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隨璟,久聞仙界五公主的大名,今日得見,確實不枉此行。”
一旁溫厚沉實的嗓音傳來,挽姜愣愣的回過神,轉頭看了過去,就見一名錦衣華服的男子正笑意深深的看着她,手裡執着一杯瓊漿,一派溫和有禮。
挽姜端起桌前的酒杯,虛虛的朝隨璟拜了一拜,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太子謬讚。”
隨璟淡淡一笑,喝下那杯酒,謙和的伸手請挽姜入座,挽姜點點頭坐在隨璟對面,她還真是站的有點累。
天帝端坐在主位上喝酒,看着大殿裡衆人都入座後,放下了自己手裡的金色酒盞,聲音郎朗沉沉的傳來:“今日召大家前來,是商議小女挽姜的婚事,諸位有什麼想法都可以說出來。”
衆人附和着點頭,一時間大殿內的討論非常熱烈,但與其說是討論,不如說是衆仙家在七嘴八舌的說着挽姜嫁給龍太子隨璟的種種好處,個個臉上洋溢着開心的笑容,就像是自己家嫁女兒一樣。
挽姜端起杯子想喝口茶,聽着滿殿的阿諛奉承傳過來,到嘴邊的茶又放回去了,杯子裡的水傾灑了出來,溫熱的沿着白皙的手背滑落。
“公主,你有沒有燙着?”隨璟眼尖的發現挽姜這邊的情況,站起身走到挽姜桌子邊,一臉關心的看着她。
“姜兒,怎麼了?”天后娘娘聽到隨璟的話連忙也走了過來,執起挽姜的手細細的看着,見到沒事,才放下心來。
“沒事。”收回手搖搖頭,笑容淺淡。
天帝朝着坐在位置上一言不發的折瀾望了過去,聲音帶着不怒自威的力度:“折瀾,去情花冢接小五可有出什麼狀況?”
折瀾星君愣了一愣,一旁含笑飲酒的文書仙君也愣了一下,兩個人不動神色的相視一眼,折瀾起身恭謹的回道:“陛下,公主和冥王在情花冢玩了一會就離開了,並沒有發生什麼事。”
一直在專心吃東西的陌容容聞言手裡一滯,難得的擡起眼看了折瀾一眼,嘴角掛着一抹淡淡地譏諷。
天帝面色平淡的點點頭,揮揮手讓折瀾星君坐下,轉臉看着挽姜,聲音溫和:“姜兒去情花冢做什麼?”
一句話,讓文書仙君和折瀾星君原本放鬆下來的心立刻又懸了起來,論起來,他們算得上都是挽姜的長輩,因此並不想看到挽姜爲了此事受罰,但是他們也無法站出來說什麼,那樣反而惹人懷疑猜忌。
挽姜沒料到天帝會在大庭廣衆之下問她這個問題,一時之間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要怎麼說,說她是去和魔界少主找陌上鈴?那她估計少不了一頓重罰。
“公主說她沒見過情花,我帶她過去看看。”
正當挽姜面色蒼白不知道如何回答時,一道冷幽幽的聲音在大殿的角落裡響起,衆人循聲看了過去,只見陌容容一臉悠閒愜意的仰靠着椅子,面上帶着冷冷的笑容。
挽姜沒想到會是陌容容出聲替她解決掉了麻煩,不由得暗暗的朝她投過去一抹感激的笑容。
陌容容冷眼看着挽姜,心裡輕輕的冷哼一聲,還真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啊。只不過幫她說了兩句話,就對她心懷感激。
“公主。”隨璟這時出聲,衆人又都向他看了去,隨璟面容溫和謙潤的看着挽姜,聲音低沉:“想必公主已經知道在下此番前來的目的,在下是真心實意的想娶公主,願以東海的鎮海寶物爲聘,以全族珍寶爲禮,不知道公主是否願意嫁與在下?”
話已挑明,大殿內霎時陷入了沉寂,衆人皆是目不轉睛的盯着挽姜,想看她如何回答東海龍太子的問題。
挽姜聽着隨璟把話說完,嘴角一彎笑了,笑容清雅中帶着幾分魅惑:“目的麼,挽姜是真的不知道,太子娶我的目的是什麼?”
隨璟眼裡閃過一絲詫然,隨即從容回道:“在下仰慕公主已久,這便是在下的目的。”
“你說謊話臉都不會紅的麼?”挽姜好笑的看着隨璟,脫口就蹦出來這麼一句。
主座上的天帝臉色一變,呵斥道:“姜兒,不得無禮。”
“父君,我沒有說錯啊,他從來沒有見過我,我只不過是一個仙界公主,之前因爲拂霑的事情如今更是落得個壞名聲,他何來的仰慕?分明就是紅口白牙謊話連篇。”挽姜有理有據的和天帝對抗,眼裡一片平靜之色。
衆人詫異的看着挽姜,見她姿態端莊氣度高雅說話更是不卑不亢在情在理,倒是忘了眼前這位小公主以前可是相當頑劣不講理的主,九重天上被她捉弄的人可不在少數。
隨璟抿着脣看着挽姜,聽着她一番話說完,才聲音輕輕的開口道:“所以,公主是不願意嫁給在下?”
