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里拉開雲襄的手,自己輕輕的後退了一步,頓了頓,又後退了一步,眸子黑的看不見任何光亮,他啓脣,輕輕的開口,帶着森然的意味。
“說的好,他是你尋覓的良人,是你心心念唸的阿梵,我西鑰雲裡纔是無恥小人,是我橫刀奪愛拆散了你們。”他淡了眉眼,瞧不清情緒,“你找到了你的阿梵,轉眼便投入他的懷抱。對了,我是不是還應該對你說聲‘恭喜’?”
恭喜你,有情人終成眷屬。
“......”
“我對你說過的話,你當真是一句都不記得了。”他看着她,目光讓她覺得窒息。
她的臉色,褪至煞白。
“我只問你一句,你可還記得,你是我西鑰雲裡的妻?”他的語氣平淡,但凜然透着一股寒氣。
挽姜咧嘴,緩緩的扯出一張蒼白的笑臉,“你倒是提醒了我,還請你寫一封休書於我,我終歸是不想虧欠了阿梵,你我早一點劃清界限,對你對我對阿梵都是一件好事。”
她的話說的半分情面不留,氣氛陡至冰冷,雲裡沉默的看着她,那雙深不可測的眸子裡,窺探不出任何的情緒。
他一言不發方牽起雲襄的手,掃過魔界錯愕的衆人,目光冷冽,轉身便走。
挽姜沉默着,看着他帶着魔界的衆人,漸漸的淡出自己的視線。
終於,她轉頭,看着帝無湮,笑容清雅,“我們...回去吧。”
假裝自己沒有聽到她話裡的哭腔,帝無湮微微點頭,扯了扯嘴角,揚起一抹笑意,抱着她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待兩個人走遠,方纔空無一人的崑崙丘,再次出現一抹白衣身影。
正是去而復返的西鑰雲裡。
雲襄也趕回來,站在他身邊,看着抿緊脣一言不發的哥哥,猶豫的動了動脣,“哥哥,你別難過...”
她忽然發現,從小到大,都是她有委屈時哥哥安慰她,她似乎,從來沒有安慰過她的哥哥。
在她的印象中,她的哥哥強大到根本不需要別人的安慰,那樣強勢而高傲的一個人,怎麼會,需要別人的安慰呢。
可是看着眼前的人,雲襄第一次覺得,原來一個人即便是再強大,依舊有脆弱的時候,依舊需要,安慰。
可是她並不知道,該怎樣去安慰她的哥哥,滿肚子的話到了嘴邊,只剩下最蒼白的安慰。
哥哥,你別難過。
雲裡擡手,摸了摸雲襄的腦袋,眼底一片死寂,他沒有說一個字,目光定在挽姜離開的方向,久久的不說話。
雲襄靜靜的看着,眼眶慢慢的變紅,終是忍不住小聲的哭了起來。
“哭什麼?”雲裡嘆氣,轉過身輕輕的抱住自家的妹妹,安撫似的拍着她的後背。
雲襄搖頭,眼淚止不住的滑落,她擡手擦去眼淚,結果卻越擦越多。
“我不想哭的,都怪哥哥你,你別這樣好不好?我看着你這樣,心裡很難受。”她癟癟嘴,抽噎道。
雲裡一怔,面上露出一抹無奈,卻是伸手擦去她臉上的淚水,動作溫柔。
“哥...”雲襄抱住他,眼眶紅腫,帶着心疼,“哥你忘了她吧,好不好?她根本就配不上哥哥,哥哥,忘了她好不好?”
良久,“對不起,襄兒。”
雲襄愣住,隨即明白過來,她頓時便怒了,推開雲裡,又氣又疼的看着他,“我真是不懂,她到底哪裡好?哥哥你這樣的愛她,可她呢,她轉個身就將你忘了。”
她的哥哥,放眼六界都難再找出第二個。
這樣好的哥哥,憑什麼被那個不知好歹的女人傷害的這麼深!
