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照雖然已經是王將,卻仍然清醒的很。王將的身份尊貴,然而,並無實權。
守忠是邊境大城的城長,憑兩人的‘交情’,在城門相迎這種事情,斷然是不合常理的。
再看守忠臉上那熱情的笑容,還有對山芊啓很是關切的語氣,又拉了千山城長出來,說他們的交情如何深厚之類。
這些聯繫在一起,自然是有緣故的了。
端坐在城長府廳裡的主位,山芊啓感覺倒不新鮮,她小時候經常胡鬧,也坐過千山城城長的位置。
只是,看守忠這樣的大城城長如此殷切,山芊啓才體會到,王將夫人的尊貴。
李天照卻急着去見父母,也不想把父母請到這裡來,他只希望守忠不知道他父母的事情呢,哪裡願意主動給守忠接近他們的機會。
於是李天照讓旁人都退了出去,然後就對守忠道:“以我跟城長的交情,今日這樣的盛情實在承受不起。城長若有什麼事情,不妨直說。”
守忠對李天照的脾氣也不陌生,這時不徒惹人厭的繞圈,當即答話說:“王將之威名,走到哪裡都會有這些樣的熱情,滿城戰士自發的盛情,哪裡跟我有什麼關係?不過今日,確實有事想求王將。”
李天照喝着茶水,點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王將的威名,讓我回想過去的作爲,深深爲之慚愧!其實王將是萬戰將的時候,我就已經有了想法,只是那時,感念北風州州長的恩情,實在不忍背棄。現在州長不在了,我也就沒有顧慮了,今日誠心誠意、懇求能歸入王將旗下!從此以後,守護城唯王將之命是從!”守忠突然說出這番話,山芊啓不由眼睛一亮,卻沒有因此就做聲。
李天照卻並不吃驚,守忠如此說,只是讓他明白到,他對守護城的遠謀,已經被守忠察覺了。
但問題是,守忠是怎麼察覺的?
還是說,守忠只是居安思危,外加北風州州長復生後不是萬戰將了,北風家的今非昔比,兩個理由合在一起,促使守忠改換門庭?
守忠注視着李天照,靜靜等待他的答覆。
李天照長久的沉默着,山芊啓就忍不住好奇的問:“守忠城長誠意拳拳,王將在猶豫什麼呢?”
“城長投誠固然是好事。”李天照其實並不想答應,因爲他對守護城的未來,還是有把握的。換言之,守忠不投誠,將來這裡掌事的就是屬於他的人。
然而,現在的情況,他也沒道理說拒絕的話。
別人主動投靠,他卻把人拒之門外,傳揚開去,不就等於是告訴別人,他李天照盯上的地方,只奪取不接受投靠,無異於逼人不顧一切的自救反擊。
只要爭鬥,就一定會有死傷,因此造成的死亡,李天照旗下的戰士能理解嗎?會理解嗎?
他們勢必會覺得,明明不必爭鬥就可以掌控守護城,他李天照因爲一己之私,偏偏要拒絕守忠的投誠,纔會造成本不必要的死亡。
李天照自問,換了他跟旗下的戰士易位而處,身邊重要的人因此而死的話,十之八九也會如此憤慨又失望。
李天照雖然不情願,但他要拒絕守忠的話,必須得有說的過去的理由,於是就說:“守忠城長如此看得起,本是好事。但我卻不知道城長想要什麼,城長願歸入我旗下,我也不可能讓城長只付出而沒有收穫,但若城長所求,我卻沒有能力給予,當然就不敢接受城長的心意。”
“守護城是激戰之地,我在這裡很多年了,久戰之下,功績卻沒有什麼長進,又欠了王將鉅額功績,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還清!天下除了王將,誰還有本事讓旗下戰士的功績突飛猛進?我也是受到王將的感染,才心生了問鼎萬戰將之心,因而厚顏懇請孤王成全!”守忠說的倒是誠懇。
不過,李天照卻知道這番話還是有所隱瞞,於是就問:“城長何以捨得城長位置?而要去當萬戰將?”
