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小神女笑問婉兒,人家還敢站起來讓你再踢一次麼?趕車的也忙說:“婉姑娘,小人相信。這個小偷,姑娘已懲治他了!姑娘和三小姐還是上車,我們趕路要緊。”
婉兒又踢了小偷一腳:“賊子,這次算便宜你了!下次別讓我再見到你。”便走過來和小神女上了馬車。
趕車的套好了馬,跳上座位說:“三小姐、婉姑娘,坐穩了!”說時,馬鞭凌空一揮,“啪”的一聲,趕馬絕塵而去,不久便進入了茫茫的夜色中。
在車上,小神女對婉兒說:“丫頭,看來你真的有兩下子!不但打傷踢翻了那個小偷,也嚇走他三個同夥人。”
婉兒見小神女讚自己,歡笑着說:“三小姐,我不但有兩下,還有三下哩!”
“哦?你還有三下的?”
“是呀!”
“是什麼三下的?”
“是救命連環三掌法呀!萬一碰上了高不過,我就用這三掌法救命!”
“哦?你幾時學會這救命連環三掌的?”
“是大小姐教會我的呀!”
“是我珊珊姐姐?”
“是呀!你看,我不是有三下了?”
小神女笑着說:“不錯!這三下是出其不意,威力頗大,驟然出手,一時能將高手拍傷或拍飛的!但不知你拍出的三掌管不管用。”
“管用呀!”
“你試過用這三掌與人交手了?”
“試過了!”
“你和誰交手?”
“追魂劍獨孤燕大爺呀!”
小神女一下怔住了。追魂劍獨孤燕,可以說是當今武林一流的上乘劍客了,江湖上沒有多少人是他對手。自從黑風教被消滅,邵老賊自盡以謝天下後,他感激小神女救了他一命,韋珊珊又解了他身上的毒,並且也知道自己在江湖上仇人很多,所以他什麼地方也不去,自願留在聽泉山莊,過着近乎隱居的生活,暗中卻成爲聽泉山莊護莊的高手。
小神女問:“丫頭,你怎麼與他交手了?”
“他要和我比試武功玩呀!我給他用手指當劍逼得我沒辦法走脫,情急之下,拍出這救命連環三掌的第一掌,一下將他拍倒了!”
“丫頭,你將他拍傷了沒有?”
“沒有呀!獨孤燕大爺有一身真氣護體哩!我能拍傷他麼?不過,當時也將我嚇壞了,跑過去扶起他來,問,大爺你怎麼了?我有沒有拍傷了你?”
“他當時怎麼說?”
“他奇異地望着我呀,說,婉姑娘,你去哪裡學來了這神奇的掌法?別擔心,我沒事,你這一掌我還受得起。我說,大爺,你沒事就好了!他說,好!憑你這神奇的掌法,可以在江湖上闖蕩了!”
“丫頭!今後你這三掌,對自己人千萬不可以用,只能對兇惡的敵人用,知道嗎?幸而燕大爺內力深厚,要是其他人,你這一掌,足可以令他們重傷,因爲這是令人冷不防的無情力。”
“三小姐,我知道啦!我經過了這一次,還敢對自己人亂用嗎?”
“好好!你會這三掌,使我放心不少。”
第二天上午,小神女和婉兒便進入長沙城,同樣住宿在幽谷大院經營的綢緞店內院的深宅中,迎接她們的是綢緞店老闆方明夫婦。
方明從外表上看去,是典型的生意人,而方夫人,卻是統管貴州一地範紀的女兒範湘湘,也是名義上購買古州侯府範公子的妹妹(詳情請看拙作《神女傳奇》一書)。不用說,方明夫婦自然是一雙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而範湘湘,武功更在丈夫之上,親得聶十八的指點,太極兩儀劍法使得出神入化。在某方面,劍法不下於幽谷大院的小公主小蘭。要是她在江湖上行走,同樣也是驚動江湖的神秘女俠。但是她極少在江湖中露面。
範湘湘雖然從沒和小神女見面,但她從哥哥和穆娉娉的口中,並且也在江湖上聽到過小神女其人其事了。她對小神女是十分的敬仰和神往,只恨無緣相見。小神女同樣也從範公子和穆婷婷的口中知道範湘湘。所以她們一見面,不由四目相視,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範湘湘說:“你是侯三小姐吧?”
小神女也同樣問:“你是湘湘姐姐?”
“哦!你聽說過我了?”
