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小念想再問些什麼,比特突然把視線一轉,看到一臺電腦屏幕上的監控,臉色大變,“該死,他們又來了!”
“誰?”時小念不解。
“千米之外的保鏢,他們隔幾天就要進來看一次我,說是保護我,其實是怕我跑了。”比特擡起眼看向她,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不能被發現,走,趕緊藏起來。”
“……”
時小念來不及問些什麼就被比特拉着一路走,她看着他臉上的緊張,忽然有些於心不忍。
他是真的在關心她,但她做的一切只是爲了更容易地和他建立好關係,他和她有些相似,從小都是被家人忽略卻又不斷想引起家人的注意認可,她知道怎麼和這樣的人拉近關係。
他需要放鬆,她就教他一些她不會去做的放肆生活方式,欺騙說自己沒有弟弟,讓情感空虛的他有某種程度的親切感,他喜歡甜她就在蛋糕裡肆意地加,不會去考慮他的健康……
“來,過來。”比特把她帶進前面的廳裡,打開一個櫃子朝她道,“你進去,小心不要放出任何聲音。”
“這裡?”時小念怔然。
“對,他們一定會找藉口到處看看,哪裡都沒有這裡安全,我就在這個廳裡他們反而不會過多在意。”比特認真地說道,一雙藍眸深深地盯着她,“就算被發現,我讓Mr宮拖住他們,從這裡最好跑。”
時小念小心翼翼地低下身子坐進櫃子裡,比特扶了她一把,確定她能在裡邊好好呼吸以後才櫃門慢慢關上。
櫃門在時小念的眼前合上,比特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
櫃門關上以後,比特把所有女傭集合起來,吩咐了一遍,女傭們平時被他凌虐得夠夠的,根本不敢吱聲。
很快,蘭開斯特家族的保鏢們到了,浩浩蕩蕩地涌進大廳裡,時小念躲在櫃子裡無聲地呼吸着。
櫃門是百葉門,時小念能稍微看到一點外面,一雙雙腿分列站得整齊,“小少爺好。”
比特坐在沙發上捧起一杯咖啡喝着,聽到他們說話,他冷冷地道,“又來催?我還沒研究出來,讓他老人家失望了。”
“少爺,喬治先生一直很焦急,你是知道的。”爲首的人說道。
“那你們把這裡的研究室佔了,自己去研究吧。”比特品着杯中的咖啡,不屑地冷笑一聲。
“少爺說笑了。”那人站在保鏢們前面,道,“其實這次來我是想告訴少爺,宮家進入13號區有一段時間了,最近看似風平浪靜,但他們一定沒有放棄尋找少爺,少爺要擔心纔是。”
“不就是想搜一下,順便看看我有沒有叛逆的心思,看看研究有沒有進展,說這麼多套話幹什麼?儘管看吧。”
比特坐在那裡說,聲音冷漠而高傲,卻又透着一股無法逆來的悲哀。
在蘭開斯特家族的保鏢面前,他雖是少爺也沒什麼話語權,能留出一塊淨土已經是他的極限。
時小念坐在櫃子裡,看着那人手甩了一下,所有保鏢便陸續離開。
和比特所料不差,他們會搜查這裡,反而這個廳裡他們不會太在意。
“少爺,先生還是希望你能接受我們的全面保護,萬不可讓宮家有可趁之機。”那人還算恭敬地說道。
“上次在俱樂部保護得夠全面了,結果呢,還不是被宮家端掉?”比特冷冷地道,“你們再像看犯人一樣看着我,我什麼都研究不出來。”
“……”
那人沉默了,不再說話。
“對了,宮家那邊什麼情況?”比特問道。
坐在櫃子裡的時小念身體一緊,豎起耳朵聆聽,只聽那人回答道,“說來也奇怪,雖然我們用盡辦法擾亂他們的調查視線,但以宮家一向的辦事效率也該查到這周邊來了,可卻沒有一點動靜。”
時小念不禁皺起眉,原來他們一直被擾亂了視線,怪不得遲遲查不到。
現在更不可能了,宮歐一定是全力以赴地在找她,他不會想到她就和比特在一起。
“沒動靜?”比特重複着這句話,時小念都不見了,宮家居然沒有動靜。
“是的,而且宮家呆的那一帶異常平靜,我們都懷疑他們是不是有別的動作。”那人說道,“少爺,你手上研究出來的資料至關重要,而且很急。”
比特不再說話了。
時小念靠在櫃壁而坐,再一次聽到宮家她焦慮極了,她回不去,宮歐能一直維持得住平靜嗎?
