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小神女問一陣風,你怎麼又懷疑是我四妹妹所爲了?一陣風說:“因爲這小丫頭身上有一股無形的逼人劍氣。”
不但婉兒聽了愕然,韋珊珊和範華聽了愕然,連小神女聽了也訝然起來。初見面時,一陣風也說過這句話,但衆人都不在意,以爲一陣風故意在逗婉兒,現在一陣風再次說出來,衆人不由驚愕了。婉兒首先發問:“我身上怎麼有一股無形的劍氣了?”
一陣風說:“你當然不知道,就是一般武林高手,也察覺不出來有這一股劍氣的人,往往是用劍殺人的上乘殺手,或者他所練的劍法已達上乘的高境,人與劍合爲一體,纔會有這一股逼人的劍氣。不是像我這樣的高手,是難以察覺出來的。”
婉兒說:“叔叔,你騙人。”
“我怎麼騙人了?”
“我三姐算不算高手?”
“三丫頭何止是高手,她是一流上乘拔尖的高手,比我叫化還高。”
“那我三姐怎麼察覺不出來?”
“三丫頭當然察覺出來了,但她與你常在一起,習以爲常了,就不以爲怪了!”
婉兒問小神女:“三姐姐,是不是這樣?”
小神女點點頭說:“風叔叔說的話沒有錯,你身上是有一股隱隱的劍氣,但與殺手逼人的劍氣有所不同,它只令人驚訝,而不叫人心寒。要是你內功再進一層,這一股劍氣會收斂得不爲任何人所察覺。”
一陣風說:“不錯,像莫紋女俠,她劍法達上乘高境,內功修爲也異常深厚,所以就沒有這一股逼人的劍氣,任何人也察覺不出來。這就是武學所說的,已達到了返璞歸真的最高境界。”
小神女說:“你見我四妹有這麼一股劍氣,就懷疑她是神秘的杜鵑了?”
“還有,杜鵑花快要開了,你們這兩個丫頭也從窩裡飛出來了!”
“你見到了我婷姐姐,她沒向你說,我們爲什麼飛出來?”
“說是說了,我叫化還有點信不過。”
“什麼?你連我婷姐姐的話也懷疑?”
“她跟你這三丫頭一樣,同樣是古靈精怪,誰知道你們這幾個丫頭是否共同來哄騙我?我叫化可不上這個當。”
“所以你看出我四妹有一身逼人的劍氣,就起疑心了?”
“要不,我叫化幹嗎說有人說好,有一些人就說不好了,是奸惡邪徒們的剋星?”
“怪不得你一來,就裝神弄鬼,明知故問,用種種話試探我四妹。”
“看來我叫化什麼也瞞不了你這個精靈的三丫頭。”
“那麼,你是認定我們四妹,就是你要追蹤的神秘杜鵑?”
婉兒叫起來:“風叔叔,你怎麼這般的糊塗武斷?”
“不過,我承認我錯了!”
“哦?你錯了?”小神女問。
“不錯,四丫頭根本不是杜鵑,也不可能是杜鵑。”
韋珊珊笑着問:“風叔叔,你怎麼會一下就改變了看法的?”
“從四丫頭剛纔的言談舉止和神態看來,四丫頭不是城府極深的人,可以說全無城府,喜怒完全形於色,是一個心地直爽、天真而幼稚的小姑娘,這樣的小姑娘,哪怕是劍法再高,也不可能是機警異常的神秘的杜鵑。”
小神女笑着說:“你不准我四妹扮豬吃老虎嗎?”
一陣風笑起來:“我叫化不會看錯人,四丫頭也不是這樣的人,她一派天真爛漫,想扮也扮不了。要是你這三丫頭,我就不敢說了,你不但會扮豬,還要會扮大頭山妖。”
衆人一聽,都歡笑起來。小神女說:“你怎麼盡說這些陳年老事的?”
“因爲它實在有趣。”
小神女不再說下去,轉對婉兒說:“四妹,叔叔這般捉弄我們,我們要不要捉弄他一次?”
婉兒問:“姐姐,那我們怎麼捉弄叔叔呢?”
“四妹,你忘記我們曾經是什麼人了?”
婉兒愕然:“姐姐,我們曾經是什麼人了?”
“我們是江湖上放債收稅的人呀!”
婉兒笑起來:“對對!姐姐,我真的忘了!那我們怎麼向叔叔收稅和放債?”
韋珊珊和範華聽了她們的對答,感到莫名其妙,而一陣風聽了卻驚訝起來:“什麼?你們就是那一個在江湖上出現的怪幫派,放債收稅?”
婉兒也驚訝起來:“叔叔,你怎麼知道了?”
“嗨!我叫化還真的以爲,江湖上怎麼出了一個這樣邪乎的門派,竟然向殺手收起殺人稅了?原來又是你這兩個丫頭弄的鬼。”
婉兒又問:“叔叔,你碰上那個殺手了?”
“碰上,碰上,不碰上,我怎麼知道江湖上出現了這麼個邪乎的門派?這真是千古奇聞,百年怪事。”
“叔叔,你怎麼碰上他了?”
“在長城外,他身上也有一股逼人的殺氣,但不是劍氣,我叫化也曾懷疑他是殺人的神秘杜鵑。”
“所以叔叔將他捉住了審問?”
“我捉住他幹嗎?就算他真的是杜鵑,我也不會捉他,我只想弄清他是不是杜鵑。”
“叔叔怎麼弄清他的?”
“我裝瘋賣傻呀,在他身上左嗅嗅,右聞聞的。”
婉兒笑起來:“叔叔,你又騙人了!”
“我怎麼又騙人了?”
“這個高傲無情的殺手,能讓叔叔在他身上嗅來聞去嗎?就算他不殺了你,也會將你扔到遠遠的地方去了。別說是他,就是我也會。”
“奇怪得很,他一點也不惱怒,反而十分的冷靜,不動聲色地問我,你嗅夠了沒有?”
小神女感興趣了,問:“後來怎樣?”
“我說,我嗅夠了,他冷冷地問,你嗅出什麼結果來?我說,你身上有幾種難聞的血腥味,還有一種花香味。”
婉兒奇怪了:“什麼?這殺手身上還有花香味的?”
“是呀,是杜鵑花的香味。”
小神女含笑問:“以後你就問他是不是神秘殺人的杜鵑了?”
“哎!事情要是這麼直截了當地說出來,就沒有什麼好玩的了!”
婉兒問:“叔叔,你又怎麼說?”