“哥,四海八荒這麼大,不缺她挽姜一個,比她美比她溫柔比她好的女子那麼多,哥哥何必這麼傻。”雲襄嘆口氣,怒氣漸漸萎靡,有些鬱悶的說道。
雲裡笑,笑意不及眼底,“襄兒,你不懂。”
你還小,所以不懂。
世間的感情,從來不是登對便足矣。
芸芸衆生,萬物生靈那麼多,或許是有比她美比她溫柔比她好的女子,可是那又怎樣,那些女子加起來也抵不上一個她。
有些人,一旦認定了,便再也不會改變。
雲襄苦笑,“是啊,我是不懂,也不想懂。但有一點我還是明白的,如果一方面的付出得不到對方的重視,還是趁早放棄爲好。等到自己越陷越深,對方卻無動於衷,留下的只有痛苦而已。”
“你喜歡上了懷衣。”不是疑問,而是極其肯定的語氣。
她擡頭,苦笑着看着自家的哥哥,那雙洞徹一切的眼裡,有着難言的認真和清明。
她的心思,有這麼明顯嗎?竟是瞞不過任何人。
“哥哥,我是不是做錯了?”她說着,眼淚順着臉頰滑下,眼裡是瑣碎的光,小臉微揚,依舊是曾經倔強的模樣。
雲裡微不可聞的嘆口氣,眼底裡深藏的疲倦開始一點一點的蔓延開來。
“談不上對錯,只是怕你受傷。”
他雖不瞭解懷衣那個人,但是懷衣的手段,他或多或少還是清楚一些的。
他自己的妹妹,什麼樣的性子,別人不瞭解他還能不清楚嗎,又怎麼會是那樣一個城府極深的人的對手。
雲襄紅着眼,破涕爲笑,“好了哥哥,你放心吧,我與他...已經不可能了,我西鑰雲襄好歹也是魔界公主,要什麼男人沒有,他鳳臨止不過是一個悶葫蘆,我纔不稀罕。”
清雋無雙的面孔微微一笑,摸了摸雲襄的頭沒再說話。 wWW▪ тт kΛn▪ ¢O
他放下手,眉間有些陰鬱的碎光,似在沉思什麼。
雲襄乖乖在站在他身邊,一時間沒人說話,只有遠方拂來的涼風,穿衣而過,帶起墨發數千。
忽地,雲裡抿脣,似乎想起了什麼,手掌一番,一陣耀眼的光芒閃過,雲襄眯了眯眼,待光芒散去,她低頭瞧去,卻驚訝的瞪圓了眼。
“渡...渡魂簫?”雲襄驚喜的看着雲裡手裡的簫,激動不已。
目光平靜的掠過自己手裡的那把簫,雲裡簡單的嗯了一聲。
這把簫,他與父尊找了這麼久,原來竟是在崑崙丘裡面的屠魔陣裡,此番若不是他被仙界和神界聯手陷害,倒是發現不了這把簫,說起來,因緣巧合總有它的命數。
這時,崑崙丘突然整個的震盪起來,雲襄驚呼一聲,腳下的地裂出了一人寬的深壑,雲里拉住雲襄飛起,兩個人靜靜的立在半空中,雲裡墨色深沉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面容淡定如常。
反觀雲襄,震驚錯愕的看着腳下的崑崙丘,方纔還平靜的崑崙丘,此刻山崩地裂震動不停,鳥禽驚鳴走獸狂突,參天的古樹大片大片的倒下去,發出噼裡啪啦的斷裂聲,雲襄抖了抖脣,正想說話,遠處卻傳來了轟隆隆的巨響聲。
“怎...怎麼了”雲襄驚恐的看着雲裡。
雲裡眯眼,看了眼手裡的渡魂簫,面色淡然的說道:“是海嘯。渡魂簫出世,已經驚動六界了。”
正說着,方纔被挽姜用軒轅劍劈開的那道巨壑,已是瞬間被滔天的海水傾覆,眨眼睛便是一片汪洋。
“現在六界還不知道渡魂簫在我們手裡,哥,趁着現在,我們趕快回去救醒母后吧。”雲襄拉住雲裡的衣袖,急切的說道。
雲裡沒有說話,他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簫,此刻赤色的簫一陣一陣的閃爍着,靜謐而神秘,透着遠古滄桑一瞬的氣息。
“哥!”雲襄急了,素來急性子的她忍不住跺腳喊道。
“走吧。”最後看了一眼面目全非的崑崙丘,雲裡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帶着雲襄轉身離去。
那時的他們又哪裡能想到,不久的以後,面目全非的又豈止是這些山川草木。
渡魂簫通身血色,玉一般晶透的血色,那麼純淨的紅,透明的幾乎可以看見裡面的樣子,難以想象這便是上古流傳下來的邪器渡魂簫。
簫的首尾端刻着精雅繁複的花紋,中間刻着幾行小字,似是上古梵文。
“這是陌上鈴?原來它本來就是系在渡魂簫上面的,怪不得需要靠它來找渡魂簫了。”雲襄笑眯眯的撥了撥小鈴鐺。
“也算是因禍得福,哥哥,母后有救了。”雲襄歡喜的抱住雲裡的胳膊,笑靨動人。
“回去再說。”
雲襄點頭,看着他的模樣,嘴脣動了動,想說什麼,可終究是沒說出口。
兩個人剛到魔界,迎面就看見了等在魔宮入口的風縵曦。
見到風縵曦,雲襄是驚訝的挑眉,雲裡則是危險的眯起眼。
風縵曦先前正在出神,恍惚間聽到身後傳來輕微的響動,她轉過身看去,一時間怔在了原地。
她之前親眼看見雲裡被玉方陌年同仙界的人關進屠魔陣,可此刻出現在她面前的正是西鑰雲裡,完好無損的西鑰雲裡,活生生的西鑰雲裡。
熱淚瞬間從眼眶裡漫出,她激動的渾身顫抖,“雲裡...”
話還沒說完,她臉色猛的一變,接着側身一個靈巧的斜翻,躲開了那凌厲毫不留情的一擊。
“哥,你別這樣。”雲襄嘆氣,按住雲裡再次伸起的手。然後轉頭看向驚魂未定的風縵曦。
“縵曦...姐,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