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幾天,我完全病倒了,貧血加上低燒,還有那突如其來的重感冒,雖都不是什麼致命性的大病,然而卻也把陸景商忙得夠嗆。
除了去法院、檢察院處理華氏的遺留問題,剩下的時間他便都在出租屋裡照顧我,手忙腳亂地煮飯,提醒我定點吃藥,甚至還幫我把衣服也洗了……
看到陽臺上隨風飄曳的內衣內褲,我揉揉眼睛,簡直要吐血三升。可對上陸景商笑意盈盈的雙眼,堵在喉頭的質問霎時便偃旗息鼓。
我們的關係似乎在不知不覺間往一個不可預測的方向不動聲色地發生着變化。
期間,雪默來得很是勤快,然而見陸景商越來越疏離而禮貌的態度,臉上的笑容漸漸少了,直到她又一次強笑着失落而歸,我終於忍不住詢問。
“哥,你對雪默到底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
陸景商繫着圍裙,端出一大盤剛起鍋的花生,一邊剝一邊恨不得塞到我嘴裡。
“來,網上說吃這些補血。”
“我自己來!”
我抓了一把花生,故意遠遠地縮到沙發一角,比起前兩次要麼沒有熟,要麼一殼子水,這次確實進步很多。
“你別給我裝蒜,你明明知道雪默喜歡你。”
“喜歡?”陸景商笑了一聲,拿起了電視機遙控器,竟停留在一個家庭調解節目上露出了津津有味的笑容。
電視裡,一臉質樸無辜的男嘉賓向主持人和情感專家控訴着自己的公主病女友,什麼超級粘人啊,什麼若是不回電話便一頓暴打啦,什麼大節小節各種紀念日一順溜要禮物呀……
我一把搶過遙控器,把聲音調到靜音。
“哥,你當初把那麼重要的資料快遞給她,換成哪個女人都會有其他幻想,雪默長得那麼漂亮,人又很能幹,難道你對她就沒有……”
我的話還未說完,陸景商已經一臉正經地搶過話頭。
“沒有。”
“啊?”
“我對她沒有男女之情。把資料快遞給她只是因爲當初顧愷把和我有關係的人都盯得很緊,寄給她也是無奈之舉,畢竟她和你交情頗深,又在白澤的公司裡做事。不過我原本也沒有報什麼期望,若是那份資料被中途截走,也只能走另一條路了……”
見他目光一瞬收緊,我心底一陣慌亂,直覺定是什麼危險的事,然而陸景商卻在我呆愣的瞬間又恢復了慣常的調侃笑意。他站起身,揉揉我的頭髮。
“好了,一會吃完花生別忘了吃大棗,也是挺補血的!”趁我呆愣間迅速搶過遙控器,看電視中的公主病女友和懦弱男友互相撕@逼,又是一陣大笑。
完全是總裁的後現代屌絲生活,不知雪默看到眼前一幕還會不會對陸景商少女心爆棚。
我無語地回到臥室,心底卻涌出一股複雜的感動。
所有的一切都被陸景商輕描淡寫帶過,然而我知道他獨自承受的絕對很多很多。那些逃離夜中的孤苦無依,遊說各方的艱難險阻以及與顧愷暗中交鋒的險象環生……
還好,一切都過去了。陸景商沒事,我也沒事,大家都沒事。
既然這樣,陸一微你還有什麼無法振作的呢?
只是——
我劃開手機,上面一大串的未接號碼,全都是白澤的名字,短信裡白澤發來的信息一條接着一條,從一開始的簡單的要見我,到後面的質問爲什麼不理他,變成了最後最後的苦苦哀求……
我一條接一條地看下去,心底的苦澀卻如湖水一般一圈一圈漾開,直到眼前模糊一片,大滴大滴地落在了手機屏幕上。
“白澤,對不起,我愛上陸景商了,忘了我吧。”
打下這幾個字,我閉起眼睛點了發送鍵便把手機調成了靜音。
這一切都是事實,別說白伯父讓我離開白澤,就算他不說,實際上我已經不知道怎麼面對這段感情。
從前一直埋怨最需要的時候最愛的人不在身邊,其實……或許潛意識裡還是我太貪心了……而陸景商的身份的曝光更像一個引子,把這一切無法控制的猜想放到了最大……
我抱膝坐在牀上,眼看着手機亮了又滅,滅了又亮,嗡嗡嗡一直震動,直到把電池震幹,自動關機。
華氏最終以一個合理的價格被爸爸生前的朋友安氏企業收購。這也是一個家族企業,不過比起華氏百花齊放,安叔叔卻以房地產起家,目前已在國內一枝獨秀。他很夠意思,邀請陸景商在重組的新公司中擔任要職,並表示會給我留一個副總的位置。
我汗顏,連連擺手。
“安叔叔,我什麼也不會,還是算了吧……”
“那你呢?景商,拋開從小看着你長大這些私情,你是一個優秀的經營者和決策者,把公司交給你我很放心,就不知道你這小子給不給叔叔這個面子?”