“我說,你殺了多少人?似乎殺的都是東廠的人,所以這股血腥味特別的難聞。他驀然出手,想一下抓住我叫化的要脈,我叫化只好騰空躍了開去。他一下怔了怔,用奇異的目光打量我問,看來你也是一位少有的上乘高手,說!你到底是什麼人?我嘻嘻笑地反問,你看我叫化像什麼人了?他說,你絕不會是丐幫的人。我說,哦?我不是丐幫的人,又是什麼人了?他‘哼’了一下說,看來你是東廠的鷹犬了,我故作愕然,咦!你怎麼看出來的?好好!你既說破了,對不起,麻煩你跟我叫化走一趟。”
婉兒忍不住問:“叔叔,他不會這般老實跟你走吧?”
“要是他這麼就跟我走,就不成爲江湖上第一流的上乘殺手了!”
小神女說:“四丫頭,你別老是打斷叔叔的話頭,讓叔叔說下去。”
婉兒說:“叔叔,你說下去呀,來!我給叔叔添酒提精神。”
一陣風一笑,將一碗酒倒了下肚,一五一十說出當時長城外的情景:
殺手鐵扇公子不屑一顧地說:“我會跟你走?你當我是什麼人了?”
一陣風說:“你是什麼人,你自己知道,我叫化還是勸你一句,乖乖地跟我走,對你有好處。”
鐵扇公子又上下看了一陣風一眼,嘆口氣說:“你最好還是快點滾開,我現在還不想殺人!”
“我好容易才找到了你,我叫化能這麼就走了?”
“那你是非逼得我出手殺了你?”
“你能殺得了我嗎?”
“好!這是你自己找死,別怨我了!”
鐵扇公子一扇擊出,似乎是判官堂打穴的手法,一下封住了一陣風身上的幾處要穴。一陣風左閃右避,並不出手,他要看看這殺手的武功門路,看他最後會不會出劍殺人。一陣風懷疑這殺手手中的一把鐵扇,就是一把能伸縮自如的殺人之劍。到時,就能判斷出這個殺手是不是杜鵑了!
一陣風一邊閃開了殺手的十多招,當他再次凌空躍出時,“嗖”的一聲,一支尖銳的暗器破空出來。一陣風人還在空中,似乎無法閃避這突然射出的暗器,他靈機一動,以巧妙的手法接住了這一暗器,卻又故意裝着中了暗器,人一下凌空摔了下來,還“呵呀”一聲叫喊,一手捂着暗器射向的小腿處,摔在草地上不能動了!
殺手緩緩地走了過來,對他說:“這是你自找的,怨不得在下。”
一陣風問:“你要殺我?”
“可惜沒人僱我殺你,像你這種東廠的爪牙,哪怕有人出十兩銀子給我,我也會殺了你,因爲我一向的宗旨是沒錢不殺人。”
“什麼?你沒錢不殺我了?”
“我殺你幹嗎?你回去告訴東廠其他人,今後千萬別來招惹在下。”
“有錢,你就會殺我了?”
“不錯,而且像踩死一隻螞蟻一樣。”
“那我給你十兩銀子,你殺了我吧?”
殺手一下愕然:“什麼?你出十兩銀子要在下殺你?”
“這不好嗎?”
“你要求死?”
“我栽了這麼大的一個筋斗,還有臉面回去嗎?”
殺手奇異地打量着一陣風,搖搖頭說:“這個世上,真是無奇不有了!我怎麼會一連碰上兩樁不可思議的怪事?世上只有出錢買殺手殺掉仇家,哪有出錢買殺手殺掉自己的?對不起,你這個買賣,在下不能做,你走吧!”
一陣風突然出手,將好像插在自己腿上的暗器,一下插在鐵扇公子下盤的一處穴位上去。他“咕咚”一聲翻倒了,想走也不可能,因爲這一暗器,封了他的穴位。
一陣風嘻嘻哈哈地站了起來:“這一下,你可跑不掉了吧?”
殺手驚愕:“你怎麼暗箭傷人的?”
“來而不往非禮也!你用暗器傷我叫化,我叫化就不能用暗器傷你嗎?而且這暗器也不是我的,是你自己的,這叫做自作自受。”
殺手恨恨地說:“我想不到東廠的人竟然是這樣的陰險狡猾,早知這樣,我不應該這樣手軟,沒錢我也會殺了你。”
“老弟,你現在說什麼也遲了!不過,我叫化看出,你可不是我叫化所要尋找的殺人杜鵑,你只是一個殺手而已。”
“什麼?你以爲我是杜鵑了?”
“不錯,要不,我叫化找上你幹嗎?”
“那你現在想對我怎樣?”
“放心,我也不會殺了你,你雖然不是杜鵑,但也可能與杜鵑有什麼來往,說不定是杜鵑的幫兇,我將你捉回去,也是功勞一件,說不定從你口中,問出一些杜鵑的線索來。”
“我看你別白費心思了!別說我不知道杜鵑,就是知道,也不會說出來,我看你還是現在殺了我的好。”
“不不,你剛纔不殺我,我也不會殺你,不然,你更會罵我是陰險的小人了!”
“那你要帶我回去?”
“是呀!”
“我勸你別帶我回去的好,這樣,會對你十分的不利。”
“你別嚇我,怎麼會對我十分不利了?”
“在江湖上,誰不知道鐵扇公子是冷血無情的殺手?你們東廠的人,恐怕有不少人會認識我,也知道我沒錢不殺人,根本不是杜鵑。到時,我還可以反咬你一口,說你出錢要在下去殺一個在東廠與你不和的人,我不答應,你就假公濟私,耍手段將我捉了回去,以莫須有的罪名,冒功領賞。到時,你的腦袋不知還保不保得住。”
“你不會真的這麼說吧?”
“口是我的,我怎麼不這樣說?所以我現在勸你殺了我好。”
“你叫我殺你,我就殺你,不是好沒面子?我偏偏不殺。”
“好呀!那你帶我回去吧!”
“你叫我帶就帶,我不是更沒面子了?”
“那你想怎樣?”
“殺又不能殺,帶又不能帶,我怎麼辦纔好呢?這樣吧!你說一件稀奇古怪的事給我聽,說得好聽了,我就放了你怎樣?”
“你要聽稀奇古怪的事?”
“是呀!我最喜歡聽稀奇古怪的事了!聽了稀奇古怪的事情,連祖宗姓什麼都不記得了,當然也忘記捉人了!”
“你是不是腦子有毛病了?”
“我腦子有什麼毛病了?”
“要是沒有毛病,你怎麼這樣瘋瘋癲癲,語無倫次的?想不到我這個成名的殺手,卻碰上了一個瘋子,而且還栽在你這個瘋子的手上。”
“你說對了,的確有人說我是瘋子!罵我做事顛三倒四的,事後做了什麼事,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你這瘋子,來捉我幹嗎?”
