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散魂釘③

他似乎早就料想到了這天, 那張臉就這麼暴露在了夏白眼前。

“因爲,我就是顧典。”尋北深鬱的目光伴隨着魅惑又低沉的聲音,“15年後的顧典。”

不遠處街道上忽然憑空出現一聲刺耳的喇叭聲, 平靜的清晨驚慌一瞬之後又迴歸安靜, 夾雜着路邊荒草裡昆蟲的鳴叫, 在這個荒蕪的早上顯得尤爲窒息。

夏白呆呆的站在那裡, 看着眼前這個和顧典樣貌一樣, 眼神全然不同的男人,腦海裡浮現的全是他們初見時的畫面。

曾經在明亮的月夜,她從詭異的棺材裡顫顫巍巍的爬出來, 他在不遠處溫柔的笑着。明明很近,卻如同隔了兩個世界那麼遠。

他說:“你叫夏白。”

他說:“從此以後, 這是你的新生, 你不屬於任何人, 你是你自己。”

以及後來她問起他的名字時,他無奈卻又寵溺的說:“尋北就尋北吧”

尋北尋北, 夏白忽然意識到那天夜裡她回魂復生。第一次看見尋北,自己問他叫什麼,他回答的並不是尋北。

而是……尋白。

尋找……夏白。

警笛聲將她的思緒拉回現實,尋北眼疾手快的拉她逃離了現場。

待到一個相對隱蔽的地方後,夏白將顫抖的手輕輕從尋北的手掌裡掙脫出來, 她終於明白爲什麼他能知道顧典所有的一切, 也終於知道爲什麼明明是他要她接近顧典保護顧典卻又總是說着與自己初衷相反的話。

“你很想知道我爲什麼會來到這裡吧?”尋北苦笑了一聲:“其實我自己也不清楚。那個時空的你死後, 我遇見了一位老者, 我所教予你的東西, 其實都是他教我的,然後在他消失的一週之後我就莫名其妙來到了這裡。”

那個時空的你死後……

夏白的心臟驟然頓了一秒:“所以那天根本就不是顧典的生死劫, 而是……我的”

尋北沒有否認,卻只是說:“只是這一切都,太巧了,太理所當然了。就像是被什麼人規劃好了一樣。”

夏白顯然沒有注意到他話裡的深意,只是不住的問:“我是怎麼死的?”、

“是……這次事件的第七位受害者。”他終歸是沒有勇氣說出主語,哪怕他知道所有的事情,但是在尋北看來,親口說出她的死因是最讓他無力又難過的事情。

“那現在是……”

“第五個。”尋北低了眼眸,“可是我來到十五年前之後,發現這裡的所有都和我那個空間不一樣,我們的認識事件以及後來發生的一切。因爲我來到這的時候你已經……”他欲言又止,卻終是沒在繼續說下去。

“這個案子15年也沒結案嗎?”

尋北沒有回答,他轉過身握住她的手:“我無法保障能夠救別人,但是,我一定不會讓你受到半分傷害。”

夏白此刻反而冷靜了許多,至少,現在她能知道的是,顧典是安全的。她不用再分神掛念着他的安危。

“你有什麼線索嗎?”她想了想。“這次沒有下雨,也不是深夜。會不會和以往的案件不同?”

“沒那麼簡單,之前警方也只是鎖定對象可能是個年輕的本地男性,但這範圍太大了。”尋北之前已經檢查過了屍體,“而且,她們的頭頂都有一個傷口。”

“傷口?”夏白想到剛剛在現場隔着那麼近,只顧得震驚和慌亂,沒有看見什麼明顯的傷。

“是用釘子扎進去的”。他眯着眼睛瞟了眼不遠處的巷口,“從頭部直直的扎進去。”

明明是悶熱的午後,可夏白卻感到背後一陣冰涼。用釘子從人的頭上直直的訂進去,究竟怎樣的人會用如此殘忍的手段才殘害他人。

“你又想插手這件事嗎?”尋北見她問了這麼多,只是苦笑着道;“這是我的責任,不是你的。我承認……我有私心,我想法設法要你接近顧典,就是想在十五年後能夠看到你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

尋北堅定的望向她:我能救你一次,就能救你第二次。”

“第一次。”夏白低着頭默默重複了一次,她擡起眼眸:“那第一次呢?,我是……怎麼回事??”她停頓了一下將‘死’字吞了回去換做了其他詞。

夏白問自己死因的時候其實並沒有說是哪一次,是他們初遇時還是這次還未發生的事件,然後尋北卻避重就輕只說了這次還未發生的事。對於第一次見面的事情避而不談。

“你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她想起曾經在夢魘裡動彈不得時,那個吊死在樹上晃晃悠悠的雙腳,被風輕輕飄的吹轉身的相似面容。這一切連同這她所有的秘密被隱埋在未知的夢境中。

“我的生死劫明明是在這次連環殺人案中,那在這之前,也就是我們第一次第一次見面時,我又是因何而死?”

“已經過去了,眼前的事情更重要。”尋北慌張的神色也就一瞬間而已,但卻都落在了夏白的眼裡。

“那到底是什麼?”她從未如此堅定,以往他說她做。他不提及,夏白從沒過多問及一句。可如今,事情在向一個未知的深淵滑去,能串聯起所有的,只有尋北。

她見他沉默,心更沉了。尋北費盡心思想要隱瞞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他什麼都告訴了她,唯獨她第一次的死因卻總是諱莫如深。

尋北看着她,忽然道:“你能叫我一聲顧典嗎?”

夏白楞了一下,在沉默了幾秒種後她輕聲叫他,“顧典,你到底在擔心什麼?”

已經過了10點,街上也逐漸嘈雜起來。明明是同一個人,同樣的聲音,可他在她眼神裡並沒有看到他所期待的神色。而後他終於明白在她心裡,顧典至此一個,那就是現在在家裡養傷的那個臭小子。是那個陪她共生死,陪她遊山玩水,陪她逃脫心結的人。

而不是現在這個因爲她的死而鬱郁15年執念不失的尋北。

他早就該知道,她的眼裡只有十五年前的顧典。

尋北知道吃自己的醋這種做法真是幼稚又可笑,可他還是覺得心底如同被蛀空的蟻穴一般空洞又疼痛。

尋北皺着眉頭望了好一會兒天,將眼底那層薄薄的霧氣硬生生風乾了之後才輕輕吸了口氣。

“自殺。”

他聲音很小,可這兩個字卻重重的落在了夏白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