陸景商微笑。
“叔叔客氣了,這不是我給您面子,而是您看得起我,我實在很感動。不過——”他輕輕挑眉,“最近發生太多事,我想散散心,若等我調整回來還有空缺那再來叔叔府上叨擾。”
安叔叔連連說好,“景商,當然會有你的位置,你怕你到時候忘了我這個老頭子啊~~~~~”
他哈哈大笑,吩咐秘書拿來一個文件袋遞到我面前。
“一微,重組後的新公司有你百分之十股份,你看看文件,若是沒有異議便可以簽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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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驚訝地擡起眼,對上陸景商含笑的雙眸,一時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無時無刻,他都在爲我爭取着最大的利益。
總的來說,這歷時幾月的磨難在陸景商的迴歸後意外地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想到總算脫離了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夜與絕望無邊的苦痛,本想高聲歡呼,可最後,我撲到陸景商懷裡,只化爲一聲嗚咽,哭得不能自已。
“哭什麼,傻瓜,不是又都好了嗎?”
是啊,生活又恢復了平靜,而我們……也走出了那窘困的境況。看着銀行卡上多出來的數字,陸景商和我不約而同地想到了葛晴。
說到底她的意外畢竟是因爲牽扯上了我們,然而從葛晴家出來的時候,我的心情卻更加沉重。
只能說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葛晴的父母住在陸景商當初送給她的那套房子裡,對女兒的去世似乎也不太難過,唯一遺憾的就是再也沒有一個會賺錢的女兒了,而且對女兒被包養的經歷還引以爲榮。聽出我們的來意,她媽媽獅子大張
口開口便要我們賠償一百萬,而她爸爸更是生怕我們跑了,扯着嗓子攔住了我們的去路,霎時引來了圍觀的鄰居。
見陸景商面露厭惡,我正打算從包裡取出早已準備好的錢,卻被他攔住。
“葛晴怎麼會有你們這樣的父母。”
城郊公交車上,我們坐在最後一排,陸景商一臉鬱色。
我知道大抵是因葛晴的父母讓他想到了陸致遠和餘蔓欽,不同的出身,卻一樣冷血。
“哥,興許你的親生父母不是這樣子的,你要不要去找他們?”
陸景商的眸光明顯亮了一亮,他看了我半晌,有些不確定地開口。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能生出這樣帥氣的兒子的父母肯定是好人,難說你的出生就像童話故事裡描述地一樣,是被萬衆期待的呢~~~~”
我看着他漂亮的測驗,信口開河道。
“別到時候你的真實身份是歐洲某個小國的王子,那才讓人咂舌呢!說不準還有個指腹爲婚的未婚妻在等着你呢~~~~~”
聞言,陸景商面上浮出一絲微笑。
“什麼年代了還指腹爲婚。再說,真要是那種封建家庭,我還不想認呢!”
“萬一是一國公主呢?”
“公主算什麼?”陸景商轉過臉,目光忽然變得柔軟。
“其實……我還是更喜歡灰姑娘。”
那霸道的溫柔讓我的一瞬恍惚,小心臟幾乎也忘了跳動,而那噪雜的車廂似乎也在一剎那間變得安靜,見陸景商微低下頭,目光若有似無掃過我的脣角似要俯身下來,我睜大眼睛,不知所措的同時卻意外地涌出了一絲羞怯……
幸虧電話及時響起。
我別過臉劃開手機,是雪默打來電話,說白澤明天就要出院了,想見見我和……陸景商。
聽到我拒絕,雪默沉吟了幾秒,才猶豫着開口。
“一微,白澤說你告訴他你愛上了陸景商……這不是真的吧?”
手機的隔音效果似乎不大好,見旁邊的陸景商側目看過來,我連忙轉過身子,壓低聲音有些語無倫次。
“當,當然不是……”
電話那頭雪默半晌沒有說話,過了許久才恍惚笑道。
“我真傻,你們是兄妹啊,看我怎麼想的。一微,我過些日子再來找你,這段時間在忙一部戲,你幫我把你哥盯緊一點,別忘了我可是要做你嫂嫂的人啊!”
我笑了笑,那句“好”卻似卡在喉嚨,怎麼也說不出口。這種做賊心虛的感覺讓我有些無地自容,後面雪默說了什麼已經完全沒有再聽進去。
放下電話,卻對上了陸景商質詢的眼。
“我剛剛似乎聽到阿澤明天出院?”
“是,不過……”
我張了張嘴,卻有些難以啓齒,陸景商卻握緊了我的手。
“前些日子是你病了,我也沒時間去看他。我和阿澤一起長大,況且這事他幫了我們這麼多,按理也應該……”
“不要——”
“爲什麼?”
陸景商看着我的眼睛,眸中的笑意卻在一瞬間驟冷,卻在下一秒又軟和起來。
“……因爲你告訴阿澤你愛上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