“要你講稀奇古怪的事情呀!”
“我碰上了你,才最稀奇古怪了!”
小神女等人聽了一陣風這段敘說,一個個笑得前仰後合,連旁邊伺候的兩個丫環,也笑得倒在地上叫肚子痛。婉兒說:“叔叔,你怎麼這般喜歡捉弄人呵!比我三姐姐更會捉弄人。這個殺手,先碰上了三姐姐,後來又碰上了叔叔,他算是黑透了!”
一陣風也笑着說:“不錯!他先碰上了一個要向他收殺人稅的怪女子,後來又碰上了我這個出錢要殺自己的瘋叫化,然後又要他講稀奇古怪的事情,恐怕是這殺手有生以來碰上的最荒唐不過的事情了!”
小神女問:“後來這殺手怎樣了?”
“後來我對他說,你說你碰上了兩件古怪的事,一件是我,另一件是誰?你說來聽聽,看有沒有我這麼古怪?這殺手說,她雖然稀奇古怪,卻沒有你這臭叫化荒唐。我說,是嗎?那你快說給我聽聽,我叫化求求你了!”
婉兒笑問:“你還求他呀?”
“我叫化不求他,他肯說嗎?後來他將衡山上碰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說給我聽了。最後他還說,你這臭叫化,我希望你千萬別碰上了這女子,說不定她會向你收什麼捉人稅了!我說,是嗎?我叫化卻要看看,這女子怎麼向我叫化收捉人稅的。於是,我凌空出手解了他被封的穴位,說,你這稀奇古怪的故事令我叫化聽了高興,我不捉你啦!你可以走了!趁他還在驚愕之中,我叫化一閃身就開溜了!”
小神女笑着說:“恐怕這個殺手,在他今後的一生中,對你這個荒誕無稽怪叫化的行爲,百思不得其解了!”
“至於這殺手今後如何去想,我叫化就不去管了!當然,我真的以爲,怎麼江湖上會有這麼一個放閻王債和收殺人稅的奇怪門派?我叫化一時沒想到是你這個古靈精怪的三丫頭玩的花樣。你在衡山上,和四丫頭可將一個慣偷、一個上乘殺手,捉弄得夠好玩的了!好好,我叫化今後也向人放閻王債和收殺人、捉人稅去。”
婉兒笑着說:“叔叔,你不是當真的吧?”
“真的假的,我叫化就不知道了!丫頭,你們這次出來,真的去追蹤這個神秘的杜鵑?”
“叔叔,當然是真的啦!不然,我和三姐姐跑出來幹嗎?”
“好好!四川一帶有你們這兩個丫頭去,我叫化就往河南、山西、山東這一帶跑跑。”
“叔叔,你不和我們在一起麼?”
“我們分頭行動不更好嗎?”
小神女問:“叔叔,那我們今後怎麼聯繫?”
“這好辦,我叫化有什麼事,通過丐幫飛傳給你們,你們有什麼事,也通過丐幫告訴我好了!”
“叔叔,我們一言爲定。”
“對對,一言爲定,我叫化走啦!”
韋珊珊愕然:“叔叔,你就麼就走?怎麼不在我這裡多住幾天的?”
“我現在酒足飯飽,不走幹嗎?三丫頭四丫頭去四川路近,我去河南、山東可遠得多了,還是早走的好。要是杜鵑在那一帶鬧出了血案,那我叫化不是放馬後炮了?還是早走爲妙。”一陣風說完,身形在燈下一閃,已失去了蹤影。
婉兒怔了怔:“怎麼叔叔說走就走的?”
小神女說:“這是他一向的作風,留也留不住。”她轉問韋珊珊,“珊珊姐姐,商隊幾時出發?”
“妹妹,別急,你們在我這裡好好休息兩天才說。”
範華也說:“商隊原本二十一的早上出發,但爲了妹妹多住幾天,商隊押後兩天再走也不遲。”
小神女說:“別押後了,我還希望商隊明天一早出發更好!”
“明天太倉促了。既然這樣,商隊按原定日子出發好了,兩位妹妹在這裡多住一天一夜。”
“那也好,最好我們的行蹤別讓人知道。”
“放心!我早已有了安排,兩位妹妹作爲遠房家眷,隨商隊前去重慶探親,這樣,就沒有人知道妹妹的真面目了!”
韋珊珊說:“我還爲兩位妹妹準備了兩張極薄的面具哩!”
婉兒愕異:“珊珊姐姐,我們要面具幹嗎?”
“這可更方便你們今後的行動了!就更沒人認識你們的真面目。”
小神女一想不錯:“這太好了,我聽說四川還有一門變臉的技巧,轉眼之間,便變得面目全非,在深山荒野或者在月夜之下,可嚇人的。”
韋珊珊說:“原來妹妹也聽聞了,我這兩副特製面具,一張是鬼臉,一張是一般人的醜臉,你們每人各兩張,可隨時變幻,這樣,會令江湖中人不知你們是何人和什麼來頭。”
小神女笑着:“這樣,莫名其妙的鬼臉幫人,又重出江湖了!”
韋珊珊忙說:“妹妹,你千萬別亮出鬼臉幫人的名號來,不然,武林人士一定會猜出妹妹是什麼人了!你們最好什麼也別說。變臉,是四川當地特有的伎倆,讓人以爲你們是四川人,由他們疑神疑鬼去。”
“好好,那我多謝姐姐了!”
“自己姐妹,又何必多謝。明天,我叫人來教會妹妹變臉的技巧。”
婉兒說:“變臉還用教嗎?戴上除下,不就行了?”
“哎!四妹,你就不懂了!變臉不是戴上除下的事,他可以在衆目睽睽下,一抹臉,就變出一個完全不同臉面的人來,技術高超的,更可以將一身衣服的顏色都變了過來,簡直叫人不敢去相信。”
婉兒睜大了眼問:“真的有這麼神奇嗎?”
“是呀!我真不明白是怎樣變的,但比起你們真的武功來,它只是一門雕蟲小技,一種魔術而已,叫人驚訝而可娛樂。雖然這樣,它卻是一門獨步江湖的特技,其他任何地方也沒有。”
是夜,她們一直談到酒殘月升中天,才各自回去休息。而婉兒,不知是有了酒意還是眼皮老是睜不開來,早已伏在桌上呼呼入睡了,酒杯也推倒了,一頭烏雲似的秀髮,散在桌邊上,一副睡熟可掬的嬌態,令小神女不忍將她叫醒過來,也不願丫環將她扶回房中去睡,散席時,小神女推了推她:“丫頭,我們回房去休息了!”
