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樑安月說服了老周以後,他果然馬上就走了出去,吩咐着工人開幹了。
看到工地的秩序回覆了常態,樑安月發現離下班時間還早,就打算先離開工地,準備回一趟公司。
她希望可以在秦羽在班之前,把今天的事情向他彙報一下。
“請問,這個相片上面的人是你嗎?”
樑安月正打算擡腳離開的時候,剛剛替她說過好話的吳叔,突然拿着一張有些殘舊發黃的照片走了過來,遞給樑安月看。
樑安月好奇的接過他手裡的照片,盡然發現上面的人,真的是自己。
不過,正確的來說,是六年前的自己。
那個時候的自己,還是一個少女,那麼的青春洋溢,朝氣蓬勃。
可是,真是時光無情啊!
這才短短几年,她都成爲兩個孩子的媽了。
“呃……這上面是我沒錯,可是?”
感慨完了以後,樑安月才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這個吳叔和自己非親非故得,怎麼會有自己的照片?
聽到樑安月承認上面的人是自己以後,吳叔竟突然老淚縱橫的打算屈膝向樑安月下跪。
“哎……這……這是幹什麼?”
樑安月大吃一驚,立刻伸手扶住吳叔,阻止了他接下來的動作。
“我要謝謝你啊!要不是你,我那流落在外的老父親,只怕是沒有命活到讓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了。”
吳叔在樑安月的摻扶之下,慢慢的重新站起身子,用他那佈滿老繭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擦拭着臉上一滴一滴的眼淚。
“父親?“
聽到吳叔這樣說,樑安月更加蒙圈了。
自己連他不認識,又怎麼會認識他的父親呢?
不會是搞錯了吧?
“呃……吳叔,這上面的人確實是我,可是,我並不記得自己有認識什麼老先生,所以,您可能認錯人了吧?”
樑安月經過努力的思考和回憶以後,發現這件事,肯定只有這個可能。
他認錯人了!
“不會的,既然這個照片上面的人是你,那我要感謝的人,也絕對是你。”
吳叔不相信自己認錯人了,他堅信自己要感謝得恩人就是樑安月。
“可是……”
樑安月還想解釋一下,自己這最近幾年都不在國內,是不可能會是他找的人。
“姑娘,你就不要謙虛了,你真是個大好人啊!是你在六年前幫助了我的父親,給了他一個活命的機會,我要好好謝謝你啊!”
吳叔伸出雙手,激動的握着樑安月的手,一雙凹陷佈滿皺紋的眼睛,充滿感激的看着樑安月。
“六年前?”
聽到這個時間,樑安月腦海裡面有一個人影閃過,她突然之間明白了什麼。
難怪自己第一眼看見這個吳叔的時候,會覺得眼熟了,原來自己真的見過他的父親。
而這個吳叔,簡直就是他父親的翻版。
“你是哪位老大爺的兒子?”
樑安月有些不確定的問。
她沒有想到世界會這麼小!
她記得自己臨出國之前,只是因爲一時的憐憫之心,所以將自己帶不走,又還可以用的東西,送給了一個老大爺。
可是她沒有想到,竟然在六年後,有朝一日,會有人因爲自己這麼一個小小的舉動,這麼激動自己。
樑安月真覺得意想不到。
“是!我是他的兒子!”
看到樑安月終於想起來了,吳叔看起來比她還要激動。
“我還以爲他沒兒沒女,所以才………既然他有您這麼大的兒子,爲什麼不回家呢?”
樑安月搞清楚事情的大概以後,心裡的疑惑脫口而出。
只是當她說完以後,才發現自己這樣說,好像不是很禮貌。
“對不起!我只是覺得……”
樑安月想解釋一下,只是沒有什麼別的意思,純屬關心而已。
“沒事,你問的很對,其實我父親之所以流落在外,都是我這個做兒子的錯。”
吳叔的眼淚,已經斷斷續續的停了,現在整個人的情緒也沒有那麼激動了,只是看起來,多了幾分傷感。
他從上衣的口袋裡面,掏出來一根香菸,然後又摸索出一個普通的打火機。
他慢慢點燃香菸,悠悠的抽了一口,吐出一個淡淡的眼圈,看着遠方,才艱難的開口。
“那一年,本來我們一家人生活的挺好的,可是有一天,我父親突然對我說,他想找個伴,想和一個同村的女人結婚。”
吳叔一邊說,一邊蹲坐在了路邊,還時不時的停頓下來抽一口手裡的香菸。
樑安月爲了不顯得自己沒有禮貌,也爲了方便兩個人說話,也跟着他蹲了下來。
“而我覺得,他年齡都那麼大,還想這種事,覺得丟人,就死活不同意。我原本以爲,我這樣做,他最多生幾天氣,就好了,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吳叔說到這樣,滿臉的懊悔,似乎很後悔自己當時得決定。
“可是,我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次,他竟然異常堅定,在和我絕食抗議好幾天,我都不理不睬以後,她竟然像個小孩子一樣離家出走了。”
吳叔搖搖頭,估計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他臨走之前,還給我留了一張紙條。上面說他年齡大了,孩子也大了,他沒有一個知心的人,只是想找個說話的伴而已,既然我們不同意,他就覺得沒有人在乎他的感受,所以他覺得自己不受重視,是多餘的,覺得自己的存在給我們丟臉了,就想着離家出走,不想看到我們。”
吳叔竟然斷斷續續的把手裡的煙都抽完了。
“吳叔,不要抽了,對身體不好,後來呢?”
