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慚愧,玉方確實沒有見到。 ”玉方陌年有些無奈的笑了笑,“燭陰秉性不定,脾氣乖戾,以前只有上古神尊可以馴服它,不過待此次回了神界,本神倒是要去神樹扶桑那邊查探一番,燭陰最喜扶桑,或許會在那裡。”
“不好,堇宋修爲不深,挽姜現在魔力大漲,他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忽然,折瀾星君大喊一聲,天帝幾人只見眼前光芒一閃,折瀾星君已經飛身到了挽姜那邊。
看到逐漸靈力不支的堇宋,在那麼多的銀絲下勉力支撐着,天后娘娘心頭一緊,好像一塊巨石砸進心窩,她聲音顫抖的喊道:“挽姜你住手,害死了祈回還不夠,你還想殺死你四哥嗎?!給本宮住手!”
“住口,胡說什麼!”天帝登時反應過來,氣急敗壞的吼道。
天后的臉色也白了,抖着身子不敢看他。
然後話已經說出口,這裡的所有人也都聽見了,挽姜淡淡的覷了眼面色猙獰的天后,方纔還在與銀絲纏鬥的堇宋在聽到天后的話時已經愣住了。
趁着此時,挽姜欺身而上,白玉的右手瞬間掐住堇宋的脖子,她冷笑的看着天后,銀絲緩慢而細緻的纏上堇宋的四肢。
“挽姜不可,你冷靜些,不要做錯事。”趕過來的折瀾星君面色一沉,看着在挽姜手上的堇宋,心驚膽顫的勸道。
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她的目光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呆滯的堇宋,然後輕飄飄的說道:“錯事?若我殺了他便是做了錯事,那你們合起夥來對付雲裡,怎麼不向我認錯呢?還有,天后說笑了,我沒有哥哥,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再有。”
“他是...挽姜,你先放手,有什麼話大家好好說好嗎?”折瀾星君苦口婆心的勸說着。
他小心的勸着,腳下步子一點點的挪向挽姜,謹慎而細微。
銀絲瞬間拉長數尺,直入蒼穹,隔開冰冷的距離。
她目光冷凝的掃了一眼折瀾星君,好笑的看着手裡的堇宋,“星君最好別動,若是再靠近一步,我就殺了他。”
折瀾星君的腳步猛的頓住,仙界的人都小心的看着她,不敢輕舉妄動,畢竟她手裡抓着的是天帝的兒子,仙界的四殿下,誰都不敢冒着風險過去。
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挽姜忽地歪了歪腦袋,她轉臉,紫眸妖異,衡宛瑟縮了一下,挽姜冷笑,“你過來。”
衡宛搖頭,眼淚開始打轉,“你...你不要傷害四哥...”
“可以,只要你肯過來替了他,我便不殺他。”
她嘴角笑意盈盈,眉眼帶着溫柔俏皮的笑,她眨了眨眼,好整以暇的看着衡宛。
衡宛背後滲出冷汗,她不禁後退了一步,小臉煞白,沒有勇氣走過去。
帝無湮伸出手,“小挽,不要胡鬧,快放了阿宋。”
挽姜一記冷眼甩過去,“你最好閉嘴,否則我現在就捏斷他的脖子。”
帝無湮面色一僵,眼裡藏着藏不住的心痛,“小挽,一定要這樣麼?”
一定要,把自己逼上絕路嗎?
挽姜不理他,她調轉視線,諷刺的笑起來。
“你看,你的小五在害怕,她怕死,她不敢救你。”
風過無聲,吹散了狠戾的話語,只是每個人心裡,都掀起了一層淺薄的漣漪,不約而同的想起了八百年前那一個帶着滿腔刻骨仇恨的女子,那樣決然不顧的跳下業火不息的地獄,滿目血淚滿身是恨,慘烈無比又悲傷至極。
衆人看着眼前的她,同當年在十殿地獄見到的挽姜重合,那樣的刻骨銘心。
挽姜湊近堇宋那張震驚至極的臉,臉上的花紋透着妖魅和冷豔,她的聲音清雅冷漠,有着些許的嘲弄之意。
堇宋張着口,任由她掐着自己的脖頸,腦中一片混亂,理不清,也看不清,似乎什麼都變得一團糟。
他想大聲的對着挽姜吼,你是個妖女,你殘暴無情殺人不眨眼,可是他什麼都說不出口,嗓子裡像是被東西堵住,難受的緊。
爲什麼會再也說不出口這樣的話了呢?
是因爲她眼底深處那樣破碎的絕望?
還是因爲天后那一不小心脫口而出的話?
