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將夏憂帶到員工休息室,關上屋門,示意她在他面前的位置上。
夏憂有些不安的落座,手指不自覺的牽絆勾徹到一起。
“明天的主題你有沒有興趣參與討論?”導演開門見山問道。
夏憂一愣,直覺的應答:“可是我並不是藝人啊。”
“是不是藝人沒有關係,你也知道,我們的節目,很多時候都是請的沒有籤經紀公司的準藝人來參加的,看看她們曝光之後觀衆的反應怎麼樣,如果好的話,自然會有經紀公司來簽下她們。”
“我參加的話,有沒有酬勞?”她問的直接。
“當然有!”
“那我參加。”她很現實。
“好,那你一會兒完工後隨小欣去後臺串一下詞,她會將明天大概會問到的問題告訴你,你準備一下。”
“嗯——”夏憂的眼眸微弱的閃爍了下,泄露了她內心的動盪,爲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如果這次她表現好的話,就可以成爲藝人,那樣的話,收入會比現在好上很多吧?
之前現場的混亂沒有逃過好事者的鏡頭,幾乎只有一個小時的滯後,剛剛的場面便被傳播到了網路上,點擊率不一會便飆升至各大門戶網站娛樂頻道的榜首。
大家都爭相一睹這個令‘當紅炸子雞’秦韜衝冠一怒爲紅顏的佳人的廬山真面目。
藍吉亞工作室。
“阿徹,你來看,這裡有條好玩的新聞呢。”
凌雪徹身着隨意的休閒裝扮,端着一杯剛研磨好的黑咖啡緩步走了過來,原本波瀾不驚的臉孔在視線觸及到視頻中的身影時迅速的出現了異樣的情緒。
動態的畫面中,夏憂先是被秦韜怒氣衝衝的扯過來質問。之後便是她的眼鏡被秦韜蠻橫的摘掉,至此,她的靚麗容顏徹底的暴露在衆人的視線之下。
凌雪徹將手中的咖啡杯往桌子上一擱,擱得重了,發出“咣——”的一聲。
裡面的咖啡潑濺了出來,弄髒了潔淨的桌布。
他最終只是望着視頻的影像淡漠的笑了一下,透着一絲睥睨:“不好意思,弄髒了你的桌布,我這就找東西幫你擦乾淨。”
楚憐心不解的回身望着他離去的背影,一句‘不用——’硬是梗在喉頭,只因爲他離去的步子太快,她根本來不及喚住他。他是在生氣嗎?難道說他是覺得秦韜在藉此事故意炒作?想要壓過他的鋒芒嗎?!還是說——她的眸光調轉,再次投放到視頻中的女子面容上,雖然視頻拍的模糊,可還是沒能壓制住她的美貌,她也很好奇,這個令秦韜動容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可是她最終什麼都沒有問,她知道聰明的女人該在什麼時候保持沉默。
夏憂自己的事完工後,便按照導演之前交代的去找了餘欣欣。
推開餘欣欣專屬休息室的房門,看到餘欣欣如同女皇般的高傲的坐在一張專門爲她量身定做的按摩椅上。
“明天我會問整容的問題,對於所有的質疑,你只要通通承認就好了。”餘欣欣根本不給夏憂反應的時間,在她踏進房門的一瞬便說出索要的價碼。
“可是……”夏憂佇立在門邊,微微遲疑,“我並沒有整過容啊?”
“阿惠,你在這裡工作了這麼久,也看了很多的人和事吧?你應該知道,得罪了我會有什麼下場?當然,如果你並不想出道的話無所謂,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如果你想到藝能界來淘金,那麼我勸你最好學聰明點,你應該不想一直當這裡的打雜小妹吧?如果你讓我滿意,出道之後,我可以多發通告給你,到時候賺的通告費可就不是你現在遞茶送水可以相提並論的了。”
夏憂很清楚,她的相貌已經讓對面的女人感到危險了,但是她承認,她說的很對,真正成爲藝人才可以有更多的賺錢機會,她真的窮怕了,她不知道自己的人生還會不會經歷下一場浩劫,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的話,她不想到時候連可以讓自己過得好點的錢都沒有。
“好,我答應你。你也記得,以後有能賺錢的機會要多多找我。”她絲毫不認爲自己應該和她客氣。
“好——”餘欣欣雙手環胸,鄙夷的淺笑着,高傲的點點頭。
夏憂從餘欣欣那裡出來後,剛想沿着走廊去搭乘電梯,卻不料被人一下鎖進臂彎裡,硬生生的轉了行走的方向。
她感受到摟住自己肩膀的手臂的橫蠻力道,按捺不住緊張的斜眼看過去,來人很嚴密的將自己武裝起來,低壓的帽檐、寬大的墨鏡、高聳的衣領,讓人完全無法識別出他的身份。
“別出聲,外面有很多記者在堵你,我帶你走另一條路。”來人壓低聲音道。
夏憂卻瞬間認出了這個聲音,心臟陡的一凜,她強自壓下心中的震驚:“你——你怎麼會來這裡?”她覺得自己的胃抽動的更厲害了,肺部也變得緊張,呼吸難以抑制的變得困難。
而對方卻一直都沒有迴應。
凌雪徹——
真的是他嗎?
