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電梯裡出來,陸叮嚀雙眼發腫,她低垂着頭也不知道自己撞上了誰,一擡眼,就撞上了朝行的視線。
他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已經回紐約了嗎?怎麼還在中海。
見陸叮嚀明顯就是哭過的樣子,朝行心一緊,趕緊問,“叮嚀,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事。”她擦了餐眼睛,試圖“逃走”,但是朝行卻拉着她不讓她走。
她眼睛都哭成了這樣,像沒事的人嗎?朝行不傻,看也看得出來。
“你要是不想說就算了,你這樣子出去我怕你出事,先去那邊坐一坐吧。”他指了指酒店那邊的休息廳。
“真的不用了。”陸叮嚀甩開他的手,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下來,吸了吸鼻子,擡眼看着朝行,“朝行學長,我真的沒事,你別擔心了。”
“你總是這樣,心裡難受也不想說出來。”他小嘆了一聲氣,說,“對了,上次藝術節還沒有結束你就走了,我去畫廊找過你,但是你不在。”
“這段時間比較忙,你不是應該回紐約了嗎?”
“本來是走了,前幾天又回來了,有點事,正打算忙完去找你。”
陸叮嚀點頭,沒有說話,正巧看到身後的鬆井笢子從電梯裡出來,她下意識的往酒店外快步走去。
“叮嚀……”朝行追了她兩步後,自己的手機響了,看來是朋友在催了。
陸叮嚀一出酒店,攬了一輛車,剛打開車門,鬆井笢子追上來,手攔在了車門上。
“陸小姐,我們聊一聊吧。”鬆井笢子認真地看着她。
“我現在不想聊,你讓開。”陸叮嚀坐進車裡,想將車門拉上,但是被鬆井笢子死拽着,她又不想弄傷她的手,索性就這麼僵持着。
“笢子小姐,麻煩你鬆手。”
鬆井笢子也是個倔氣的人,在原地站了站,也往車子裡鑽去,直接跟司機說,“開車。”
“小姐,去哪兒?”
“隨便開。”
陸叮嚀沒說話,任由司機將車子啓動開走。
車內,兩人都不說話,一會,鬆井笢子轉頭看着陸叮嚀,抿了抿脣,說,“你和我爸剛纔的話,我都聽到了,我知道你心裡現在很難過,我也不想提,可是……可是你是我的姐姐。”
鬆井笢子平日裡看着傲慢無禮,可是此時看上去卻顯得十分乖順。
“我不是你姐姐。”陸叮嚀堅決的甩了她一句。
“你們的話我都聽到了,我……”
“司機,麻煩你靠邊停車。”陸叮嚀打斷了鬆井笢子的話。
車靠邊停下後,付了錢,陸叮嚀就走了,鬆井笢子不死心,跟着她後面,臉色顯得有些委屈,想去拉拉她,又怕她樂意,也就一直跟着。
一長一短的影子齊齊的走着,她慢一點,她也慢一點,她快一點,她也快一點。
那畫面,倒有些溫馨的感覺。
只可惜,兩人都是女的。
許是走了很久,陸叮嚀的心情也平復了很多,在一家咖啡廳外面停了下來,轉身看着鬆井笢子,啓脣,“你還要跟多久?”
鬆井笢子低垂着眼,反而問她,“你心情好點了嗎?不如……”目光順到左手邊的咖啡廳,“我們進去坐坐吧,我走不動了,腳有點兒疼。”
陸叮嚀這一看,鬆井笢子還穿着高跟鞋呢!
跟着自己走了這麼久,不疼纔怪!
說到底,陸叮嚀心裡或多或少有些於心不忍了,悶聲的看着面前“花容盡失”的女人,輕輕沉了一口氣,便默默的往旁邊的咖啡點進去了。
鬆井笢子像是終於得了特等獎一樣,跟着一路,總算沒有白費,嘴角當下就裂開了笑容,樂呵樂呵的跟着陸叮嚀進去了。
兩人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陸叮嚀點了被熱牛奶,而某人卻只要了杯白開水。
“現在這些咖啡廳裡的咖啡都不純,還是白開水靠譜點,還有啊,這些牛奶也是,一點也不純,哪裡像我們日本的啊,都很正宗的,等你以後去了日本,我帶你去喝正宗的,到時候你就知道這些簡直就是次品,還有……”
鬆井笢子簡直就是一個實打實的話癆,一杯咖啡的事情就能扯的那麼多,對面的陸叮嚀卻忍不住的打斷了她的話。
“我不會去日本的,還有,你也不是什麼日本人,你是中國人。”
鬆井笢子喝着水,眼皮子一垂,要不是剛纔聽到自己父親說的那番話,知道自己原來是中國人,她肯定是要和陸叮嚀嗆嘴的。
現在,還真不知道反駁些什麼好。
緩時,鬆井笢子擡起頭,看似有些戰戰兢兢的模樣,碰上陸叮嚀那雙像聚了光的目光,小心翼翼的說,“我爸說的話,是真的對吧,你是我的……”
“我不是。”
陸叮嚀的話硬生生的將鬆井笢子即將脫口而出的“姐姐”兩個字嚥了回去,像是被人潑了一杯冷水一樣,鬆井笢子委屈死了。
癟了癟嘴,“你爲什麼就不是不願意承認呢?”
