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劍
她冷靜的將水缸滾到水邊倒扣着,推着水缸慢慢走到齊腰的水中間。她用蘆葦葉密密的裹在水缸底部,看上去,就像是一團雜草。她選了一處背風的地方深吸口氣,下了水。
水缸浮在空中,裡面有着空氣。岑三娘只能等待空氣用完,再浸在水裡用竹管呼吸。她希望空氣耗盡的時候,火已經燒完了。
停留在密封的水缸裡,聽不到外面的聲音,安靜的可怕。岑三娘想起了前世今生。似乎重新擁有生命之後,她一直無法掌控自己的人生。在岑家算計着怎樣才嫁得好一點,到了洪州後算計着怎樣才能不淪爲滕王的姬妾。
如果她能躲過這一劫,擺脫掉岑家和滕王的控制。她能重新擁有一個身份,肆意的生活嗎?也許,她還有機會的。空青突然的忠心,他那隻繡着與釵頭花紋一樣的荷包彷彿在告訴她,她的身份也許並沒有她想象中那樣普通。
奶孃和百草現在會怎麼樣呢?她們只是兩個下人,如果找不到自己,滕王哪怕關着她們,也不會殺了她們。只要活着,就會有機會。如果自己有能力,她自然會照顧她們,保護她們。自身難保,岑三娘苦笑着想,真的對不起了。
時間在她的胡思亂想中過去。水缸裡的空氣漸漸混濁,她感覺到了胸悶頭暈。岑三娘含着竹管,從水缸裡遊了出來,悄悄的探出水面,呼吸進一口帶着煙氣卻清新無比的空氣。她鬆了口氣,感謝這片廣袤的湖水,感謝九月的風沒有讓四周一片混沌。
她睜開了眼睛,天已經黑了。岑三娘鬆了口氣,游到一叢未燒盡的蘆葦裡慢慢的探出了頭。
聲音涌了進來,她嚇了一跳。順着聲音的方向一看,幾條船正駛向沙洲。
船上的燈籠火把映出了滕王的身影。他站在船頭,穿着銀白色的苧麻深衣,披着件青色的鬥蓬。晚風拂起他的衣襟,身姿如冰雪般清洌。
一隊府兵早在沙州上等候着,見滕王上了岸,捧出一把劍來。
岑三娘立時明白了,因爲空青藏在牆角的劍,讓滕王來到了這裡。當時她只想着怎麼在火中逃生,完全忘記了空青並沒帶走這把寶劍。
滕王接過了劍。劍鞘燒得漆黑,他按住吞口用力一拔,劍發出一聲輕吟,火把照耀下閃出一片雪亮的劍光:“好劍!”
劍已被擦試過了,滕王揮了揮劍,看到了劍柄上鑲嵌的寶石與字,瞳孔一縮,湊近了又仔細看了看,負手闔上了眼睛:“退兵。”
近侍不解:“這肯定是空青與岑三孃的藏身之處。留下這柄寶劍證明他們離開得倉促。王爺,沒準火起的時候,他們只是躲進了水裡。只要仔細搜查,空青帶着個小姑娘絕對逃不了。”
“收兵。回洪州。就當世上沒有空青與岑三娘二人吧。以後不準再提起這二人的名字。”滕王一聲嘆息,握着劍頭也不回的上了船。
隔着幾丈遠,岑三娘聽清楚了全部的對話。她滿心驚詫,對空青的身份更加好奇起來。
她看着幾條船簇擁着滕王離開。火幾乎燒盡了蘆葦灘,讓岑三孃的視線再無阻礙。船行至湖間,她吃驚的看到滕王將那柄劍遠遠的拋進了湖底。
人聲漸漸消失,燈光越行越遠,四周再度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