的動作皺了皺眉。
沈亦諾抱着沈家平的胳膊:“沈家平,等我長大了,你娶我好不好?”
沈家平看着那雙眸子,嗓子眼裡的不字就沒說出來,沈亦諾的眼睛簡直和季凝就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每當他看着這雙眼睛,他就只能剩下全部的寵溺。
沈亦諾十八歲的時候,沈讓才知道自己女兒的心,父女間發生了大規模的暴動。
“他大了你三十歲。”
沈讓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女兒竟然會愛上沈家平,只覺得頭疼,如果他早知道的話,根本就不會讓她和沈家平在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
沈亦諾冷眼看着自己的父親,她接受的是美式教育,有什麼說什麼,沒有誰的輩分大說了就算的想法。
“如果媽媽現在和我一樣的位置,你會不去招惹她嗎?”
一句話給沈讓堵的。
“我們的情況和你不一樣,他離過次婚。”他試着和女兒講理。
“媽媽也離過婚。”沈亦諾反脣。
簡思坐在一旁忍不住笑了出來,沈讓一眼票過去,簡思起身,舉起手,表示自己不參加他們父女的戰爭。
沈讓嘆口氣:“他大了你三十歲,如果今天換了你站在我的立場……”
“我會同意,只是你是真愛,哪怕大六十歲,我會同意。”
談話結束,沈亦諾獲勝,沈讓的態度是,我反對,我不支持。
沈亦諾闌尾炎動手術的時候,醫院裡的醫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家長,差點把醫院給翻了,他甚至哪裡都不去,就守着她,等待着她清醒。
當沈亦諾睜開眸子,沈家平的心,終於平靜了。
從十一歲到十八歲的七年間,是沈家平陪她走過,拉着她的手陪伴她長大,她甚至知道沈家平爲什麼這麼的縱容她,她又一次在他的錢包裡看見了一張照片。
沈亦諾這輩子從來沒有恨過什麼人,可是她恨季凝,很恨。
看着沈家平這些年,沈亦諾就不明白,那是怎樣狠心的一個女人,爲什麼要這樣去傷害一個男人,一個愛着她的男人。
她偷偷趁着沈家平去衛生間的時候,將他錢包裡的季凝的照片給撕碎了,然後扔在地上。
照片好像是偷拍的,看的不怎麼真切。
沈家平第一次對她發脾氣,甚至沈亦諾懷疑他會殺了自己,那樣的暴烈。
“把東西撿起來,黏上,沈亦諾,我是這麼教你的嗎?”從11歲到18歲,他從來沒有對她發過脾氣,可是這次他生氣了,因爲一張照片。
她哭着將那些照片一片一片的黏上,然後交到他的手裡,無論他說什麼,轉身就跑了出去。
沈家平看着季凝狼狽的臉,無奈的笑了,照片雖然被黏上了,可是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他將照片放在辦公桌上,看着,就只是看着,這麼多年,每一年送到他手裡季凝的照片多到可以開一個展覽。
愛情這玩意他也說不好,其實之前他也是覺得,等待着和時間的過去,心底裡的那份悸動總是會減少,可是卻沒有,不但沒有減少,反倒日益的增加,堆滿了他的心間。
沈亦諾開始在學校打架,生事,逃課,功課一落千丈,她將頭髮弄的亂七八糟的,和男性勾肩搭背的。
沈讓又一次甚至差點將巴掌打到了她的臉上,可是她無謂的聳聳肩。
沈讓退步了,不管如何他所希望的是女兒幸福,可是沈亦諾卻說:“他愛的從來不是我,他看見我的眼睛,他的心纔會平靜下來……”
沈讓愣住,將女兒懶進懷裡,那一刻作爲一個父親的無奈包圍住他。
沈亦諾因爲考試作弊被帶進校長室。
陳秘書接到電話,看了一眼裡面,沈家平還在開會,可是似乎情緒很不高,一個一個進去的人被罵的臭頭,陳秘書想着自己是不是要把電話接進去,最後想,也許這是個機會。
電話才接進去,沈家平立馬就從會議室裡走了出來。
“聯繫那學校的股東,我要把那個學校買下來,多少錢都行。”
陳秘書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瘋狂的男人是以沉着穩健冷靜出名的沈家平,他簡直就是瘋了,而且還是爲了一個小女生瘋狂。
他趕去學校的時候,當着很多人的面,沈家平依然是沈家平,他不羈。
他說:“沒有人可以當了你,只要我活着。”
沈亦諾若是換了以前她會覺得幸福,可是現在只覺得苦澀,只是爲了一雙眼睛,何須做到如此。
他反身的時候,她大喊她用中文大聲的說:“沈家平,我喜歡你。”
沈家平沒有回頭,只是淡淡的說:“亦諾,你是冉冉升起的太陽,大叔老了,大叔的心已經給人了……”
沈亦諾蹲在地上,不,他沒有老,只是他的心理容不下自己。
沈亦諾這輩子最愛的人是誰?
