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們都匍匐得上氣不接下氣，這個時候開槍，能看清目標靶就不錯了，還要在規定時間內擠出空隙去擊中目標靶……
兩名男兵因爲氣息不穩，接連兩槍放空，剩下一發子彈，戰戰兢兢地總算沒脫靶。
剛要繼續前進，鄧遠放下望遠鏡，做了個扔煙霧彈的手勢。
濃煙迅速在葉羽晨她們陣地上方爆開，瀰漫在溼冷空氣裡，氣勢洶洶。
簡寧的視線迅速模糊，也不知道被誰蹬了一腳，差點背過氣去。
“帶防毒面具！”葉羽晨動作最快，高喊着下令，卻把自己嗆得不輕。
大家都趴在鐵絲網之下，背上的背囊根本就拿不下來，新兵們全部在抓瞎。
好在煙霧彈不是催淚彈，很快散去。
“射擊！然後快速通過！”葉羽晨在一旁警戒，等待大家安全通過，全然不在意自己的成績。
冷傲琛在煙霧中一通瞎爬，居然很靠前。
“泥石流，還好你沒墊底，謝天謝地。”葉羽晨這時已經將兩人昔日的宿怨拋之腦後。
她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使出吃奶力氣，將他往前送，“你小子挺給面子，打準點！”
“你撒手，狐狸！”冷傲琛架槍就打，幾乎沒怎麼瞄準。
“打中了！”葉羽晨差點驚掉眼珠子，“滾，快上山！後面的跟上。”
一向吊車尾的冷傲琛，給了其他戰友極大的信心，被煙霧彈干擾的隊伍，繼續快速前進。
陸海蓉擔心自己超時，可是面對如此認真的葉羽晨，她沒有要求獨自前進，繼續在右翼警戒。
果然，樹林裡又有標靶出現，陸海蓉舉槍就打，兩槍皆中。
葉羽晨：“幹得漂亮！你快上山，這裡交給我。”
遠處的鄧遠看看計時器，“老大，這夥新兵前進得挺快。”
冷雋睿摸摸下巴，“我看，他們這是不夠興奮啊！”
兩顆煙霧彈再次爆開，連從不說重話的葉羽晨都忍不住罵道：“臥槽，喪心病狂！”
“別管目標靶，現在他們也打不中我們，全體往山頂衝刺！”
她作戰指令一下，大家拼了命地往上爬，居然安全通過了這個敵伏擊點。
鄧遠愣了愣，“不愧是小狐狸，居然溜得那麼快。”
他手中的空包彈連續射出，肆無忌憚地製造激烈效果。
葉羽晨的爆發力極其優秀，她一鼓作氣匍匐前進到了山頂，幾乎班裡所有人都比規定時間更早地到了休息點。
數了數人頭，糟了，簡寧沒上來。
剛纔煙霧中能見度太差，葉羽晨一直以爲簡寧就跟在她身後，沒想到，她悶聲不響地落後了。
不對！
肯定是簡寧爲了不拖慢全班速度，特意不出聲的。
江彬從旁邊的小道上往回跑，果然在大約一百五十米之外的的山坡上，發現了正在苦苦掙扎的簡寧。
簡寧的體能應該是到了極限，戰術頭盔掉了，自動步槍勉強掛在脖子上，雙腿的護膝也散了，掛在腿邊，跟着她疲憊的身體往前緩慢移動。
天氣太冷了，儘管還戴着戰術手套，她的指尖凍得通紅，指甲裡全是泥土和血跡。
她的小臉髒得看不出原貌，可是那雙丹鳳眼滿是淚水和不肯放棄的倔強。
簡寧大口大口地喘氣，自己喊着號子：“一二一，一二一，簡寧，你快點爬，再爬過一棵樹，再爬啊！”
“簡寧，保持技術動作！”江彬看着她的樣子，苛責的話堵在嗓子眼裡，就是出不去。
這兩個月多來，簡寧有多努力，大家有目共睹。
可是一個人的耐力和爆發力，並不是短時間就能大幅度提高到特戰隊的標準的。
“簡寧，不許哭！你如果還是三班的人，就給我站起來。已經超時了，這個項目，你失敗了。”江彬拿出了他的小本子，手中的筆很沉重。
這其中，應該也有他的疏忽：簡寧平時四百米障礙沒問題，平地百米爬戰的成績也能過關，甚至技術動作非常漂亮，於是，他忽略了她的耐力缺陷。
今天不是平地爬戰，上山的坡度，崎嶇的山路，子彈和煙霧彈的困擾，對每一個新兵都是巨大的考驗。
再加上簡寧之前又徒步行軍將近二十公里，這最後一爬，耗盡了她僅剩的戰鬥意志和體力。
“報告班長……我不放棄！”簡寧摸索着將頭盔帶回，胡亂擦了一把眼淚，“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哭的。我不放棄。”
她的嗓子沙啞，狼狽的樣子和她兵之初大家閨秀的模樣大相徑庭。
“但是你已經失敗了，必須扣分。”江彬不讓自己流露出惋惜的表情。
但是他不能同情她。
葉羽晨也跑了回來，看見簡寧在地上掙扎，一步一步地挪，放棄尊嚴和自信，放棄她的養尊處優。
“簡寧……”最瞭解她的葉羽晨，喉頭酸澀。
江彬問葉羽晨：“你來爲她選擇，一，考覈失敗，扣分，站起來走上山頂。二，考試失敗，扣分，但是爬上山。”
葉羽晨很想替她選擇輕鬆一點的站起來走回去的方式，反正損失是固定的，走回去，她還能保存一點體力，迎戰接下來的考覈。
“報告班長，我們的選擇是，爬上去。”
江彬看了看手錶，“簡寧，你要不要放棄？“
簡寧累昏頭了，對着他喊：“我不放棄，你走開！”
當兵是她自己選的路，真的是爬也要爬到終點。
許明湘和小盧也跑了回來，爲簡寧打氣。
最後的幾十米，山頂成了簡寧眼中最遙不可及的距離。
她的人生裡充滿了光環和優越感，這樣狼狽與無力的經歷前所未有。
視線是模糊的，手掌破了，膝蓋也磨破了，她全身都疼，每擡一下手臂都是那樣艱苦，又鹹又苦的眼淚直往嗓子裡倒流。
一米，一米，再一米……
她用生命在向前匍匐移動。
“簡寧，加油！加油！”葉羽晨拼命爲她鼓勁，要不是江彬攔着，她真想和她一起爬。
“我有信念，我不屈服，我有一個特戰夢，絕對不放棄！”簡寧努力睜大眼睛，向着目標爬去，“巾幗血性，永不放棄！”
不知道爲什麼，陸海蓉的淚水刷地就流了下來。
這是她的戰友，不是對手。
這纔是女兵的堅持和信念。
“簡寧，加油！加油！”全班都在爲她鼓勁，空前的團結。
好不容易到了山頂，簡寧抱着葉羽晨痛哭起來，不是絕望，而是自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