小神女說:“我早已聽說過姐姐你了!”
範湘湘歡笑:“那我們不算外人了!”
“當然不算外人啦!”
“好!那我斗膽地叫你爲三妹妹了!”
“什麼斗膽不鬥膽的,我就是你的三妹妹呀!”
範湘湘親切地挽了小神女的手:“來!我們到屋裡面坐下談談。”
方明見妻子與一代神奇女俠這般的親切,彷彿久別重逢的一雙姐妹,心裡更暗自高興。他立刻叫家人準備酒宴,爲小神女洗塵。
小神女在內院深宅中,又意外見到了覃十二郎夫婦。她有點驚訝問:“十二哥,你們怎麼也在這裡了?”
覃十二郎夫婦,是幽谷大院飛虎隊的成員,也參加過全州那一次大戰。小神女第一次見到他們時,是在全州郊外一處山中獵戶的家中。當時小神女見覃十二舉止輕靈,行動敏捷,暗暗叫穆娉娉注意。穆娉娉一笑,輕輕告訴小神女,這一對夫婦是自己人。以後小神女在全州湘山中,又見到了覃十二郎夫婦混入紫竹山莊的一隊武士之中。所以說,覃十二郎夫婦和小神女是老相識了。
覃十二郎說:“三小姐,出了這麼一個杜鵑,少主和少夫人打發我夫婦倆,前來相助雲爺和方夫人,以防萬一。”
範湘湘說:“三妹妹,現在十二哥可是我這座深院的總護衛了,暗中打點這一帶的防衛活動。”
小神女說:“原來這樣,怪不得十二哥在這裡出現了。”
在酒宴中,他們很快談到了杜鵑的事情。小神女問餘家莊的那位藍管家在哪裡,方明說:“侯女俠,他前去官府報案,便給張捕頭扣留下來,追問他見到的杜鵑是一個什麼樣子的人,是男是女,是高是矮,還是……”
小神女急問:“他問出杜鵑是個什麼樣子的人物了?”
“沒有!”
“哦!怎麼沒有的?”
“因爲張捕頭正在盤問時,東廠的人突然走來,將藍管家提走了。”
“提去了哪裡?”
方明搖搖頭說:“不清楚,東廠的幾位高手,將藍管家帶出了南門,就不知去向,因爲沒有人敢跟蹤。”
覃十二郎說:“他們可能去了吉王府的皇家莊園。”
方明點點頭說:“不錯,極有可能去了那裡。”
小神女問:“皇家莊園在什麼地方?”
“南門郊外不遠的豹子嶺。侯女俠,你不會是要去豹子嶺吧?”
“不可以嗎?”
“不是不可以,豹子嶺是一處皇家禁地,任何人也不敢踩入,除了嶺上嶺下有士兵把守外,東廠更有一夥武功高手出沒,一有人闖入,便格殺不論。”
小神女說:“這又有什麼了?我看他們能不能殺得了我。”
“侯女俠,我勸你還是別去冒這個險好!”
覃十二郎卻說:“三小姐,就是你去,就算找到了藍管家,恐怕也問不出什麼來。”
“哦!怎會問不出什麼來的?”
“因爲他看見的只是一條人影,此外,他什麼也看不見。”
“十二哥!你怎麼知道他什麼也看不見了?是男是女,他總看得出來吧?”
“三小姐,他真的什麼也沒有看見,更不知道杜鵑是男是女,是老是幼。知府大人在審問他時,他說是給杜鵑從背後點了穴位,跟着便將他提起扔到了餘莊主的飲酒處,扔得他暈頭轉向,不但看不見什麼,連聽也聽不清楚。當他略微醒過來時,只看見一條黑影和在黑影中射出一道可怕的目光,叫他前去官府報案,不然就要了他的腦袋。隨後一陣風起,連人影也不見了,只留下他和餘莊主等四人的屍體。所以三小姐就算找到了他,也問不出什麼來。”
“他聽不出說話的聲音是男是女?”
“聽不清,他聽到的好像是一個鬼魂在說話,分不了是男是女。只感到陰森森的令人可怕,不是一般人說話的聲音。”
範湘湘說:“三妹妹,看來這個杜鵑是存心不想讓人知道,恐怕說話的聲音,也不是他原來的聲音。當年我們的少主聶十八出來行走江湖時,口中含了一種藥,說話聲音就完全變了。他在長沙救雄風鏢局的人時,不論是鏢局的人還是敵人,都以爲他是一位老人哩,根本想不到他是一位二十左右的青年,都認爲是老黑豹重出江湖,驚得敵人紛紛逃命。”
小神女點點頭說:“是有這種現象,當年的邵老賊,說話的聲音就與平常說話的聲音全不相同。”
婉兒說:“三小姐,那我們不白跑一趟了?”