她會說是沈家平,因爲她的命是沈家平兩度給予的。
小的時候媽媽總是說,沒有大叔,你是不會來到這個世界的,沈亦諾記不清沈家平第一次親她在什麼時候,只知道這個男人她會笑着祝福,她乖乖的重新學習,回到正軌,以一顆純淨的心陪伴他,讓他看見這雙眼睛,因爲她知道,如果沒有這雙眼睛,也許大叔早就離開了……
沈家平在併購其他公司的時候,因爲談不攏,對方的人找到了沈亦諾讀書的學校。
“不要過來……”歹徒的匕首比在沈亦諾的脖子上,亦諾並沒有覺得怕,她看着空靜的草地,如果可以還給大叔,她都願意做,季凝阿姨,請你看看大叔的心吧,亦諾閉上眼睛。
那個時候依然是那個男人,他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他問像歹徒:“你要什麼?”
歹徒的情緒很不穩定,沈家平進來的時候甚至吩咐了下去,不要報警,但凡能危及亦諾一點的事情他都不會讓它發生。
沈亦諾看着綁着自己的人,看着自己一身的炸藥,她不知道這炸藥是真的還是假的,也許是真的會要了她的命,也許是假的只是爲了要錢。
突然校門外卻突然響起了警車的聲音,歹徒的神經崩潰,點燃了炸藥,沈家平飛身上前,和歹徒廝打在了一起,其他的人都在瘋狂的往外跑着,兩個人在地上廝打着。
“你走,你走啊,大叔,我喜歡你,可是我更喜歡你可以和季凝阿姨在一起,大叔不要忘記亦諾,……”
沈亦諾紅着雙眼,他不可以死,絕對不可以死。
他是自己最尊敬最愛的人,他不能死,沈亦諾開始掙扎,她不可以讓大叔死。
那根線越燒越短,越燒越短,最後的關頭,沈家平看着沈亦諾已經跑開的身子,衝上去,抱住她,雙手解着她身上的繩子,然後爆炸的前一秒,他成功將炸藥扔了出去,然後用自己的身體當做一個護盾抱住沈亦諾。
他用自己的身子,將沈亦諾抱緊,用自己的阻擋着對她的傷害,火花在他的眼裡迸濺着,季凝……
最後出現的是季凝的臉,對於這個女人他一直在深愛,一直在深愛……
哪怕到了死,他依然愛……
若是能用我的死,換回你對我的愛,這就值得了,還有什麼不值得的呢,火點用死讓你記得他一輩子,那麼我死了,是不是你也會永遠的記得我?
每一次偷偷看着你的臉,偷偷看着你,我的心似乎就又活了,如果我們之間沒有那些恨,如果我們之間沒有那些誤會,如果我放棄了報仇,是不是我們今天就不會走到今天?
葉子落了,是我在想你,風起了是我在想你,雪來了,依然是我在想你,我無時無刻都在想你,想到心痛。
秋葉帶走了我的思念,初雪帶來了對你的思念,凝凝,如果有下輩子,不要許給別人,許給我好嗎?