婉兒睡意正濃,嘟囔着說:“三姐姐,你和珊珊姐姐談完了話嗎?不會快天亮了吧?”
“丫頭,快天亮了!”
“不會的,我還想聽你和珊珊姐姐談話的。”
小神女和韋珊珊不禁相視一笑:“看來四丫頭在說夢話了!”韋珊珊想叫兩個丫環去扶婉兒,小神女說:“不用了!她們也累了!還是我抱她回房去睡好了!”說着,雙手將婉兒抱起來,婉兒仍在囈語:“三姐姐,你看,風叔叔現在去了哪裡了?”
韋珊珊笑起來:“這個四丫頭,真是睡着了雷打也不會醒過來,怪不得她過去掉下牀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朝霞滿天,婉兒醒過來了,她一看,周圍的環境不一樣,自己不知幾時,竟然睡到牀上了,她一下有些愕然。這是怎麼回事?我不是在飲酒,聽三姐姐和珊珊姐姐說話麼?她一下從牀上跳了起來,往窗外望望,看見小神女正面對朝陽在練晨功,她叫了起來:“三姐姐,這是怎麼回事?我幾時睡到牀上了?珊珊姐姐他們又去了哪裡了?我們不是在飲酒談心嗎?”
小神女笑着說:“你還飲酒談心哪,你早已跑去和周公飲酒談心了,還記得我和珊珊姐姐嗎?”
“三姐姐,那我幾時跑回房睡的?”
“我怎麼知道,我和珊珊姐姐談着談着,轉過身來,就不見了你了!”
婉兒愕然:“怎麼會這樣的?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聞聲而進來的丫環笑着說:“四小姐,你伏在桌上睡着了,是三小姐抱你回房睡的。”
“真的?”婉兒埋怨起小神女來,“三姐姐,你怎麼不叫醒我呵!那我在珊珊姐姐他們面前出醜了?”
小神女笑了:“你這丫頭睡得像一團爛泥一樣,叫得醒你嗎?連我抱你也不知道。”
“三姐姐,你可以擰我拍打我呀!要三姐姐抱,那多不好意思!”
“好了!你快梳洗一下吧!等會珊珊姐姐就會過來和我們吃早點了!”
果然婉兒剛一梳洗好,韋珊珊就來到了,婉兒問:“咦!大姐夫呢?他不來了嗎?”
韋珊珊說:“他要準備明天商隊出發的事,所以不能陪妹妹吃早點了。”
小神女問:“這次商隊一共有多少人?”
“趕車的十人,妹妹,這十位趕車的,都是我們大院裡飛虎成員,由我們的鐘管家帶領。另外,鏢局派了四位鏢師前來保鏢,再加上有四位打雜的人協助鍾管家辦事,他們也多少會一些武功,雖不能勝人,也可自衛。再添上妹妹,一共有二十一人,可以說是一支浩浩蕩蕩的商隊了!這樣的一支隊伍,一般的山賊草寇,恐怕也不敢來打擾,妹妹完全可以在馬車裡放心休息,或者欣賞窗外沿途的山色奇景。真的有什麼不知死活的劫匪前來,妹妹也不必急着出面,先由鏢師們去對付他們好了!”
“從這裡去重慶要走多少天?”
“要是不出意外,四五天就可到達重慶了!”
婉兒說:“要在馬車上坐四五天,那不悶嗎?”
韋珊珊說:“四妹,馬車上路,一天走一百多裡,已是快的了。聽說大婁山之間的山道還不大好走。妹妹就將就一下吧!”
“要是從重慶再去成都,那不是要半個月了?我們趕得及嗎?”
“妹妹,到了重慶,你們隨商隊走也行,自己走也行。”
小神女含笑問:“到了重慶,商隊就沒人來搶劫了?”
“到了重慶,那一帶全是白龍會的地盤,任何劫匪也不敢得罪白龍會,有他們護送,商隊就安全多了!最危險的,就是四川、貴州交界的羣峰峻嶺,尤其是大婁山。”
“珊珊姐姐,是不是大婁山出了幾個十分厲害的匪徒?”
“妹妹知道了?”
“我不知道,但我看得出來,要不,婷姐姐就不會特意安排我和四妹跟隨這一支商隊了!”
韋珊珊笑了笑:“看來什麼事都瞞不了你這個精靈古怪的丫頭。”
婉兒嚷起來:“原來是這樣呀!珊珊姐姐早說出來不好嗎?這樣,我就是再多坐幾天馬車,也不嫌悶了!”
小神女問:“大婁山出了什麼厲害的魔頭人物?”
“我也不大清楚,聽說一個叫滿天星,一個叫鐵棍蒼龍兩個魔頭,他們武功極好,更剽悍善戰,手下有二三百人,都是一些忘命之徒,專劫來往商人和朝廷的糧食,官兵也奈他們不何。”
小神女對滿天星沒什麼印象,但鐵棍蒼龍似乎曾聽過。她想了一下,記起來了,莫非這個鐵棍蒼龍,曾經是古州老虎手下的那個護院武師?可是他武功並不好呀,幾乎是自己掌下的一個遊魂。幾年不見,難道他武功大進,成爲一個魔頭人物了?還是同名而不同人?到時去看看就清楚了!(鐵棍蒼龍,請看拙作《神女傳奇》一書)
婉兒問:“這兩個魔頭盤踞在大婁山中,肆意搶劫掠奪,官府奈他們不何倒也罷了,難道俠義道上的人物也不理麼?”
“他們熟悉地形,又不像以往的婁山一隻虎,有固定的山寨,他們卻在川黔邊上四處流竄,每每搶劫以後,就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要是他們遇上強敵,不敵之後,也立刻四下分散逃跑了,所以俠義人士也難以撲滅他們。何況大婁山中也不只是他們,還有其他的一些散匪和小股的山賊,也有一些飢餓的山民,俠義人士可不能將他們全殺了!的確有些饑民,是迫不得已才走上這一條歧路。俠義人士往往在擊潰他們之後,不忍濫殺,往往搖頭嘆息而去。”
“珊珊姐姐,這次我和三姐隨同商隊而去,主要是對付那兩個魔頭?”
“不!只要妹妹能安全護着商隊到重慶就行了!一般山賊,你們不必出面,真的是碰上了那兩個魔頭,就望妹妹出手了!能幹掉他們,那無疑是爲過往行人商隊除了大害,其他山賊土匪,皆不足慮。”
小神女說:“姐姐放心,我和四妹保證,商隊可平安到達重慶。”
韋珊珊大喜:“那我先多謝兩位妹妹了!”