範湘湘說:“婉姑娘,你們並不算白跑一趟,你們安心在這裡住兩三天,我估計杜鵑在這一帶必然有所行動。”
小神女說:“湘湘姐姐,你敢這麼肯定?”
“我不是肯定,只是預感而已。”
小神女笑了笑:“不錯!有時一個人的預感,是頂靈驗的。好!我們就在長沙多住兩三天。”
是夜,在入睡前,小神女輕輕地對婉兒說:“丫頭,你今夜裡要打點精神了,可別睡得太死了!”
婉兒愕然:“三小姐,今夜有事發生麼?”
“我不知道,我是害怕你睡得翻下牀來也不知道,第二天一早,給人看見你在地上呼呼大睡,就笑死人了!”
“哎!三小姐,不會的。”
“不會就好,丫頭,我們睡吧。”
婉兒正睡得迷迷糊糊時,似乎感到有人輕輕朝自己走來,一下從牀上坐了起來,輕靈敏捷地縱到一根橫樑上去,藉着從窗口射入來的月光一看,不禁愕然了。向自己走來的是三小姐,同時還一身夜行人打份,她又輕輕地縱了下來:“三小姐,你這是幹嗎?”
小神女對她在深夜裡的輕靈、機敏十分的讚許:“丫頭,你果然沒睡得太沉。”
“三小姐,你不會是故意試探我吧?”婉兒一想不對,三小姐要試探自己,幹嗎穿了一身夜行衣的?“三小姐,你這一身打扮……”
“丫頭,你想不想跟我出去玩的?”
“想呀!”
“想!就快換過一身夜行衣,千萬別弄出響聲來。”
“好的!”婉兒輕快地換過一身夜行衣。跟隨小神女輕輕地躍上瓦面,逢屋過屋的,翻越城牆,直往南面奔去。
婉兒問:“三小姐,我們去哪裡?”
“豹子嶺!”
婉兒一怔:“什麼!去豹子嶺?”
“丫頭,你是不是害怕了?”
“三小姐,我害怕什麼的?十二郎不是說,我們去哪兒根本沒有用,姓藍的管家根本沒看清杜鵑是什麼模樣,連是男是女也分辨不出來!”
“不!我是在等候杜鵑的出現。”
“哦!杜鵑會去豹子嶺嗎?”
“我想,東廠的人將姓藍的提了去,事情不會這麼簡單,杜鵑不能不去探明情況。”
“真的,杜鵑會在豹子嶺出現?”
“丫頭!我們只有碰碰運氣了!”
不久,小神女和婉兒不動聲色地來到了豹子嶺,她們登上一處高處,在月下俯視皇莊的內外,果然,嶺上嶺下,保衛森嚴,不時有官兵巡邏。而皇莊內卻出奇的靜,幾乎沒有***,也沒有什麼人走動。她們伏藏了好一會,除了巡邏的官兵及莊內的更夫外,四周沒任何的動靜。婉兒忍不住了:“三小姐,杜鵑不會來吧?三更半夜早已過去,快到寅時了!”
“丫頭,我們再等等看。”
驀然,一條人影從西北方向飛來,婉兒驚喜,輕輕地說:“三小姐,杜鵑真的出現了!”
小神女說:“不對,這不會是杜鵑。”
“怎麼不是杜鵑了?”
“你仔細看,他身後還有兩條人影哩!”
真的,是三條黑影,一前一後,如夜鳥般飛入了皇莊,接着,深夜裡有人輕喝一聲:“誰!”
其中一條黑影說:“別大聲,是我們。”
黑暗中閃出一個漢子來:“原來是你們回來了!”
另一條黑影問:“這裡沒事發生吧?”
“沒有,一切如常。”
“好!”這三條黑影便閃進了一處樓閣裡,那暗崗的漢子,又躲進了黑暗中。皇莊,又恢復了寧靜。
婉兒失望了,她辛辛苦苦守候了半個時辰,以爲守到了杜鵑的出現,結果是一場空。三小姐沒有說錯,這些黑影根本不是杜鵑,杜鵑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的,不可能有同伴,這三條黑影顯然是皇莊裡的東廠高手。
小神女沉思了一下,自言自語說:“他們深夜去幹什麼了?”