“你到底是誰?”終於,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堇宋看着挽姜,心頭一陣說不清的窒息感。
他究竟遺忘了什麼?爲何他的記憶里根本沒有挽姜的存在,仙界所有的人都認識挽姜,帝無湮甚至是她的師傅,所有人都記得她,只有他自己的記憶裡,全然沒有這個人。
他很想衝到陌容容面前,質問她是不是也對他使用了‘離幻’,也像帝君一樣將她從記憶中遺忘。
可是他知道,他沒有中離幻,沒有像帝君那樣遺失一段記憶,他的記憶是完整的,從出生到此刻,都是完整的。
所有人的事情他都記得,包括很小的時候他犯了哪些錯被天帝責罰他都記得一清二楚,可是他不記得挽姜,不記得關於這個人的一切。
沒有人能夠懂得他心中的恐懼,他是恨這個魔後的,因爲她,仙界三番五次不得安寧,因爲她,無湮自毀自己的腿,因爲她,連神界的玉方上神都驚動下來,這個女人彷彿天生帶着煞氣,走到哪裡都會有人受傷。
他不明白,不明白剛纔他的母后爲何會對着這個魔後說他是她的四哥。
他明明只有衡宛這一個妹妹,從小寵到大的妹妹,另外就是陌容容,母后認的義女,他的義妹。
而挽姜,這個魔界的魔後,爲什麼會是他的妹妹。
怎麼可能是他的妹妹。
她笑着,月光下的小臉端然露出悽迷之色,紫眸好似琥珀,有着驚心動魄的美。
“陛下,這樣下去這個孽障會害死阿宋的,你要眼睜睜的看着阿宋去送死嗎?”天后雍容的面上早已經沒了端莊和高貴,幾近發瘋,她只剩下堇宋這麼一個兒子了,若是堇宋出了事,她真的會活不下去的。
天帝眼眸一厲,“閉嘴!要不是你壞事,阿宋怎麼會落到這個孽障手裡。”
那雙紫眸天下獨一,仿若冰山雪蓮初綻,眼底一片乾淨,可是這樣乾淨的一雙眸子,卻變得嗜殺無情。
純粹的恨意在眼裡集聚,她輕聲開口,語氣呢喃,“我說了,要仙界所有人給雲裡陪葬,他一個人在屠魔陣裡一定很孤單,你們都留在這裡吧,都陪着他,這樣,他就不會孤單了。”
說着,她手上的力氣增大,一點一點的勒緊堇宋的脖頸,堇宋面色逐漸蒼白,深黑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不要!”天后急的大叫,眼淚大顆大顆滾落,“挽姜,算本宮求你,你放過阿宋吧,你別傷害阿宋。”
冷笑的撇過臉,挽姜看着眼前的衆人,無一例外都是震驚怒目的看着她。
她淡淡的看着離她最近的拂霑等人,語氣淡漠,“多麼感人至深的場面啊,天后愛子情深,真是叫人感動。也對,當初因爲二哥,你便恨不得將我刮骨喝血,如今我要是再殺了他...呵呵,可是要怎麼辦呢,今天我誰都不想放過。”
拂霑上前一步,“挽姜你先冷靜,我相信你,二皇子一事,我信你是無辜的。”
“你信我?”
她脣邊綻出笑靨,半諷半嘲的盯着拂霑溫潤如玉的面容,“你憑什麼信我?你還是這麼的自以爲是,自私的讓人覺得可笑,我的確無辜,被你利用被你耍的團團轉,何其無辜。你們夫妻二人,次次吵架拿我當藉口,若不是因爲你,衡宛何至於如此恨我?若不是因爲你反覆無常的性子,我們姐妹的感情,又怎麼會分崩離析,拂霑,你這樣自私的人,憑什麼指望別人愛你!是衡宛她傻,將你當作良人,可你哪裡配得上‘良人’二字,你不過是在玩弄她的感情,玩弄她的真心!”
一番言語,說的拂霑和衡宛兩個人都面如土色。
拂霑踉蹌後退,頎長的身子隱在暗夜裡,衆人只能瞧見他微微發抖的身子,卻無法探看他此時臉上的神情。
月色朦朧起來,四周開始泛起細微的薄霧,寒意深重。
她轉過臉看着堇宋,脣角譏誚的笑意,“原來你心中的小五,是隨時可以換人的,無論是誰,只要你願意,都可以是小五,如果說從前我對你還有幾分感情,那麼今日,一切都已煙消雲散,過往的種種,我就當是黃粱一夢,夢是容易醒的,時至今日你能讓我這般痛恨你,也是不易。”
“我們...真的是...兄妹?”堇宋握住她掐着自己脖子的那冰涼的手腕,聲音語氣無不是凝重和冷澀。
紫眸幽幽,裡面似包含了千言萬語。
驀地,她歪頭一笑,難得的天真姿態,堇宋腦中似乎有什麼一閃而過,快的無法捕捉,他覺得這個笑容十分的熟悉,似乎曾經在哪裡見過,情緒莫名有些激動,那雙桃花眼裡流光溢彩,泛着好看的神色。
挽姜抿脣,淡淡一笑,罔顧堇宋那突然燦爛起來的容顏,她輕輕的鬆開手,眉眼寡漠,“不是,我們不是兄妹。”
“我不信”堇宋收起笑意。
“信不信是你的事,我只是闡述一個事實。”
她無所謂的笑了,“四殿下何必因爲這個如此耿耿於懷,你現在這樣,還真是讓人不習慣,我還是比較習慣你罵我恨我要殺我的樣子。”
堇宋一僵,立在那裡沒有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