他怎麼會來到這裡?
即使真的是他,也只不過是他罷了。
終於,夏憂紛亂狂跳的心再次平靜下去。
直到順着大樓內的貴賓電梯下到一樓,之後從側門走出星娛,來到附近一片寂靜的空場,凌雪徹才終於放開了夏憂。
“你怎麼會來這裡?”
“這些年,你去了哪裡?”
他們同時發問。
之後,又是不約而同的沉默。
凌雪徹拿下寬大的墨鏡,拉開衣領,熟悉的面孔躍入夏憂的視線,她下意識的撇開了眼。
“我碰巧路過。”他自己都聽出自己語氣中的不自然。
“我,我去了國外。”她自顧自的編撰着搪塞他的理由,於是根本無心顧及他語調中的異樣。
他和她記憶中的樣子變化不大,只是更成熟華貴了。
去了國外幾年回來竟會落魄至此?!
她以爲他會相信?!
但是,她既然不願意和他坦承,那便隨她去。
“你剛剛和餘欣欣的談話我都聽到了,你怎麼會變成這樣?爲了錢,什麼都肯做?”他的暗色深瞳在夜晚的幽光下發出冷冽的暗芒。
她心中一凜,勉強的反問:“這樣不好嗎?”
他眉目一緊,斷然作出結論:“不好!”
“那你覺得我應該怎樣?以我的處境應該是怎樣的你才比較容易接受?”她緩緩擡眼,眸光木然,聲音中沒有任何波瀾。
“你什麼處境?”他蹙眉睨視她。
“沒什麼。”她撇開眼,悶聲不吭。
他蠻強地撂下充滿輕蔑的話音:“你的處境很不錯啊,還有秦韜爲你出頭,你果然變了很多,在學校的時候,你避他唯恐不及,現在,卻享受着他的庇護,你,果然學會了什麼叫現實,今天接踵而來的事,倒讓我領教了什麼叫女人的蛻變。”
她冷酷的撇開脣角,不知道爲什麼,她對別人的責罵都能夠逆來順受,唯獨他的,她只覺得想要反駁回去:“是,我是喜歡錢,纔來到這個圈子裡的,蟄伏在這裡,做個小小的劇務助理,只是在等待機會。你應該最清楚不過,沒有什麼地方比這個圈子賺錢賺得更快了,不是嗎?”
她突兀的笑了,因爲厚重的眼鏡被秦韜拿了去,所以此刻她沒有遮蔽物的面孔上因爲這刻意挑釁的一笑,而變得風情萬種,如同在秋日中盛放的波斯菊,妖嬈、誘人採擷。
他氣鬱的短嘆一聲,突然伸手扣住她的後腦,狠戾的吻住了她的脣。
她本想抗拒的手在伸至他的胸前時卻變成了輕抵,她開始下意識的迴應他懲罰般的吮吸和掠奪。
須臾,他放開她,半眯起美眸,修長的食指輕觸她嫣紅、嬌嫩的脣瓣:“如果當年我有去找你,你會不顧一切的跟我走嗎?”
她終於因他的一席話回到了現實當中,認清了今天的自己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驕傲的少女。她依稀記得那個時候的她,即使遭遇了醜陋的不幸,卻依然努力的想要坦蕩蕩的面對自己所愛的人。
可是,現在的她,早就沒有資格那樣做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甘墮落,她找不到掩蓋自己骯髒的理由。
“不會——”她搖搖頭,“我沒有辦法跟你走。”深陷牢獄之中,縱使他有萬般能耐,又怎能奈何得了那冰冷的鐵窗?
他華美的五官沒有心理準備的僵住,他以爲她對往事還有依存,因爲她剛剛並沒有拒絕,而且還回應了他。他的指尖停留在她的脣邊,之後,生硬的抽回,置於身畔時怔怔的握緊。
“還好,當年先轉身的那個人是我。”他笑得張揚又肆意,刻意的刺激她的靈魂,眼眸深處卻藏匿着複雜的波動。
她的眼前因他的殘酷的提醒恁地浮現出當時他毅然離去的姿態,心房的舊傷再次猙獰的撕裂開來。
她感到自己的呼吸變得更加困難。
她強撐着輕輕頷首:“對,所以這些年我從來沒有期待過你會來找我。”
“那我並沒有讓你失望了。”他的周身散發着冰與火的交融氣息。
她不回答,只是笑着,平靜的笑着。
他斂去全部的表情,冷漠的轉身,逐步消失在清冷的夜幕中。
再一次眼睜睜的看着他一步步的走出自己的世界,她的五臟六腑抑制不住劇烈的翻攪在一起,她頹然倒地,陷入無邊的深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