婉兒說:“誰知道他們去幹什麼了?說不定他們趁黑夜去追蹤杜鵑的下落了!”
的確,杜鵑在長沙的出現,不但官府的捕快們四處盤問來往行商和江湖中人,東廠的人也紛紛出動,就是丐幫的人,也四下出動了,明查暗訪杜鵑的下落。婉兒說這三條黑影在夜裡去追蹤杜鵑,一點也不奇怪,這完全可能。
小神女本想進皇莊裡去看看這三條黑影是什麼人,聽聽他們說些什麼,望望天色,天快要亮了,便對婉兒說:“我們回去!”
小神女拉着婉兒的手,悄然離開了豹子嶺,回到了方府的深院,正想進屋裡時,小神女突然輕問:“是十二哥嗎?”
覃十二郎從樹影下閃出來:“三小姐,是小人。”
婉兒愕然:“你知道我們出去了?”
覃十二郎點點頭:“我知道,我沒看錯,婉姑娘和三小姐一定去了豹子嶺。”
“你不會是暗中跟蹤我們吧?”
“婉姑娘,以三小姐的武功,怎能不發覺小人跟蹤的?小人只不過警衛方府的安全而已,不敢去跟蹤,也沒有必要去跟蹤。”
“哦!你不擔心我們有危險嗎?”
“婉姑娘說笑了!有三小姐在,根本就沒有危險,沒人能傷害了三小姐和婉姑娘。”
小神女問:“我們一離開,你就知道了?”
“是!”
“湘湘姐姐知道不?”
“恐怕不知道。”
“好!今夜的事,你千萬別驚動了他們。”
“小人知道。”
小神女和婉兒便進房睡覺,當她們睡醒過來時,長沙府又發生了一樁血案。在長沙城以北不遠,湘江邊的望城小鎮,一戶頗有勢力的柯姓財主,其兒子柯政,是峨嵋派的俗家弟子,武功不錯,爲人剛烈正直,在望城一帶好管閒事,昨夜裡卻遭人殺害,殺人者又是神出鬼沒的杜鵑。
當範湘湘將這事告訴小神女,小神女和婉兒一時間怔住了。她們主僕二人不由相視一眼,心中已預感到這一樁血案,恐怕是皇莊那三個東廠人所爲,不會是杜鵑乾的。小神女問:“湘湘姐姐,這是杜鵑所幹的嗎?”
“看來是杜鵑乾的。三妹妹,你看,我的預感沒有錯吧?杜鵑仍在長沙府一帶。”
小神女問:“現場留下了一朵杜鵑?”
“當然留下了!丐幫長沙堂的堂主,青竹俠丐謝亭嵐,已帶人趕去望城,還派人火速入川,通知峨嵋派掌門松陽道長。”
小神女說:“這一下,武林真的要掀起一場大風浪了!”
範湘湘說:“這個杜鵑,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好的也殺,壞的也殺,不知他圖的是什麼!”
“湘湘姐姐,你也認爲這是杜鵑乾的?”
“哦!三妹妹,你懷疑不是?”
“我是有點疑心,這不是真的杜鵑所爲。”
“不是杜鵑?又是誰了?難道又是另一個像姓餘的冒充了杜鵑,殺害了柯家父子,嫁禍給真的杜鵑?這樣,他不怕真的杜鵑割下了他的腦袋?”
小神女說:“他要是怕掉腦袋,就不會這樣幹了!
“這樣幹對他有什麼好處?”
“目的,是將真正的杜鵑逼出來!同時也想令江湖上人心惶惶、挑動武林人士追殺真正的杜鵑。這個人可謂用心險惡。”
“三妹妹,你看這個人是誰?”
“我也不知道。”
“那真正的杜鵑會不會給逼出來?”
“出了姓餘的事件,杜鵑會出來的。因爲他十分惱怒有人敗壞他的聲譽。湘湘姐姐,看來,我真的要在長沙多住幾天,以觀動靜。”
“三妹妹,你能在這裡多住幾天太好了,最好住上一年半載。”
“你不擔心我將你們吃窮了嗎?”
“哎!你怎麼吃,也吃不窮我們!就是天天吃山珍海味也行!”
“好呀!那我在這裡長住啦!”小神女轉問婉兒,“丫頭,你高不高興在這裡長住?”