“亦諾,答應大叔要好好活着,不要告訴別人,不要告訴她……”火花四濺……
沈家平帶着笑,身子一歪,躺在地上,他的臉已經全黑了,身體燒焦了。
沈亦諾沒有受傷,可是她嚇傻了,大叔的身體有一種熟悉的味道飄過來,她發瘋似地搖晃着還死死抱住自己的人,那個一直到死都怕她受傷的大叔……
“大叔,你活着,大叔……亦諾疼,大叔……”
可是這一次他沒有在醒來。
倒下去的那一秒,他想,如果我可以見上你一面多好,可是我不會奢望的,能遠遠看着你,我就滿足了。
如果上天問我要一個要求,我想我會成爲風,因爲可以時刻的陪伴在你的身邊,如果我可以變成水,我可以存活在你的血液裡,如果我可以成爲衣服,那我可以給你溫暖,如果我變成了鬼,我會永遠的離你遠遠的,因爲我怕會嚇到你,我曾在亦諾的身上找到了你的眼睛,那是一雙多麼珍貴的眼睛,看着那雙眼睛,我纔可以走過漫漫歲月,走過漫漫沒有你的歲月。
如果可以,讓我成爲你的思念……
“大叔……”沈亦諾抱着沈家平的身子大喊着,哭叫着。
“我錯了,我什麼都不要了,我叫她來,大叔你不要死,不要死……”無論外面衝進來的工作人員怎麼勸,沈亦諾就是不鬆手,她哀嚎着,仰向天空:“我恨你,我恨你,你奪走了我大叔的命……”沈亦諾像是一隻小獸。
從小大叔總是寵溺的對自己招手:“我的諾諾寶貝……”
沈亦諾發瘋的尖叫着,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大叔我不喜歡你了,不喜歡了,你也不要喜歡我,不要喜歡我,爲什麼要救我,你還沒有見到那個女人的最後一面……
她恨恨的看着天空,今生我誓於你鬥!
沈亦諾的眼中充滿着恨。
連續三天,沈亦諾坐在觀景海潮上方的長椅上,穿着一件很薄的單衣,帶着帽子,抱着自己的雙腿,就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她看不見後面的爸爸媽媽,她的心,很疼。
“你先回去吧。”簡思抹了一把臉。
“簡思,你要相信她,她是我的女兒,她不會死的。”沈讓攬過妻子的身體。
瓢潑的大雨澆在地上,地面上冒着水泡,沈亦諾一身的水,茫然的看着前方。
“啊……”她抱着頭大聲的呼喊,不管別人怎麼看她。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離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尋花,夜夜棲芳草。
美國總公司的季凝突然心悸一下,捂着胸口,幸虧工作人員發現的早。
“季總你怎麼了?”
季凝也說不上來,胸口一陣一陣的絞痛,最後倒在地上,嚇壞了工作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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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有些愛,是不能說出口的。
就像沈家平,就算他死了,他依然不要季凝知道,他將所有的一切都推到自己的身上,他告訴季凝,她的父母哥哥都是他害死的,這樣季凝不會再回頭,會勇敢的活下去,
沈亦諾每年都會來海邊紀念沈家平,她依然不瞭解季凝,可是她不再會去怨恨了,因爲那麼大叔用生命在愛的女人。
“不要哭了。”簡思將女兒拉近懷裡。
沈亦諾撲進母親的懷裡:“媽媽,我痛。”
沈亦諾明白了,有些愛不是能強求的,有的人即使一輩子不見面,可是他心裡的愛不會變,也許這是大叔所求的,他求的就是離開這樣痛苦的人世,今生他們沒有辦法一起,因爲心中放不下,可是離開了,一切就都放下了。
沈亦諾流着淚,踩在沙灘上,簡思安慰着女兒,然後離開,每年的今天,亦諾都是一個人呆在這片沙灘上,一個人紀念她所愛的大叔,這份愛她獨享。
清涼的水,沒過腳踝,沈亦諾看着平靜的海面地平線,雙手放在脣邊。
“大叔,你看見了嗎……你成功了,亦諾不會輕易的尋死,亦諾不會再難過,我只允許自己難過這一秒,下一秒我將投入我的工作中,大叔亦諾勇敢,大叔,季凝……”沈亦諾哽咽的一句:“她很好……她不知道……”
人生若只如初相見,那些美好的記憶,那些唯美的記憶將永遠飄蕩在我的心間。
很久以後季凝在美國見到了嚴真,嚴真嫁給了一個巴西的老男人,一連三胎所生的孩子都是腦癱,嚴真躲避着季凝和蘇依,季凝只是笑笑,老天爺是公平的,你做了錯事,就一定會受到懲罰的。
毒婚之逆轉時空。
時光倒退二十年
吱……
輪胎擦地的聲音,季早儒驚出了一身的冷汗,雙手握緊方向盤,他的脣有些發抖,看着前面倒下去的女人,他嚇到了,抖着身體不知道該怎麼辦,最後狠心的推開車門。
女人從地上爬起。
“阿姨,你有沒有事?”早儒看着女人吐了一口血,有些害怕,他是不是要坐牢?