“正是。”挽姜笑着點頭,絲毫沒有猶豫的一口拒絕。
“呵。”隨璟笑了,臉上沒有半分不悅,依舊是從容不迫的樣子,他啓脣道:“公主,現在拒絕未免爲時尚早,不若你我先做個朋友,等相處一段時日彼此有了深刻的瞭解,那時候如果公主還是一口回絕在下,隨璟絕不糾纏不休。”
挽姜抿脣,眼裡的不耐煩一閃而過,面上還是維持着該有的笑容,聲音不冷不熱的響起:“如此也好。”
天后娘娘笑呵呵的讓挽姜和隨璟坐下,擡眸掃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陌容容,眼裡含笑的對着天帝說道:“陛下,容容這孩子現在無父無母委實可憐,鹿宜當年爲了我出死入生,如今她已不在人世,她唯一的孩子我勢必要照看好,陛下,咱們認了容容做義女可好?”
天帝目光沉沉的看了一眼天后,聲音冷淡疏離:“你的事,不用問我。”
天后臉上的笑容在嘴邊僵掉,她目光猛的一滯,看着天帝那張冷硬的側臉,藏於繁複層疊衣裳裡的雙手緊緊的握住,尖銳的指甲劃破細嫩的掌心,鮮血淋漓也緩解不了內心愈積愈深的痛楚。
“母后,你怎麼了?”坐於下首的挽姜奇怪的看着天后,臉色怎麼突然變得這麼蒼白。
天后努力壓制住心裡翻騰的苦海,朝着挽姜僵硬的笑了笑:“沒事,母后有點頭疼,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挽姜點頭,起身扶着天后慢慢的從後殿走了出去,待出了殿後深深的吐出一口濁氣,眉眼間的不開心和鬱悶一掃而光,她早就想離開了,只是苦於找不到藉口而已。
“母后,頭還痛嗎?”挽姜攙扶着天后走到大殿後面的雕花欄杆處坐下,眼裡是濃濃的擔憂和關切。
天后目光憐愛的看着她,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坐下,拉過挽姜的手放在腿上,聲音溫柔的說道:“母后沒事。姜兒,母后看着隨璟這個人不錯,是個好的歸宿,你真的不要好好考慮?”
“母后,二哥四哥還沒有娶妻呢,我的親事不用這麼着急。”挽姜明媚的小臉一聽到這個立刻垮了下來,神情鬱郁的看着欄杆外的芙蕖花。
天后無奈又好笑的看着她,嘆息一聲道:“姜兒,母后不是要逼你,你二哥四哥是男子,遲一些沒什麼要緊,只是女子一旦誤了最好的年紀,以後便是很難尋到好的歸宿。”
“母后,什麼是好的歸宿?”挽姜問道,她是真的不懂,什麼樣的歸宿纔是一個真正的好歸宿。
“姜兒,那是天下女子夢寐以求的圓滿,是你的生命中會有一個人出現,護你歲月無憂,守你千年萬載,愛你用情至深。”天后娘娘眼底泛起細小波瀾,劃過一絲痛色,她何嘗又尋到了好的歸宿呢,到底是有些遺憾罷了。
挽姜懵懵懂懂的點頭,她不曾用情,不曾思考過這個問題,不太懂天后話裡的含義,只是心裡覺得,若是真有那麼一個人,願護着她守着她愛着她,那她定是世間最幸福的女子。
魔宮虛妄殿裡,臨窗一方精緻虎皮鋪就的軟榻上,雲裡姿態慵懶的斜躺在上面,黑金雲紋的長衫鬆鬆垮垮的披在身上,露出了精壯結實的白皙胸膛,長長的左腿曲起,右腿懶散的伸直,骨節分明十指修長的左手握着一卷書搭在左腿膝蓋上,墨發盡數披散滑落至胸前,黑沉淡漠的眼睛正盯着手裡的書,殿內安靜的只聽見偶爾翻開書頁的沙沙聲。
這時,緊閉的殿門被人從外面撞開,發出極大的響聲。雲裡眼皮都沒有擡一下,語氣清淡懶散的說道:“香香,跟你說了多少次,門是要推開不是撞開,你雖身體結實硬沉,但我寢殿的門委實經不起你三番五次的摧殘。”
“吼吼”小殭屍急急的蹦達到雲裡身邊,紅眼珠子裡裝着生氣和委屈,一手扯着雲裡的衣袖,一手直直的指着門外,頗爲暴躁的亂吼幾聲。
雲裡放下書,扯過被小殭屍拉扯的不成樣子的黑袍,目光涼涼的掃向殿門口:“你來這裡做什麼?”
殿門外站着的是一名女子,手裡拿着一把精巧的佩劍,粉蘿水裙勾勒出勻稱窈窕的身形,秀髮挽成精緻的髻,插着幾支流蘇釵,眉眼妖豔中透着英氣,紅脣微揚,目光凝在雲裡身上。
“我來看看你,雲裡,你爲何要一直躲着我,我想見你,你每次都拒絕我。”嬌軟語氣中帶着女兒家淡淡的委屈和哀怨。
“吼”小殭屍衝着女子齜牙咧嘴的大聲吼道,紅眼珠子裡跳躍着兩簇火花。
雲裡拍拍戒香的肩膀,眼睛冷然的看着女子,語氣淡漠疏離:“縵曦,我想我之前說的很清楚,你是個聰明人,不會不明白。”
風縵曦搖搖頭,目光堅定語氣篤定:“雲裡,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