“高興呀!天天有山珍海味吃,還有不高興的嗎?”
範湘湘說:“好!那我們說定了!來!三妹妹,我們現在去吃早飯吧!”
婉兒問:“三小姐,我們去不去望城走走?”
“那裡已有丐幫的人去了,我們去幹嗎?”
“三小姐,我們不去?”
“我看我們還是在長沙城裡城外走走,聽聽江湖中人在說什麼,說不定我們會有所發現。不過,我們得化了裝出去。”
“那我們化什麼裝?”
“化成裝一個書生帶着一位書僮呀!”
“哎!三小姐,你化裝成什麼人都好,千萬可不能扮書生。”
“哦?爲什麼?”
“書生文縐縐的,說話酸溜溜的,什麼之乎者也,叫人聽了半天,也不知他說些什麼東西來!而三小姐說話完全是江湖上兒女的口氣,有時也愛逗人,扮書生行嗎?我看小姐還是扮一位俊俏的公子哥兒好,我就扮成跟隨公子的一個小廝,不更好嗎?”
範湘湘也笑着說:“婉姑娘說得沒有錯,三妹妹,你還是扮成一個富家的公子哥兒好,扮書生,不但說話口氣,就是行動神態,也一下叫人看破了!一個公子哥兒,既可以是武林人家的兒女,也可以是富貴人家的子弟,更可以是官宦人家的少爺,不那麼引起人懷疑。”
“好好,那我可以到外面擺擺公子哥兒的威風,顯一下仗勢欺人的神態。”
婉兒笑着:“三小姐,你不會這樣吧?”
“到時,看看情況而定,說不定我是一個膽小怕事的人。”
婉兒更笑了:“三小姐,你不論怎麼看,也不是一個膽小怕事的人。”
範湘湘也笑道:“用過早飯,我叫人送一套公子哥兒的衣服給三妹妹,一套小廝的衣服給婉姑娘。”
飯後,小神女和婉兒果然打扮成一對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兒和小廝出去了。婉兒問:“三小……”
“嗯!你叫我做什麼了?記得,叫我爲三少爺!”
婉兒笑着:“是!是!三少爺,我們去哪裡走走好?”
“你想聽到杜鵑的事,最好到三個地方走走看看。”
“哪三個地方的?”
“一個是賭館,那裡的人最雜了!”
“三少爺,你會賭嗎?”
“我不會,你呢?”
“我更不會了!”
“不會,我們別去了,而且賭館裡人聲亂哄哄的,什麼也聽不到,臭氣沖天,令人受不了!”
“那第二個是什麼地方?”
“青樓妓院。”
婉兒睜大了眼睛:“是那種不三不四女人的地方?”
“你不能那麼一竹竿打倒了一船人,有些少女,是逼得去了那個地方的。”
“三小、三少爺,我們不是真的要去那,那個地方吧?”
“你不敢去?有時去看看也好。”
“不不!我們還是別去的好!”
“那我們只好去酒樓茶館裡去走走了!那裡的人也很雜,什麼三教九流的人物也有。飲茶飲酒談天。我看這時,恐怕人們談論最多的是杜鵑了!”
“三少爺,那我們去茶樓酒館裡好了!”
“你不是嘴饞,想去吃些什麼東西吧?”
“哎!我怎麼會想去吃什麼東西呵!要吃,我們紫竹山莊,什麼東西沒有吃過?”
小神女輕輕地說:“丫頭,你想死了?”
婉兒愕然:“我怎麼想死了?”
“你怎麼一下說出紫竹山莊來?”
“這又怎麼了?”
“丫頭,你知不知道紫竹山莊在江湖上的名聲多響亮?幸而這小巷中沒有什麼人來往,要是讓人聽到了你是紫竹山莊的人,我們首先就成爲人們注意的人物,甚至疑心我們就是杜鵑,你這不是找死了?”
“三小姐,有這麼嚴重嗎?”
“甚至比這更嚴重。丫頭,今後在人們面前,不準說出這四個字來。”
“小姐,我知道了!”婉兒停了下問,“小姐,你不是在嚇唬我吧?”
“我怎麼嚇唬你了!這能亂嚇唬嗎?要不,你別跟着我了!”