“不怕王將笑話,我坐鎮守護城這麼多年,一向跟大小城長們交好的多,自問成了萬戰將後,還當得好副州長,因而有此雄心壯志。屆時這守護城的城長,我自然會交給王將旗下的自己人接手。”守忠突然如此自謙,李天照聽了,卻不由笑了起來。
“原來如此!城長想的不是副州長,而是州長啊!”李天照明白了,前北風州州長現在是千戰將,北風家現在最有希望升上萬戰將的就是北風青雲,但她比守忠的級別低。
“如果有這種機會,我當然也想努力爭取,但此事競爭者衆多,尤其北風青雲還是王將的前妻,王將當然不能太偏袒於我,對此我也不敢奢望,只是將來能當好副州長,也就覺得很好了。”守忠這番話到是說的有自知之明,山芊啓卻聽的一頭霧水,她還沒聽說北風青雲的事情,心裡疑問,卻沒有在這時候探究。
“城長既然知道我不能給你多於旁人的照應,那麼如何看待競爭州長位置的機會?”李天照倒有點興趣聽下去了,守忠實在很會把握機會,既敢想,也敢做。
守忠的盤算很明白了,爭州長的位置,萬一不行,他也有把握當個有實權的副州長。
“王將問起,不敢不答!”守忠當即振作精神,他本來也很有把握。
李天照必然圖謀守護城!以李天照的性格,也不可能是能被北風青雲掌握的人,那也就不可能把北風家的利益看的很重要。
他許諾未來把守護城拱手相讓,只換李天照助他功績飛漲,有什麼道理拒絕他呢?對於李天照而言,完全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好事。
“前北風州州長跌落天級千戰將,再想短期內升上萬戰將,除非能有王將相助。但王將與他沒有交情,卻有助力北風青雲的理由。北風青雲一心當州長,纔會求助王將。眼看着未來屬於她的州長位置,突然又要跟前州長爭奪,她絕不會甘心退讓。論功績,肯定是她提升的更快。前州長拖家帶口,這一點就註定贏不了;與王將的私交又不如北風青雲,王將當然不會助他。如此一來,他要保住州長的位置,就得爭取時間,首先就不能讓北風青雲奪去。唯一的辦法,就是助力現在當州長的北風家女婿,使之對抗北風青雲,爲他自己爭取時間。因此,未來北風家必然因爲內鬥而混亂。像北風家這種根基深厚的大氏族,外人很難取而代之,只有內亂,才能讓旁人有機會。這樣的機會,可遇不可求,不管最後他們誰贏了,都能迅速統合北風家的力量,讓局面恢復穩定,到那時候,就沒辦法撼動了。”
守忠的眼光很毒辣,李天照不得不佩服這傢伙把握時機的本事。
話說到這裡,李天照也實在找不到拒絕接納守忠的理由,只不過,他心裡卻沒有絲毫想守忠成功的理由。
原本他也不是很在乎誰當州長,現在卻更希望北風青雲當上,儘管,其實後者當了州長,也未必就有什麼差別。
守忠也好,北風青雲也好,明擺着對於他李天照有所求的地方,就是獲取功績飛漲的機會。
但是,他就是對守忠厭惡。
厭惡歸厭惡,李天照此刻卻不能寫在臉上,點點頭道:“既然如此,以後守護城這裡的事情,許多都要城長辛苦幫忙了。”
“願爲王將效力!”守忠大喜過望,連忙殷勤的說去請李天照的父母過來。
守忠早就知道消息,現在才提,只是因爲他知道李天照對他沒有什麼好感,怕早早請了過來,反而會被李天照誤會,現在事情敲定,就是自己人了,他當然沒道理做什麼不利於李天照父母的事情。
此刻請人過來,當然只有盛情,而不會被誤解。
李天照見到父母,看他們心情都很好,逐一把他們過去的隊友介紹了,就說盡快傳他們劍法。
山芊啓跟李天照的父母打了招呼後,發現他們只是問了她幾句話,卻並不熱情,看起來,對她不是很喜歡。
守忠一旁聽說傳授劍法,他自己既然歸入李天照旗下了,按規矩都可以學一招,當然也想早點學了,連忙就說:“這裡就有練功密室,大又寬敞,孤王隨時可以用。”
“那就飯後吧。”李天照故意不提傳守忠劍招的事情,讓他着急一會。
吃飯的時候,守忠知道李天照話不多,就恭維李天照的父母,讓他們當宴席的主角,聽他們談論過去戰鬥的事情,其他人都聽着,不時附和叫好。
陳皮突然過來請李天照到旁邊說話,兩人離席,尋了僻靜處。
“有什麼事情?”
陳皮嘆氣道:“關於你爹孃。最近這些天,我從側面試探了下,又跟你父親喝酒夜談了幾次,大約知道他們的想法了。所以我覺得,暫時你們不宜相對太多,偶爾見面,一起吃飯喝酒,慢慢增加相對的次數和時長。你想想,你是王將,威名天下。你對他們的記憶,都是小時候教你如何練功。但現在,他們還教得了你嗎?”
“千戰將請說下去。”李天照很認真的聽着,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