早點過後,有人來傳授小神女和婉兒的變臉技巧了。對小神女來說,任何上乘武功的招式,那是一看便知,一學即會,所以變臉的技巧小神女一下便學會了。婉兒練了幾次,也學會了。變臉的技巧,對小神女和婉兒來說,只是感到好玩、有趣,用來戲弄人而已,對實戰沒半點作用,它根本不是什麼武功。
第二天一早,小神女和婉兒隨商隊出發了。她們坐在一輛舒適的馬車上,除了鍾管家和十個趕車人之外,沒人知道小神女和婉兒的真正面目。
鏢局派來的黎、黃、陳、趙四位鏢師,都算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他們都坐在驃馬上,兩個在前,兩位在後。最前面的馬車上,插着貴陽雄威鏢局的一面大旗。小神女和婉兒所坐的馬車,在車隊的中間,爲她們趕車的是一位精明老練的趕車手,人稱馬二,善使長鞭,他的趕馬鞭,就是他手中的一件兵器。
這一支商隊的特色,人和貨物,全都在馬車上。很快地,一行人馬過了貴陽橋,往北而去。
當然,這麼一支車隊在出城時,引起了不少人注意觀看,有的指指點點,有的輕聲議論,範府商隊的出發,似乎成了貴陽城中的一件大事,弄得人人皆知。這樣,很快就爲各種各樣的山賊、土匪們知道了。
小神女在馬車裡,隔簾望着車外人們議論的情景,想到其中難免會有山賊土匪們的耳目混在人羣中。小神女頓時感到這一次出發實在不輕鬆,難免在路上不發生一場惡戰。她對婉兒說:“丫頭,我們可不能安心在車上睡大覺,隨時會有一場血戰的。”
婉兒問:“姐姐,真的有人會來搶嗎?”
“丫頭,不是會來,而且是一定來。”
“姐姐,你怎麼知道了?”
“因爲我是神仙呀!”
“姐姐,你別逗我。”
“總之,你小心好了!不過今天一天,你還可以在車上睡大覺,明天就不行了!”
“姐姐,你不會算得這麼準吧?”
“風水先生哄你十年八年,我的話,在兩三天之內見效。”
這一天,商隊馬車在羣峰中左旋右轉,上上落落,在黃昏日落後,纔到達了息烽,然後是投店住宿。整個貴州一地,幾乎全是羣峰峻嶺,貴陽城不過是山峰中的一個壩子而已,不是在平原上。所謂壩子,就是在山地高原之中,有一些小盆地,或者河流峽谷之中,當地人稱爲“壩子”,貴陽、安順、遵義、都勻等城鎮,都是在壩子裡,所以一出來,不是上坡就下坡,沒有平原可走。還有貴州一地的河流,河谷狹窄而幽深,河底的坡度更大,形成多瀑布、多暗坡、多險灘,船隻根本不能通航,所以在貴州一地出門,多數是走山路,沒辦法坐船。只有近廣西、湖廣的一些河流,小船才勉強可以通航,因而貨運都走陸路。
婉兒坐了一天的馬車在山道上行走,左右搖擺,上下顛簸,已累得她夠受的了,比她跟着小神女日走千里還覺得累。在投店住宿後,她苦着臉問小神女:“姐姐,明天我們還坐車嗎?”
“坐呀!怎麼不坐車的?”
“姐姐,看來我是一條賤命,坐不了車,享不了福,我感到坐車比走路還辛苦。”
“你不是喜歡看沿途的風光嗎?”
“這個風光看不看也罷了,就是我在車上想睡也睡不着,一下就給拋了起來,幾乎還掉了下來,簡直是活受罪。”
“丫頭,那你想怎樣?”
“姐姐,明天我想不坐車,跟着馬車走路好不好?”
“那可不行,這支商隊,可沒一個是走路的,不是騎在馬背上,就是坐在馬車裡,你一個人跟着車隊走路,那不更引人注意嗎?”
“姐姐,要是我再坐一天的馬車,全身骨架會散開來,到時有山賊來,別說要與他們交鋒,恐怕連路也走不穩,只有聽任山賊活捉了!”
“丫頭,事情沒有這般嚴重吧?”
“姐姐,我是說真的啦!”
“你真的要走路?”
“姐姐,要不我們和鏢師說說,我們騎馬,叫他們坐馬車好不好?”
“丫頭,你騎過馬了?”
“我沒騎過,我想騎馬並不難吧?”
“丫頭,我勸你別騎馬了。別說你沒騎過馬,那騎馬比坐車更辛苦得多,要是騎了一天的馬,不但腰痠臂痛,恐怕下得馬來,兩腳更不會動了,一身骨架才真正的散開了!”
“不會吧?姐姐,我看那四位鏢師,他們一點也不辛苦,下馬後不是挺有精神的嗎?”
“丫頭,你這纔是見人挑擔不吃力,擔子上肩嘴都歪,什麼事情,都有一個鍛鍊過程。你看鐘管家他們,不是也坐了一天的馬車嗎?人家不是一樣的有精神?丫頭,什麼辛苦,都比不上學武這一門辛苦,你連學武都不怕辛苦了,還怕坐車辛苦?要是你多坐兩天,就習慣了,也不覺得辛苦了!”
“姐姐,那明天我還是要坐車?”
“當然啦!丫頭,你好好休息一夜,調息運氣,明天再坐車,就不會感到有什麼辛苦了!”
“好吧,姐姐,明天我將牙關一咬,再坐一天馬車好了!”
小神女笑着:“丫頭,那也用不了這麼緊張,總之,我保證你骨架不會散開來。”
“骨架散了,那不死了嗎?”
“是呀!所以你不會死。”
她們姐妹兩人在房間說着,外面有人發生了爭吵,一個嗓門特大的漢子吼着:“老子一向在這一帶常來常往,誰不認識我是老七?你們還想盤查我什麼?”
又一個聲音威嚴的漢子說:“你吼什麼?本軍爺問你就得回答,你再敢亂吼亂叫,我立刻將你抓起來,當匪賊查辦!”
婉兒“咦”了一聲:“姐姐,外面不會出事了吧?”
小神女說:“這恐怕是本地官府在盤問過往行人,你別多管閒事,安心在牀上睡吧,真的有事,自有鍾管家去打理。”
“官府的差人,怎麼稱軍爺的?”