她不怕別的,就怕宮歐爲此而暴躁亂來,她不想再看到他的病情復發了。
過去好一會兒,那些保鏢們又陸陸續續地回來,時小念聽到有人說,“頭,這是最新的研究報告,請專家看了看,進展不大,拿這些還不足以一舉擊垮N.E。”
時小念鬆了一口氣,進展不大就好。
“少爺,先生已經反覆重申過,這份研究成果真的很急。既然如此,那抱歉了。”
有人說道。
抱歉?抱什麼歉?時小念正疑惑,就聽到“砰”的一聲巨響,她連忙從百葉門的一點空隙往外望去,只見比特整個人倒在地上,他撐起身子跪在地上。
緊接着,她看到有兩個保鏢解開皮帶,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皮帶就朝比特身上狠狠地抽過去。
“啪!”
“啪!”
時小念震驚地捂住了嘴巴,只見皮帶一下一下地抽在少年瘦弱的身上,比特硬撐着哼都不哼一聲,手卻不自自主地按到在地上,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隻卑微的動物。
汗水從他的臉上掉落下來。
兩個保鏢肆無忌憚地朝他身上抽去,時小念牢牢地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只能眼睜睜地看着。
抽了足足有幾十下,比特徹底趴在地上起來,他倒在地,臉上一片蒼白,冷汗滑進他的眼睛裡,那一雙藍眸中全是絕望。
16歲的少年眼中看不出一點該有光采。
那些保鏢們教訓過之後走了,幾個女傭連忙上前扶起比特,比特看到她們卻像是被點燃的Zha藥一樣,倒在地上擡起腿就朝她們身上狠狠地踹過去,把怒火全發泄在他們身上。
時小念推開櫃門出去,拉開一個女傭,低眸看向一臉蒼白的比特,“別朝她們發泄,她們比那些人關心你。”
女傭們個個縮着腦袋站在那裡。
比特的頭髮也全溼了,呼吸沉重地看向時小念,眼中的恨意慢慢消散,撐着要站起來,“你什麼都不知道!”
“我大約知道一點。”
“……”比特的身體震了震,怨恨地看向她,“所以你也看不起我嗎?”
“我平民出身,能看不起誰?”
“……”
比特不說話了,怨恨消失,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
時小念朝他走去,伸手將他扶起來,“你起來,我幫你敷藥。”
“你幫我?”比特呆呆地看向她,一臉意外,眼中甚至有着震動,彷彿她這句話是什麼新大陸,又或是什麼天方夜譚,聽起來那麼不可思議。
在Mr宮的幫助下,時小念將比特扶進臥室,比特趴在牀上,Mr宮幫忙解開他身上的衣服。
時小念拿出醫藥箱,一回頭就看到少年傷痕累累的背部,新傷舊傷全部加在一起,傷痕有深有淺,看起來可怕極了。
這居然是一個少年的身體,這些都是他父親讓人打的?
就算是和女傭生下的兒子,那也是親生兒子不是嗎?
時小念走過去,比特趴在牀上,呼吸沉重得厲害,不時發出一些痛苦的呻、吟聲,這種聲音從一個少年不算成熟的喉嚨裡發出來,聽得人格外難受。
“爲什麼不把我交出去?”時小念從醫藥箱裡拿出幾個藥瓶,忍不住問道,“把我交給你父親,你在他面前就徹底擡起頭了,也不用挨這一頓打。”
比特如此聽話地選擇研究機器人,除了無奈的屈服,也是迫切地需要家人的認可吧?否則他骨子裡也不會把高貴的血統看得那麼高。
而她,不過是個陌路人。
“我習慣了。”
比特趴在那裡頭也不擡地說道,聲音中透着痛苦。
時小念在牀邊坐下來,拿起鑷子夾着棉團蘸好藥往他的傷口上擦去,比特痛得死死抓住身下的牀單,牙關咬得咯咯作響。
她連忙放輕力道,極快地替他擦着藥,即使如此,比特的背還是疼痛地發顫。
漸漸的,比特似乎適應了這種疼痛,轉頭看向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汗水迷了眼睛的緣故,時小念那張東方面孔看起來特別美,那眼中的擔憂和不忍讓他看呆了很久。
他已經忘記,上一個會這樣看着他的人是誰,好像……從來就沒有上一個。
“你忍着點,一會就不疼了。”
時小念沒有察覺比特在看她,專注地擦着藥,不時用左手在他傷口處扇着風,減輕她的痛苦。
“你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少年呆滯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
時小念拿着鑷子的手一頓,低眸看向他,“比起你沒有落井下石要我的命,我做這些沒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