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黑色的沙發一點點轉過來，顧伊凡英俊的面容上一片陰沉。
“少爺……”莉亞擰眉，“是真的，我已經確認過了。”
‘嘭’
拳頭砸在桌面，發出沉悶的巨響，顧伊凡整個人猛的站起身。
“出車禍！”
莉亞躬身，脣緊抿成一條直線，等待着顧伊凡發落。
“我明明說過，就算她不讓你們跟着，你們也要暗中保護她的安全，現在，你告訴她出車禍了？莉亞，這就是你給我的結果？”
“對不起，少爺，是我的失誤！我以爲黎小姐既然是被邢翊寒帶走的，應該就……”
“你以爲？”顧伊凡淡漠的聲音失去了所有的溫度。
“如果這一次，黎沐晨有什麼事，莉亞，從此以後你也不用再出現在我面前。”
“少爺……”
“她現在在哪裡？”
a城最權威的醫院，加護病房。
入眼肆掠的白色，刺得人眼睛生疼。
病牀上，黎沐晨帶着氧氣罩安靜的躺在那裡，如果不是旁邊心電圖機上那起起伏伏的線條還在跳動，整個人已經感覺不到一絲生氣。
牀邊，高大的身影靜立，長眸直直的凝視着牀上蒼白的小臉，眸色泛紅。 щшш ⊕ttкan ⊕￠ Ο
“什麼叫做可能醒不過來？”邢翊寒聲音低沉，似乎問得漫不經心，可是，卻足以讓身後一衆醫生屏息，倒抽一口涼氣。
整整一天一夜，他一秒不曾閉眼，等着她從急診室出來。
可是，他們卻告訴她，她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成爲一個睡死人？
“邢總，黎小姐能夠活下來已經是奇蹟，當然，也不是說完全沒有可能醒過來，也是有可能的，只是……就算醒過來，估計也會留下一些後遺症。”
爲首的醫生，憋紅着臉上前一步回話。
邢翊寒沉默，頓了幾分鐘，繼續問，“能夠醒過來的可能有幾成？”
“這個不好預估，因爲黎小姐腦袋在早前也受過很嚴重的撞擊，這一次重傷的地方又是在頭部，所以……不過，我們這邊已經跟s國那邊聯繫了，對於黎小姐這樣的病例，那邊有更權威的治療方案，所以，邢總，您稍安勿躁，先等等那邊的消息吧？”
“呵！”邢翊寒低笑一聲，擡頭看向身邊的醫生。
“你是說，讓我等他，等到什麼時候？你認爲，現在的我，還能稍安勿躁嗎？”
“我……可是，那邊……”
“艾倫，明天天黑之前，無論是一個醫生還是一羣，還是整個醫院，全部給我帶過來。”
“是，boss！”
“你們都出去吧……”
邢翊寒話落，偌大的病房頃刻間徹底的安靜下來，只餘下心電圖機滴滴的響聲，在無聲的病房裡迴盪。
病房門口，一抹小小的身影悄然走進。
黎小樂站立在門口，隔着一段距離，默默的看着病牀上的人。
豆大的淚珠順着小臉滾落，黎小樂咬緊了小嘴不肯哭出聲。
感覺到門口的動靜，邢翊寒回頭，看清來人，眉宇緊鎖。
“小樂……”他明明有跟藍姍他們交代過，暫時不要告訴小樂黎沐晨的事。
“沐晨會死嗎？”黎小樂一步一步走近黎沐晨。
“不會。”邢翊寒回答，語氣篤定，眸色卻更沉了幾分。
黎小樂走到病牀邊，抖着小手摸到了黎沐晨還殘留着血污的手指，黎小樂一點點握住。
“沐晨，你怎麼了？你不能躺在這裡？我有做你最喜歡的水煮魚哦，沐晨，你起來陪我一起吃光光好不好？”
“小樂，沐晨生病了，暫時不能陪你……”邢翊寒走過去，蹲下身軀，將黎小樂扣進懷裡，“不要怕，沐晨不會有事的，我向你保證。”
“爹地，你知道嗎？以前，我真的很想很想你可以跟沐晨在一起，只要看到你們在一起，我就覺得好幸福。”
“但是，爹地，現在，我一點都不喜歡你了，如果爹地不出現，我和沐晨就可以好好的，因爲爹地你，沐晨變得很傷心。”
“小樂……”邢翊寒凝眉，看着面前抿緊小嘴，滿臉淚痕的黎小樂，心口好似被人刺了一刀，疼得尖利。
“所以，爹地，五年前，你爲什麼不來找我們？
“小樂，對不起……”邢翊寒緊握的雙拳指骨泛白。
對黎小樂，邢翊寒一直都覺得虧欠，本想，等一切都結束了，他們一家三口可以生活在一起，那個時候，他再去彌補。
可是，現在……
“小樂，你會不會恨我？”
黎小樂不說話，抿緊嘴脣，倨傲的神情看着牀上禁閉雙眼的黎沐晨。
“爹地，你知道爲什麼，沐晨跟向叔叔在一起那麼久，可是，沐晨都沒有跟他結婚嗎？”黎小樂突然問。
邢翊寒長眸微眯，搖頭。
“因爲，沐晨一直都相信，你一定會回來找我們的。”
邢翊寒看着黎小樂，半響，轉頭，看着牀上黎沐晨安靜的睡顏。
她，一直在等他？
“雖然，沐晨已經不記得你了，可是，沐晨總是告訴我說，她感覺得到，你會回來找我們的……”