“丫頭,這你就不懂了。息烽這裡,不是由什麼知府、知縣來管理,而是由千戶所來管轄,他們是一夥武將,不是文官。”
原來明朝的地方官,在少數民族聚居的地方,或者一些動亂、鬧事的地方,往往不設府、縣,而是建立什麼軍民府、宣慰司、宣撫司等等,宣慰、宣撫下面就是什麼指揮使千戶所、百戶長、總旗之類了。全部由將領、軍人來擔任,他們除了帶兵鎮守一地外,更兼管民事,可以說是他們上馬管軍,下馬管民。一個千戶所,官職是正五品,與知府平起平坐,但權力就比知府大得多了,有操縱人們生死的大權。不同知府,要殺一個人,要上報布政司批准才能執行。
息烽,正是貴州宣慰司下面息烽守禦千戶所的所在地,一過息烽,便是播州宣慰司所管轄的地方了。息烽是處在兩個宣慰司交界之處,所以對過往人盤查得十分嚴厲,一有可疑,就立刻抓起來。
這個軍爺,對從貴陽方面而來的人,並不怎麼盤問,但從播州而來的人,盤問就十分嚴格了,看來這個嗓門特大的漢子,是從播州而來的。
婉兒又問:“姐姐,這位軍爺不會來盤問我們吧?”
“丫頭,你不會是做了賊吧?”
“姐姐,我怎麼會做賊了?”
“既然不是,你幹嗎害怕他們來盤問?”
“姐姐,我是不知怎麼回答呵!”
“丫頭,你放心,他們絕不會來盤問我們的。”
“爲什麼不會來盤問我們了?”
“因爲我們是範府的人呀!”
“什麼?是範府的人就不來盤問?”
“當然啦!在貴州一地,誰人不知道範府的?再說,鍾管家手中還有布政司大人一封親筆信哩!貴州各處的官府,宣慰司的人,又怎敢來盤問?”
婉兒笑着:“原來這樣,那我放心睡啦!”
“丫頭,雖然布政司的親筆信在各處關卡上管用,但對黑道上的人物,就不管用了,甚至還會招來禍害,不來搶劫則已,一來搶劫,勢必就會殺人滅口。到了大婁山,丫頭,我們要加倍小心了!”
“這夥山賊土匪,真的敢來搶?”
“不是敢來,而是現在,已經有他們的耳目在暗暗盯上我們了!”
婉兒一怔:“什麼,他們的耳目,已經盯上我們了?”
“這有什麼奇怪,其實,我們在貴陽城中就有人盯上了!”
“姐姐,我怎麼不知道的?”
“丫頭,你只會看熱鬧,貪高興,還會去注意人羣中一雙不同的眼睛嗎?還有,我們在途中,不是也有兩三個人,騎着快馬,從我們車隊旁一擦而過嗎?”
“這又怎樣?”
“其中也有匪徒們的耳目,事先來觀察貨物和車上的人員。”
“他們能看得清楚嗎?”
“精明老練的匪徒,他可以從車輪滾過地面的車痕深淺、馬匹的吃力程度,便看出車上載的是什麼貨物,值不值錢,是不是值得他們下手搶劫。就像一個上乘高手,他可以從對方神態、氣質、舉止,看出對手的武功有多深,或者是哪一門派的武功。”
“他們這麼厲害嗎?”
“不這樣,他們能成爲大盜嗎?而且一搶必有收穫。不同一些宵小之徒,胡亂搶劫,結果搶到的還不到五兩銀子或一些不值錢的貨物,得不償失。這些大盜們,沒上千兩銀子,他們是不出手的。”
“姐姐,我們這一商隊的貨物,可以值多少銀兩。”
“恐後不下二萬兩。”
婉兒一下睜大了眼睛:“值這麼多銀兩嗎?不會吧?”
“丫頭,我還是少說的了!單是我們坐的這一輛馬車上,椅子下那兩口箱子裝的古玩珍寶,恐怕就值一萬多兩銀子,別說其他車上的貨物了!”
婉兒又怔了半晌:“真的?”
“要不,範華和鍾管家,怎麼會安排我們坐在這輛馬車上的?我們呀!是他們保鏢中的保鏢。真的有事,其他車上的貨物可以丟,但我們的馬車,卻千萬不能丟。”
婉兒說:“珊珊姐姐幹嗎不向我們說清楚這一點的?”
“丫頭,他們不向我們說,是出於好心,怕我們心理負擔太重,心情格外緊張,讓我們輕鬆上路,沒任何負擔。”
“萬一丟了我們怎麼辦?”
“丟了就丟了吧!那又有什麼了?”
“那我們怎麼向珊珊姐姐交代呵!”
“你這丫頭,看來不說給你聽還好,一說給你聽,就像背上一個沉重的包袱,其實,你身上的兩件寶物,比馬車上的任何東西都來得價值連城。”
“姐姐又說笑了,我身上有什麼價值連城的寶物了?”
“丫頭,你別忘了,你身上有顆夜明珠,還有慕容家的傳家之寶——軟形腰劍,這柄寶劍削鐵如泥,切玉如切豆腐,這不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又是什麼了?”
“哎!姐姐,我是說丟了範府的財物,我們怎麼過意得去。”
“你這丫頭也真是,要是真的來了什麼魔頭人物,連我們也戰敗了,那我們保護的不是什麼貨物,而是人,只有人的生命,纔是最寶貴的,寶物丟掉了,可以設法再找回來,人的生命丟掉了,想找也找不回來了。其實什麼奇珍異寶也好,有時它們還不及一個饅頭那麼有用,哪怕一箱的珍寶,頂不了一個饅頭。”
“姐姐,怎會有這樣奇怪的事情?要饅頭而不要珍寶,那這個人一定是瘋子,或者是白癡。”
“丫頭,你是一個捱過餓的人,怎麼連這點道理也不知道?當你餓得渾身無力,連走也走不動,有人給你一箱珍寶,或者給你幾個饅頭,兩者只能要其一,你要珍寶還是要饅頭?”
婉兒說:“我當然要饅頭啦!”
“那你不是白癡了?”
婉兒笑着:“要珍寶的人才是白癡哩!饅頭當時可活命,珍寶能活命嗎?”
“不過世上的確是有這麼一些瘋子和白癡,他們寧願要錢而不要命,結果命丟了,什麼也要不到了!像一些貪官污吏、山賊土匪和一些不擇手段貪財的人,他們就是一羣瘋子和白癡,結果什麼也得不到,還身敗名裂。”
“姐姐,那我們以後出門,只帶饅頭,不帶什麼金銀珠寶了!”
小神女“卟嗤”笑起來:“你這丫頭,真是一條腸子通到底,不會打轉轉拐彎。我說的是在一種特殊情況下,一個人不可貪心,更不可不擇手段去貪財,錢在一般情況下,還是有用的,沒錢出門,可寸步難行,你投宿住店,坐船過河,總不能將饅頭給人家當錢用吧?那又是一種瘋子和白癡。”
“姐姐,那我們還是帶銀兩而不帶饅頭?”