當吳叔打算把手繼續伸到口袋裡面去,再拿出一根菸的時候,樑安月阻止了他。
抽菸對身體有危害,也是一種變相的想逃避現實的方法,既然他決定說出來,樑安月就想他可以勇敢的去面對。
“後來,我原本以爲他走不了多遠,用不了幾天就會回來,畢竟他年齡大了,那裡都不認識,手上也沒有多上錢。”
吳叔果然聽了樑安月的話,沒有繼續抽菸了,只是說話的時候,變得有些不是很自然,不停地用雙手互相摩擦着。
“可是,我沒有想到他那次那麼認真,出去了一個星期都沒有回來。我馬上發動親戚到處去找,因爲已經過了好幾天了,那裡還可以看到人影?”
“自那以後,我覺得非常的愧疚,是我不夠關心他,他纔回離家出走的。都是我爲了可笑的面子,怕人家笑話,才傷了他的心。”
吳叔低垂着腦袋,很是自責。
“所以後來,我出來以後也沒有回家。我告訴家裡人,一天找不到父親,我也一天不回去,這些年,我就一直輾轉在各個工地,一邊上班,一邊找人。”
“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在五年前,我在這個城市的一個橋洞下面找到了他。當時正值寒冬,他一個人蓋着你送的被子,蜷縮在橋洞下面避風的一角。整個人衣衫襤褸,面黃肌瘦,已經被凍的有些神志不清了。”
吳叔估計是想到了自己父親當時的樣子,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哽咽了。
樑安月默默的遞過去一張紙巾,同樣有些鼻子發酸。
在這個充滿着鋼筋水泥的大都市裡面,每一年寒冬,都不知道會有多少流落街頭的可憐人,在慢慢的被凍死,或者餓死。
樑安月不知道這是社會的悲哀?
還是人類的悲哀?
她只知道,只要自己看見了,憑着自己的這點微薄之力,能幫就幫吧!
“謝謝!“
吳叔客氣的向樑安月道歉,他擦了擦眼淚,稍微停頓了一下,才繼續下去。
“我當時立刻就把他送去了醫院,醫生告訴我,幸好他有一牀被子,並且即使送到了醫院,不然這條命,絕對留不住了。”
“醫生說的時候,父親也聽到了,當時他就哭了,他說那牀被子,是一個好心的小姑娘送給他的,所以他的命,也算是那個小姑娘救的。”
吳叔擡頭,萬分感激的看着樑安月。
“而你把被子給我父親的時候,可能不小心把自己的照片夾雜在了裡面,這些年,我父親一直小心保管着,直到去年,他去世了,才把這張照片交給我,說是讓我有機會,一定要好好謝謝你。”
“嘭……”
吳叔突然在樑安月毫無準備之下,噗通一聲的對着樑安月跪在了地上。
“我都說了,真的不用這樣。”
樑安月試圖去把吳叔拉起來,可是她憑她一切小女的力氣,怎麼拉得起一個大男人?
“雖然我父親現在已經去世了,但是,我可以在他有生之年找到他,送他最後一程,好好陪他幾年,我已經很知足了。”
吳叔堅定的跪着,就是不願意起來。
樑安月尷尬的站在那裡,不好意思的四周看了看,幸好大家都去開工了,不然這個場面,還真是不好說了。
“我沒有讀過太多的書,但是我知道,有恩必須報,現在,我可能不能幫你做些什麼,所以,請你不要阻止我,讓我用這樣的方式,謝謝你,這樣我或許才能夠心安一點。”
吳叔彎下腰,重重對着樑安月鞠了一個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