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鳳來料得不錯,接下來的幾天裡,確實經常有黑衣人跑來林府搗亂。那些人的功夫雖然平平,使毒的本領卻很高強,害林沉不得不加強了府中的戒備。
而江湖上更是流言四起,暗指他這武林盟主作風不正、道貌岸然,在竹林中偷偷囚禁着一個人。
雖然這些都是事實,林沉卻怎好承認?他一方面急着平息謠言,一方面又要防止李鳳來被人救走,實在是忙得焦頭爛額。
誰知,他弟弟林躍偏又在此時結交了一羣狐朋狗友,整日跑出去尋歡作樂,晚上甚至還夜不歸宿。
林沉沒有辦法,只得將其它的事情放在一邊,先把弟弟叫到跟前來好好教訓了一頓。他跟林躍的感情素來很好,因而也不多說廢話,開門見山的問:“聽說你最近迷上了天香樓的花魁,夜夜都跑去捧場?”
“是啊,我喜歡她。”林躍點點頭,極爽快的應,“以後興許還會娶她進門。”
“你……”林沉料不到會聽見這麼一個答案,頓時面色大變,咬牙道,“胡鬧。”
“大哥你還不是一樣?既然你不准我隨便接近竹林,想必那裡頭確實藏着一個人吧?而且,是否當真如傳言所說……那人其實是個男子?”
“林躍!”
“怎麼?大哥是打算罰我面壁思過嗎?”林躍滿不在乎的撇了撇嘴,輕輕的說,“你現在這副表情,簡直跟爹一模一樣。”
說罷,轉個身,頭也不回的摔門而去。
林沉則呆呆立在原地,半晌回不過神來。
他從前年紀尚輕的時候,最討厭的就是被他爹處處管着,沒想到有朝一日,他竟會用同樣的方式對待心愛的弟弟。
先是聲名狼藉,再是親人反目,接下來還有什麼?
一步錯,步步錯。
他當初既然決定爲了李鳳來不擇手段,如今自然就該付出代價。
想着,林沉擡手揉了揉額角,輕輕嘆氣。
人言可畏,外面的流言越演越烈,隨時都有身敗名裂的危險。但他一想起李鳳來那漫不經心的笑容,就覺胸口一陣激盪,忍不住又提步往竹林走去。
推門而入的時候,李鳳來依然安安靜靜的坐在牀上,正低了頭看書。
林沉無端端的鬆一口氣,快步走了過去,伸手輕撫那柔軟的黑髮。他這幾日心神不寧,總怕李鳳來突然消失不見,非要一再確認人在身旁,才能放下心來。
李鳳來亦隱約覺得不對勁,擡眸望他一眼,道:“你最近不是忙得很嗎?怎麼總是來來回回的往這邊跑?今日已經是第三次了。”
林沉不答話,只凝了神盯住他看,眉頭蹙得死緊。
“哎呀,難道你是怕我被人救走?”李鳳來一下就看出了林沉的心思,低低笑出聲來,“放心,憐兒這丫頭雖然鬼靈精怪,卻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光瞧她花了三年功夫才尋着我的下落,就知她絕對掀不起什麼風浪。”
林沉怔了怔,從李鳳來嘴裡聽見這番安慰的言語,心情反而更加低落。那名喚憐兒的女子就好像一根刺,時不時的扎他幾下,弄得他心浮氣躁。最後終於握了握拳,開口問道:“你跟那女人……感情極好?”
“當然。”李鳳來偏了偏頭,懶洋洋的笑,“我們可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話還未說完,林沉已傾身吻了過去,惡狠狠的堵住他的脣。
李鳳來於是眨眨眼睛,似笑非笑的揚高眉毛。
這近乎挑釁的神情更是激得林沉理智全無,立刻動手撕開了李鳳來的衣服,牢牢將人壓在了身下。
李鳳來毫不掙扎,只那麼盈盈淺笑着,任他折騰。
但當林沉將那些礙事的衣衫扯至一旁的時候,忽聽得“咚”一聲脆響,似乎是什麼東西滾落在地的聲音。
循聲望去,只見陸景送他的那顆琉璃珠正靜悄悄的躺在地上,隱約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林沉的心頓時冷了下去。
即使在這種時刻,陸景這兩個字也依舊是陰魂不散。
林沉喘了喘氣,低頭朝李鳳來望過去,只見他始終是那副悠然含情的模樣,眼底朦朦朧朧的,似籠着一層霧氣。
他心底在想些什麼?
他從來也不掙扎,是因爲與自己歡好的時候,眼中亦全是陸景的影子嗎?
是否無論費多少心思,他林沉也永遠只是個替身?
哈!
林沉明明笑不出來,嘴角卻還是往上勾了勾,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
一瞬間,他簡直恨不得殺了面前這男子。
但瞥見李鳳來兩隻手腕上的舊傷痕之後,卻連恨的力氣也沒有了。
是他自己執迷不悟的。
是他自己奮不顧身的。
當初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該料到如今這些痛苦。
片刻後,林沉的臉上終於又露出了微笑,整個人卻是神情恍惚,跌跌撞撞的下了牀,失魂落魄的走出房去。他穿過那片竹林,悄無聲息的回了自己的房間,然後將房門反鎖起來,輕輕撩開衣袖。
月光下,那原本白皙無暇的手臂上,猙獰萬分的刻着一個“李”字。
他記不清自己是何時刻上去的,只知心口痛得厲害的時候,總忍不住取出匕首來,一刀刀的在手臂上劃。
……此刻亦是一樣。
他咬了牙,摸索着握住貼身的匕首,狠狠的照準那個字割下去,一下又一下,好似想將李鳳來這個人從心頭剜去。
真的,若是這麼輕易就能忘記李鳳來,他情願朝自己的胸口捅上千刀萬刀。
殷紅的血很快就流了出來,腥甜的味道越來越濃,林沉卻反而眯了眯眼睛,慢慢微笑起來。
什麼叫做疼痛入骨?
就是拿刀子割自己的肉,一刀又一刀,直至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