“好了!我不跟你這稀裡糊塗的丫頭說了!你快睡吧!我們明天一早還要上路。要是我們一直跟隨車隊,那什麼也不用帶。”
這一夜,婉兒大概坐馬車累極了,睡得十分甜美,真的天塌下來也不知道。她那奇異的內功,在她熟睡中自行運轉,何止是恢復了她一天的疲累,更添功力,所以只要她能美美地睡上幾個時辰,醒來之後,便是容光煥發,格外有神。別人睡就是睡,而她的睡,卻是在自行修練內功,要是不讓她睡,就等於不讓她修練內功。
婉兒似乎在做一場美夢,她感到自己身體在飄呀飄的,好像飄到雲霧中去了,又好像飄在高山之巔。驀然之間,有一隻魔手從雲霧中伸出來要抓她,嚇得她腳下一滑,翻落到深不可測的深谷中去了。她驚恐起來,喊着:“姐姐!姐姐!快來救我呀!”誰知睜開眼一看,窗外天色大白,麗霞滿天,而自己仍然躺在牀上,小神女卻對着她微笑:“丫頭,你是不是發惡夢了?”
婉兒說:“姐姐,有一隻黑乎乎的大手要抓我,嚇得我掉下深谷中去了!”
“好啦!快起身梳洗吧!車隊很快就要上路啦!”
婉兒一下從牀上躍下來:“姐姐,我怎麼會發這麼一個怪夢的?不會是今天在路上有什麼不祥的事情發生吧?”
“嗨!你這丫頭,怎麼這般的糊塗?將夢中的事當成真的了?不過,今天上路,是要擔些風險,因爲息烽過去不遠,就要橫渡烏江,這正是貴州、四川兩省交界的地方,盜賊出沒無常。”
婉兒怔了怔:“什麼,這麼快就到兩省交界的地方?姐姐昨夜不是說,一過息烽,便是什麼播州宣慰司管轄的地方,怎麼又是四川的地方了?”
“丫頭,播州宣慰司所在地是遵義,遵義過去的確是貴州的地方,可是不知爲什麼,皇帝一下心血來潮,在遵義成立了遵義軍民府,權力比宣慰司更大,還劃歸四川管,再也不是貴州的地方了!由於這一帶經常劃來劃去,一時是貴州,一時是四川,人心不定,山賊土匪便趁機四出橫行了,四川布政司在成都,對遵義是鞭長莫及,管不了,而貴州布政司在貴陽,就近卻不能管,何況其中有一座大婁山,連綿數千裡,地形複雜,山勢險要。丫頭,總之我們更格外小心!”
商隊用過早飯後便出發了,車隊未到烏江時,就有一股不知從哪裡竄出的土匪,在山道上攔路搶劫了!
鏢局的黎鏢師首先與這夥山賊打交道,相勸山賊讓路通過,日後相報。小神女在馬車裡聽了,感到這個黎鏢師太天真了,人家既然有心前來搶劫,能讓道嗎?這無疑在與虎謀皮?果然,他們三言不合就動手了。與黎鏢師交鋒的是山賊中的癩痢頭,江湖上人稱禿頭鷹,練成了一雙無堅不摧的鐵爪。他原是北方鷹爪門的人,現在卻是息烽西望山中一個山賊。黎鏢師雖然是一流高手,可是禿頭鷹的鷹爪功似乎比他勝一籌,十多招之後,黎鏢師已漸漸不敵。原本守着車隊的黃鏢師只好拔劍而上,聯手拼殺禿頭鷹,在車隊後面壓陣的陳鏢師和趙鏢師,便由趙鏢師一人看守,陳鏢師飛馬奔上來,可是山賊的十多個匪徒,更一哄而上了,車隊形勢十分的危險。婉兒一見,着急地說:“姐姐,我們出手吧!”
小神女說:“丫頭,別急,鍾管家他還沒有出手哩!”
也在這時,從車隊後面,凌空飛來了兩條人影,加入戰鬥,這兩個突然而來的人,更是一流的高手,轉眼之間,就將這夥山賊打得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連那個禿頭鷹癩痢頭,也受了傷,連連後退,一下解了車隊之危。
婉兒初時以爲是車隊後兩輛馬車上趕馬人上前助戰,可是定睛一看,這兩個從車隊後面飛來的人,其中一個是道士,一個是頗爲瀟灑的書生。婉兒不禁訝然起來,問小神女:“姐姐,這兩個是什麼人?他們可不是什麼趕馬人呵!”
小神女說:“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
“姐姐,那他們一定是路過這裡的俠義人士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恐怕是吧!看來鏢局的人,應多多感謝他們了!”
道士和書生,在擊退了山賊之後,兩人相視一笑。禿頭鷹一下卻傻了眼,驚愕地問:“怎麼?是你們?”
道士說:“鐵寨主,對不起,範府對貧道有過施捨之情,請鐵寨主見諒。”
那書生也說:“你走吧!我們也不會爲難你,但範府的東西,不但你不能動,其他人也不準動。”
禿頭鷹感到自己不是他們兩人的對手,悻悻地說:“好,老子走,但今日之事,老子是絕對忘不了!”
書生一笑說:“閣下隨便。”
“總有一天,老子會齊江湖朋友,討回今日公道。”這禿頭鷹說完,便帶着自己的手下走了!死了兩個手下,他也不管了!
山賊們一走,鏢師們忙向這兩個人感恩致謝。書生一笑說:“你們也快走吧!過了烏江,你們的事,我們也管不了!”說完,他和道士便揚長而去,舉止十分的灑脫。
在商隊繼續上路時,婉兒又問小神女:“姐姐,看來他們和這夥山賊十分相熟,他們到底是什麼人呀?”
“丫頭,你不是說他們是俠義道上的人物麼?”
“俠義道上的人,會和黑道上的人有來往嗎?”
“這就很難說了,我不是也和貓兒山的人有來往呵!”
“姐姐,那可不同,貓兒山人雖然身在黑道,卻是黑道上的俠義之輩,可是這個癩痢頭,我怎麼看,他都不像是俠義之輩,是濫殺無辜的悍匪。”
“你怎麼知道他是濫殺無辜的悍匪了!”
“姐姐,你沒聽到他們說,他要殺了鏢師之後,將車上所有的人,全都幹掉嗎?”
“是嗎?我怎麼沒聽到的?”
“姐姐,你又逗我了!姐姐怎麼會沒有聽到啊!”