“這五年，我們一直住在同一個地方，因爲沐晨說，萬一有人找我們的話，就不會找不到了，所以，這五年，向叔叔向沐晨求婚好多次，沐晨都拒絕了，而沐晨最後會答應向叔叔的求婚，是因爲我。”
沐晨總以爲他還小，他什麼都不知道。
可是，他都知道的。
如果不是因爲，怕他背後被別的小朋友嘲笑，沐晨一定不會答應向叔叔的求婚。
沐晨感激向叔叔，喜歡向叔叔，但是不愛他，這個，他有偷偷聽到藍姍阿姨跟淑雅阿姨一起聊天的時候說過。
就是因爲這樣，所以，他纔會給爹地寫匿名郵件的，想要讓他回來，想要讓他見到沐晨，然後可以讓沐晨幸福。
可是……
“爹地，你不喜歡沐晨對不對？”
“小樂……”此刻的邢翊寒，感覺有些無顏面對面前的黎小樂。
“早知道你不喜歡沐晨，我就不會給你寫信，更不會讓你找到沐晨，就算沐晨不愛向叔叔，可是，至少向叔叔不會讓沐晨哭，可是，爹地你，只從你回來了，沐晨就變得不開心了。”
“我沒有，我沒有不喜歡沐晨。”邢翊寒涼薄的脣緊抿，看着牀上的黎沐晨，整個人心疼得窒息。
“你騙人！如果你喜歡沐晨，你又爲什麼跟別的女人訂婚，爲什麼總是讓沐晨哭？”黎小樂小小的身子後退一步，脊背挺得筆直，嘴巴抿得緊緊的，如琉璃般澄澈的眼珠直直的盯着邢翊寒，儘管眼眶已經通紅，可是，卻強忍着不肯流下淚來。
“小樂……”邢翊寒作勢要上前。
黎小樂又後退了一步。
“我不要你做我的爹地了，以後都不要了。”黎小樂背影挺得筆直，一字一句，“既然你不喜歡沐晨，我會帶她離開，沐晨再也看不到你了，她就不會難過了。”
邢翊寒總是冷厲的眸，此刻泛紅一片。
看着面前倔強的黎小樂，眼眶一陣陣發疼。
“對不起，小樂，爹地承認是爹地做錯了，但是，現在我不能讓你把沐晨帶走，現在沐晨生病了，病的很嚴重，她需要接受治療，否則……”說到這，邢翊寒再也沒有辦法繼續，雙手緊握成拳，拽住了黎小樂的胳膊，垂下頭。
“否則，沐晨會死，對嗎……”
昨天，藍姍阿姨告訴他，沐晨沒有去接他，是因爲，沐晨要救外公所以暫時一段時間不能陪在他身邊。
可是，藍姍阿姨忘了，沐晨身上有他的定位裝置，昨天晚上，從沐晨進入這家醫院的第一時間，他就已經知道，沐晨不是去救外公了。
而且，他被壞人抓走了，他相信無論沐晨在做什麼，都一定會去接他回家的。
可是，沐晨沒有來……
他知道，沐晨一定是出事了。
可是，昨晚他查了整整一個晚上，卻怎麼都查不到，沐晨到底發生了什麼？
“沐晨會死嗎？”
黎小樂又問了一遍。
邢翊寒慢慢擡起頭，眸底淚光閃動，“醫生說，沐晨只是暫時不能醒過來，再過不久，等沐晨休息好了，就會醒過來了。”
“你騙人。”黎小樂咬着嘴脣，豆大的淚珠滾落，“我剛剛都聽到了，剛剛那個醫生叔叔說了，沐晨會一直睡着，沐晨醒不來了……”
“對不起，小樂，是我沒有保護好你，保護好沐晨，但是，爹地向你保證，一定會讓沐晨醒過來，你相信我一次好嗎？”第一次，邢翊寒感覺到自己竟是如此的無能。
黎小樂不說話，只是看着邢翊寒，緊握成拳的小手輕輕顫抖着，小臉上，淚水流的更兇了。
邢翊寒閉了閉眼，薄脣抿成一條直線，下一秒，用力，將黎小樂小小的身子帶進了懷裡。
“對不起，是我的錯……”邢翊寒用力將黎小樂緊緊的抱着，恨不能將他小小的身子揉進身體裡。
因爲這樣的擁抱，邢翊寒才能清晰的感受到，黎小樂全身都在不停的顫抖着。
這一刻，邢翊寒的心更疼了。
他的兒子，才五歲多，可是，卻已經習慣了成年人才有的隱忍。
到底，過去五年多，他們母子經歷了怎樣的生活，才讓小樂完全磨滅了做爲孩子的天性？
這一刻，邢翊寒才深刻的意識到，他到底辜負了黎沐晨多少。
車禍失憶，還懷着孩子，在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那時候，黎沐晨有多惶恐……
可是，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卻在國外，抱着對她的怨恨，過着醉生夢死的生活。
“不要怕，小樂，不要怕……”
“過去是爹地的錯，但是，從這一刻起，爹地會保護你們，請你再相信我一次，我一定會讓沐晨醒過來，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會讓沐晨哭了，好不好？”
黎小樂從邢翊寒懷裡站直了身子，圓圓的眼睛看向牀上的黎沐晨。
半響，黎小樂開口，“沐晨一定可以醒過來的是不是？”
邢翊寒也轉過頭，看着牀上的黎沐晨，點頭，“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