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漠然說得很慢,慢得彷彿有種時光後退的錯覺,眉眼跟數年前那個貪戀的少年重疊在一起,關於那些美好的過去,時隔多年又重新出現在腦海裡。他們年少相戀,不離不棄,他們的愛情細水流長,有多少人豔羨。
在外人看來,她性格清冷,可在他面前,她永遠像個小姑娘,也會吵鬧,也會開玩笑,也會纏着他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例如深夜穿着拖鞋跑出去買冰淇淋然後蹲在街邊吃,拍一張倒影照片,修個圖都要花上好幾個小時,放到網上總覺得那就是情調。
跟秦漠然在一起的那些年,蘇聽晚把戀愛談得深刻,以至於後來遇上蔣荊南的時候,同樣的事情她不敢再做第二遍。
影子太深刻,過去總是無法回去的。
“阿然,我跟蔣荊南已經結婚了。”
看着秦漠然,蘇聽晚最終藏起了不忍心,啓脣淡淡地說了這個事實,並把右手擡起來,無名指上的素戒太過普通,普通到昨日,秦漠然以爲那只是普通的裝飾品罷了。
如今,一句話猶如悶雷敲在了他的心頭,問他有多痛?
如果不是蘇聽晚還看着,秦漠然恐怕要摁着左心口的位置倒在地上蜷縮了。
“數月之前,我跟荊南領證了,我現在是他的妻子。”
怕一刀還不夠深,蘇聽晚又補上一刀。
門口,尹寒玠擡起來準備敲門的手就這樣停在了半空中,她怎麼都沒想到,秦漠然跟容妍希算計了那麼久,唯獨算漏了一種可能那就是蘇聽晚會跟蔣荊南結婚。
也是,秦漠然自以爲對蘇聽晚很瞭解的,他們談了那麼久的戀愛都未曾談婚論嫁,跟蔣荊南纔在一起多久,不到一年的時間,她怎麼就會嫁給他。
“小晚,不要用這種話來刺激我,開玩笑總歸是要有個度的,我瞭解你的性格,你做不出這麼衝動的事情。”
衝動嗎?
蘇聽晚不去看秦漠然眼裡的探究,或許跟蔣荊南領證結婚的那一刻,她是不後悔的,也是幸福的。可當被動知曉他跟容傾芷的那段過去的時候,才漸漸想着,她這個決定是不是真的下得有些快。
蔣荊南曾經有過暗示,她如今絞盡腦汁費勁想要想起來,卻怎麼都覺得模糊。
好吧,如果這是個陷阱,她已經跳進來了怎麼辦,總歸還是要讓旁人覺得她還是相信蔣荊南的,至於其他,等到沒有第三人的時候,她才能冷靜下來好好想要怎麼做。
“我沒有跟你開玩笑。”蘇聽晚看着秦漠然,“如果三年前沒有發生那件事,我想我會嫁給你。”
深眸一震,秦漠然下意識要去握住蘇聽晚的手,卻被她不留痕跡地躲開。
“在顧家,我從小養成了獨立不戀舊的性格,但自從跟你在一起,我變得跟普通女孩子沒有區別,看着你會出神,沒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會想你都在做什麼,除了設計,在我的生活裡,你佔據着很重要的一部分。”
有些話,遲了三年,雖然晚了,但蘇聽晚還是想要說給秦漠然聽,畢竟,他是她愛過的男人啊。
“我有多愛你,就有多信任你跟依賴你,即便有不少女孩子在你周圍轉,我仍舊覺得你不會多看她們一眼,事實上,我錯了。”
“小晚……”
“你讓我說完好嗎?”面對秦漠然的打斷,蘇聽晚有些不悅,她想,不會再有第二次這樣把藏在心裡許久的話說出來。
人都是矛盾的,有時候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情緒,特別是當事人,恨不得告訴他所有讓他後悔莫及,爾後卻又矛盾着,說了又怎樣呢,已經不可能的,誰都不要去勉強誰。
“你怎麼會背叛我?這個問題,我從當年到現在始終都想不清楚,我有多信任你,就有多難理解你爲什麼會背棄這份信任。”
蘇聽晚看着秦漠然,表情裡有摻雜了太多情緒,到最後化作一句:“我們不要再在一起了。”
曾把一顆真心跟未來捧到你面前,是你不要了的。
有恨過嗎?是有的,因爲有愛過,所以就有恨過。
秦漠然沒能控制住自己,一把將蘇聽晚摟到懷裡,用足了力氣:“不,不,我從來就沒有背叛你,從來就沒有。你跟蔣荊南不合適,他都做了些什麼你知不知道?小晚,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你原諒我,回到我身邊好不好?”
那麼驕傲的一個男人,在耳邊不停地道歉,蘇聽晚的眼眶忽而就紅了。
這個對不起,她到底有多不想要聽到。
當她躺在雪地裡的時候,閉着眼睛都在數着他會不會出現,哪怕晚了那麼幾秒鐘,她都可以原諒他,問他一句如果可以,能不能回到她身邊。
在愛情面前,她也曾卑微地彎下膝蓋,想着如果可以這四個字。
可等來的呢,她雙腳差點廢掉,躺在醫院的病牀上整整一個多星期,他連出現一次都沒有。
每每想起,就覺得心很痛,這個懷抱,她有多貪戀,就有多憎恨。
“秦漠然,我蘇聽晚不要樑梓杉碰過的男人。”
任由他擁在懷裡,用着最輕的嗓音說着最傷人的話。
偏偏要是樑梓杉,蘇聽晚二十多年來被無緣無故扣上的罵名,忍受的恥辱,都跟這個女人息息相關。
這也是長久以來,她沒有辦法原諒秦漠然的一個最主要原因,誰都可以,爲什麼非要是樑梓杉。
痛嗎?
痛的。
抱着蘇聽晚,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秦漠然連眼眶都溼了:“小晚,對不起……但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不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人再傷害你,誰都不行。”
“誰能傷得了我呢?”
蘇聽晚勾着脣推開秦漠然,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有着一股決絕:“三年前那麼艱難的日子,吞着血淚我都熬過來了,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從那時候我就告訴我自己,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人能夠傷我半分,誰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