“丫頭,打點精神上路吧,這一次只是小小的一個風險,過了烏江後,會有更大的風險來臨了!目前,最大的一股山賊還沒有出現,所謂厲害的魔頭人物,也沒有跳出來。”
“姐姐是說鐵棍蒼龍和滿天星?”
“鐵棍蒼龍根本算不上什麼厲害的人物,跟剛纔的禿頭鷹差不多,我看這十輛車上的任何一個趕車手,都可以將他打發掉!”
“那還有更厲害的魔頭人物了?”
“當然有,要不,婷婷姐姐就不會叫我們來了!”
可是商隊過了烏江,入夜進了遵義城,一路上再沒有發生土匪攔路搶劫的事。不過他們在路上,不但發現山道上有血跡,還有一些死人倒在山道兩旁,似乎剛纔山道上有兩夥人在相互仇殺。鏢局的鏢師看得面面相覷,也不敢下馬向人打聽,急催着馬車趕路,直到進了遵義城,鏢師們的一顆心才放了下來。
婉兒看得更是驚訝了,這是怎麼一回事的?問小神女,小神女只是笑了笑說:“丫頭!閒事少理,鏢師們處理得好,還是先趕路爲上着。”
“姐姐,這可是死了人啦!怎麼是閒事了?”
“丫頭,你不會爲了追查殺人的兇手,而離開車隊吧?我可以告訴你一句,殺人的是山賊,被殺的同樣也是山賊,他們是兩股不同的山賊,目的是爲這商隊的財富而來。丫頭,你現在還想不想管這閒事?要不要去追查兇手?”
婉兒更愕然了:“幹嗎他們不來搶劫我們,反而自相殘殺起來?”
“因爲他們任何一方,都想獨吞這筆財產,不想他人染指,要是不擊敗了對手,能獨吞嗎?”
“所以他們就互相打起來了?”
“是呀!”
“那戰勝的一方,幹嗎走了的?不來搶劫我們?”
“因爲戰勝的一方,認爲那裡不是下手的好地方,也不是時候,所以悄然離去。”
“姐姐,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的?”
“丫頭,你別忘了,我有一身不同人的渾厚真氣,要是凝神傾聽,可以察覺到十里之內的任何動靜。”
“姐姐,是你聽出來的?”
“是呀!我還聽到他們互相之間的對話哩!要不,我能憑空瞎說他們都是山賊嗎?”
“哎!姐姐,你怎麼不早對我說的?”
“早說了,你還會安心坐在車上嗎?不趕去看纔怪。”
婉兒笑了笑:“姐姐說的是,我起碼想看清他們是什麼模樣的山賊。”
“丫頭,你不用去看,我已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了!”
“姐姐,你不是說真的吧?姐姐有一雙順風耳,我相信,姐姐總不能還有一對千里眼吧?”
“你知不知殺人者是誰?”
“是誰了?”
“就是曾經救過鏢師的道士和書生!”
婉兒這一下更怔住了,愕了半晌:“姐姐,這是真的嗎?”
“這是有關人的聲譽,我能胡編亂說,拿來逗你玩嗎?”
“姐姐怎麼能肯定是他們了?”
“初時,我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只是起疑心而已,後來看到路旁死者身上的傷痕和致命之處,便肯定是他們所爲了!”
“死者身上的傷痕?”
“是呀!丫頭,你知不知那道士手中的兵器是什麼?”
“一把拂塵帚。”
“這就對了,我看見一個死者的臉被拂花了,這完全是給拂塵帚這門特異兵器所擊傷的特有現象,不是其它兵器所爲。”
“姐姐一眼就看清楚了?”
“觀察死者身上傷處而追查兇手,這可是神捕第二三眼神教會我的!”
“姐姐,那麼說,那個道士和書生,也是山賊了?”
“他們不但是山賊,還是要獨吞這商隊財富的大山賊哩!不過,我感到他們挺可愛的。”
“什麼?他們還可愛呀!”
“有他們在暗中給我們打發了其他一股股的山賊,不用我們出手,不可愛嗎?實際上,他們無形中成了我們一路上的保鏢。等到他們向我們下手時,才那是真正的一場大戰開始。”
“姐姐,怎麼事情這般的複雜呵!我幾乎將他們當成俠義人士了!”
“丫頭,這事還算是簡單的了,今後我們在江湖碰到的事,恐怕比這更復雜得多,你真要打醒十二萬分精神來,不可一下就相信別人了!往往有些人,好壞不是一下就能分出來的,有的恐怕十年八年,才能看清楚他的面目。江湖上有些事,最可怕的是你認爲是好朋友的奸險小人,全不對他提防,往往要命的,就是這種人。他們會在你背後捅上一刀,死了還不知是怎麼回事。”
“姐姐,這太可怕了!今後,我什麼陌生人也不交朋友,只跟着姐姐。”
“丫頭,事情也不能太絕對了!世上好的人還是多數,這樣陰險可怕的小人,畢竟是少數,只要我們多留神就行了!”
商隊在遵義宿了一夜,第二天商隊卻遲遲沒有起程,小神女和婉兒感到奇怪,怎麼商隊不走的?不會出了什麼事吧?這時鐘管家卻來到她們的房間了,問:“兩位小姐昨夜住得好不?”
小神女說:“我們住得很好。”
婉兒問:“鍾叔叔,我們怎麼不動身了?”
“四小姐,因爲昨夜投店太晚了,老奴一時忘記告訴兩位小姐。今天,商隊不走了,要在遵義城中多逗留一天,除了人馬要休息外,還有一些貨物要處理,有的要放出去,有的要收購進來。遵義也是一處古城,兩位小姐要是沒事,儘可以到外面走走,散散心。這裡也有一些名勝古蹟,像城郊的鳳凰山,美景天成。還有城邊的湘山寺,環境也十分的清幽,兩位小姐不妨去看看。”
小神女說:“好呀!那我們就去走走看看了!”
“兩位小姐要去,老奴打發兩個人相伴小姐前去,以免迷失了路。”
小神女說:“不用了!你們事忙,正需要人手用,我們自己去行了!”
婉兒說:“鍾叔叔,你還怕我們會迷路嗎?就是深山老林中,我姐姐也不會迷失方向。”
鍾管家早已聽說過小神女的種種事情,便說:“是是,老奴是多慮了!望兩位小姐在黃昏時回來,以免老奴掛心。”
“放心,我們絕不會誤了商隊上路的事。”
小神女在鍾管家走後對婉兒說:“丫頭,我們想出去玩,最好打扮成男人。”
“幹什麼?我們這樣出去不行嗎?”
“哪有單單兩個女子出去遊山玩水的?不但容易招人注意,也容易招惹出麻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