承認?承認什麼,承認她是鬆井一門的女兒?還是承認她是被鬆井一門噹噹作人情送給自己養父的?
可笑,真是可笑。
陸叮嚀嘴角微扯,“笢子小姐……”
“叫我笢子就行了。”
“好,笢子,我需要你弄明白一件事,你父親說的……”
“是我們的父親。”
鬆井笢子又插了一嘴,可說完就意識到自己好像多嘴了,趕緊捂着嘴巴,抱歉的說,“對不起,我不打斷你的話了,你說,我不插嘴了。”
陸叮嚀也不生氣,繼續說,“今天你父親說的話,我當沒有聽過,你也當沒有聽過,我不希望這件事情被別人知道。”
“爲什麼?”
鬆井笢子驚訝,長這麼大,她朋友沒幾個,父親整天都在忙,自己又是獨女,沒人喜歡她,也沒有人願意跟她說話,現在可是好不容易得到了一個姐姐,卻要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你就是我姐姐啊,我們有血緣關係的,而且爲什麼不能讓別人知道,這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陸叮嚀,你就那麼嫌棄我嗎?我有那麼不好嗎?”
她哪裡知道陸叮嚀的心情此刻是有多麼的糟糕。
陸叮嚀眉眼微沉,心裡五味雜陳,不得不說,儘管自己做足了準備,可從鬆井一門的口中得知真相後,她還是“嚇”了一跳。
自己是被送給陸中華的,說到底,就是被拋棄的,儘管鬆井一門的理由多麼的人情化,可拋棄就是拋棄。
父親跳樓自殺拋棄了她,卓文跟別人走了拋棄了她,蔣遠舟爲了自己的利益拋棄了她,這些,她至今都沒有消化過來,又哪裡來
的承受力去接受這樣一個事實呢?
“笢子,這其中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那有多複雜?如果你願意跟我和爸回日本,那就不回去好了,我們不會逼你的,可……”
“沒有可是。”陸叮嚀嚴肅起來,“你必須答應我,這件事情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和鬆井先生還有你,是沒有關係的。”
“可是……”鬆井笢子此時也着急起來,眼眶發紅,眼淚滾燙,她心裡百般十分疑惑,爲什麼?爲什麼就不能承認呢?
陸叮嚀站了起來,俯視着對面自己那所謂的妹妹,緊了緊脖頸,說。
“笢子,我知道你希望有一個姐姐,但是我不是,不過我們可以當朋友,你要是遇到什麼事,都可以跟我說。”
語罷,也不再給鬆井笢子開口說話的機會,陸叮嚀已經離開了咖啡廳。
鬆井笢子心裡難過極了,可一向傲慢的她,還是擦乾眼淚,不願意在人前掉眼淚。
從咖啡廳離開後,陸叮嚀也沒去畫廊,也沒有回家,不知不覺,走到之前與翟岐山一起去過的那個噴泉的地方。
坐在那裡,她楞楞的發了很久的呆,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天色就漸漸暗了下來。
背後的噴泉五顏六色的閃爍着,映在她那張巴掌大的臉上,掛在憂憂的神色,卻別有一番美感。
這幅美感下,誰又知道她心裡埋的傷。
別人羨慕她風光,羨慕她有穿不完的華服,羨慕她身旁永遠都不缺一個愛她的男人。
這樣的女人,金光燦燦,哪裡會是這幅模樣?
但要是可以,陸叮嚀倒是希望,脫去這層虛假的光芒,做個普通的女人就好,哪怕鹹菜蘿蔔,她也願意。
“叮~”
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許久,嗡嗡的響了一遍一遍。
陸叮嚀反應過來,掏出來一看,才發現是翟岐山打來的,再看看時間,竟然是晚上八點多了。
接了電話。
“你在哪?我去畫廊找你,小陳說你今天一整天都沒去,你現在人在哪?”
翟岐山聲音有些着急。
沉默了一會,陸叮嚀才說,“我在之前噴泉的那個地方,你來接我好嗎?”
她聲音太細了,細得好像就連她自己都聽得不大清楚。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翟岐山纔開車過來,看到陸叮嚀坐在噴泉前面,單薄的身子小巧精瘦,低垂着頭,那頭長髮垂在胸/前,掩去了她本就小的臉,看不清模樣,看不出眼神,偏偏就這樣,總讓翟岐山心疼的要命。
這女人,就是一道美麗的風景,回回勾引得他心裡七上八下。
陸叮嚀搓着手,並未察覺到不遠處那道心疼又炙熱如火的目光,直到那雙她熟悉的皮鞋落到她的視線上,陸叮嚀才緩緩擡起來,在看到翟岐山的那一刻,她身子微微一顫,起身,牢牢的撲向了那個男人的懷裡。
好像每一次,只有在這個懷抱裡,她才感覺到一絲溫度,那種溫度,從她的皮囊上暖進了血液,讓她無法抽離,從一開始僅僅貪婪的一個吻,如今,更是貪婪起了這個男人的身體裡的那顆心臟。
“岐山,你答應我,永遠永遠都不能不要我,不管發生任何事,都不會。”
懷裡的女人身子骨抖顫的厲害,翟岐山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他還是牢牢將她抱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