沈家平的媽媽勉強的笑笑,頭一暈,倒了下去。
早儒抖着手掏出手機:“媽,我撞人了……”
沈家平去學校退學,出門在拐角樓梯的時候撞倒了季凝,最近媽媽被車子碰到,雖然傷的不重,可是身體裡潛伏的毛病似乎都漂浮出來了。
她穿着黑白相間的校羣從拐角上樓,和他正好撞在一起,膝蓋狠狠擦在地上,出了一點的血,不是很嚴重。
沈家平蹙着眉頭,年少桀驁的臉孔看着跌倒在地上的女生,心裡飄過一個想法,白雪公主。
伸出手,季凝看着自己面前的手,猶豫了一秒,沈家平的手就要收回去的時候,她交了上去,一雙自然曬黑的大手,一隻嫩白如雪一般的小手。
“謝謝……”季凝有些緊張。
沈家平將她拉起,然後轉身離開。
“季凝……季凝……”後面有人在喊她。
季凝看着消失掉的背影,爲什麼會覺得他的背影都是哀傷的呢?
那是一種含化在口中,黏黏的哀傷。
“季凝……”她的朋友有些不耐煩的衝上來。
“跌倒了?怎麼搞的,季凝,你知道嗎,我剛纔看見誰了?”女同學眉飛色舞的一邊用自己的手帕給季凝包紮上,一邊說着:“沈家平,知道嗎,我們全年級的沈家平。”
沈家平?
季凝聽過這個名字,被老師稱爲建校以來的第一個天才。
女同學繼續說:“季凝,沈家平看着就跟漫畫裡走出來的人似的,可惜了,就算再帥,估計也不會有很多的人喜歡他。”
季凝看着自己的腿,有些不解:“爲什麼?”
女同學嘆口氣,雖然才十四歲,可也知道了光有愛情的生活是不如意的。
“他媽媽是撿破爛的,算了,說了你也不明白,這事說出去多丟人,我媽媽要是撿破爛的估計我都上吊了……”女同學比着自己的脖子。
季凝突然覺得很生氣,甩開自己朋友的手。
“撿破爛怎麼了?”
季凝從小就覺得自己有點憤世嫉俗的基因。
女同學似乎沒想到她會突然發飆,然後張着嘴看着季凝無語。
季凝轉身離開。
季凝很煩惱,因爲媽媽和奶奶的關係不是很好,她放學去辦公室找到爸爸。
當季凝哭着說討厭爸爸的時候,季雲濤壓根就沒想到過家裡會有這樣大的問題,如果女兒不說,他忙工作根本就不知道,他拉過季凝的小手,將她抱在懷裡。
“凝凝啊,季芯不是別人是你妹妹,你能不能答應爸爸把她當成你的親妹妹一樣。”
季凝抽泣着最終也是點點頭。
季雲濤抽出時間做母親的工作,做妻子的工作。
其實有些事,只要你說出來沒有什麼事解決不了的,夫妻之間最貴重的不是金錢上的享受,也不是物質享受,而是彼此談開心誠心的交談。
雲冉和記雲濤談過以後,不在無聲的隱忍,她將自己的立場說出來,也試着對季芯好,季芯這孩子開始的防備心很重,到了後期,覺得自己和季凝季早儒沒什麼分別的,自然開始在老太太面前說好話,老太太雖然還是很張揚跋扈的,但是那幾個人抱成了團,她也沒有辦法,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沈家平的母親因爲被記早儒所撞到,季家承擔了沈家平的學費,十幾年後,沈家平娶了季家的女兒,季早儒娶了蘇依,嚴真則嫁給了司悅,楊樂兒和楊火點訂婚,季芯和徐偉傑相愛,每個人似乎都找到了一個美好的額歸宿。
“老婆,她又尿了……”沈家平帶着黑色的眼鏡無奈的舉高手中的娃娃,娃娃被他舉過頭頂,裂開沒牙的小嘴。
季凝看着那一大一小,幸福的笑着。
人與人之間最爲重要的不是心靈的溝通,而是靠嘴蚌來的不滿,然後找到調節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