“好好!我今後不說就是。”
這樣,她們主僕轉出了小巷,來到大街上。長沙,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古城,春秋戰國是楚國的地方,秦始皇設立長沙郡,漢朝時便建築長沙城,現在是屬於湖廣行省,除了武昌是布政司的所在地外,長沙卻是洞庭湖以南的最大也最爲繁華的一個大府的所在地了!其中嶽麓山風景特秀,羣峰列峙,林木蔥鬱,勝景有宋時四大之一的嶽麓,出了不少有名的文人。
小神女來到大街上,只見人來人往,街道兩旁商店排列,各種貨物,琳王郎滿目,應有盡有。她們走過了一座石橋,來到了湘江邊一處最爲熱鬧的“臨江樓”酒樓。酒樓裡飲茶喝酒的人不少,酒樓上琴簫之聲悠揚,是爲客人們助興。來這裡飲酒的人,不是豪商巨賈,官宦人家有錢的子弟,便是富有的武林中人和達官貴人,一般平民百姓,不敢登樓。就是中等的人家,也只能在樓下大廳中飲酒,而不敢窺探樓上的豪華座位和清潔的雅室。
小神女帶着婉兒步入臨江樓,店小二一見,略爲怔了怔,很快以笑臉相迎,點頭哈腰說:“原來是三少爺駕到,請上樓。”
小神女和婉兒不由感到有些訝然,這個店小二怎麼知道我是三少爺了?莫非他認錯了人吧?還是隨便亂稱呼?怎麼他大少爺、二少爺、四少爺、五少爺不稱呼,偏偏稱三少爺了?小神女打量了這個店小二一下,這張面孔,自己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似的,只是一時想不起來,問:“你認識我?”
店小二立刻說:“認識!認識!小人怎不認識三少爺和婉哥兒的?”
小神女和婉兒更是愕異了!稱小神女是三少爺可以說是巧合,但稱婉兒爲婉哥兒,絕不是什麼巧合了,而是這個店小二,不但認識,也知道自己的真相。小神女不動聲色地笑道:“好呀!你快帶我們到一處最好的地方坐下。”
“是!三少爺請!”
店小二不但帶小神女、婉兒登上了樓,更帶她們主僕兩人進了一間垂掛珠簾的雅座裡。這處雅座,不但面臨湘江,更可遙望嶽麓山的景色。店小二抹臺、拂椅,請小神女坐下。小神女驟然出手,捏住了這店小二手腕上的命脈,輕聲喝問:“說!你怎麼認識我們?”
店小二並不害怕,打量了外面一眼,沒什麼人看見,輕輕說:“三小姐,你不認識小人了?小人是十二哥一名手下,而且小人也在全州見過三小姐。”
“你是……”
“當時小人是慕容家的一名武士。”
“哎!我想起來了!”小神女一笑,放開了手,“怪不得我感到你有些眼熟哩!你怎麼來到這裡了!”
“小人是奉主子之命,和十二哥夫婦一塊來的。其實這座臨江樓,也是方爺經營的,所以你們儘可以放心在這裡喝茶飲酒,暗中自有小人看顧。”然後大聲問,“三少爺,你們想要什麼酒菜?”
小神女笑着:“你將幾樣上好的茶點送上來,我們不飲酒,只喝茶。”
“是是!小人馬上給少爺送上。”店小二說完,轉身掀簾出去。
小神女對婉兒說:“好啦!你在這裡可以放心地吃,什麼也不用講究。”
婉兒在小神女一旁坐下來,輕問:“這個店小二是自己人?你認識?”
小神女示意她輕聲,別讓外面的客人聽到,然後輕說:“自己人,就是這座酒樓,也是十八哥和娉娉姐姐開的,恐怕你的少夫人也有份。”
婉兒驚喜了:“真的?那我們吃東西可以不用付錢了!”
“你這丫頭,怎麼儘想好事的?”
“難道不是嗎?”
不久,店小二送來了幾樣精美的茶點,有桂花糯米餈、透明馬蹄糕、涼拌海蜇絲、茶葉蛋等等,同時還沏了一壺上好的龍井茶。婉兒看得眉歡眼笑的:“有這麼多的好吃呀!我希望天天都來這裡了!”
店小二笑道:“婉哥兒,要是不夠,小人再端些來,更希望婉哥兒和三少爺天天光臨敝處。”
小神女笑道:“婉兒,你不是這般沒見識吧?”她又對店小二說,“小二哥,我們夠了。不夠,我們再叫你好了!”
“是是!三少爺請慢用。”店小二便退了出去。
小神女和婉兒初登上樓,樓上的客人,本來在紛紛談論望城發生的血案,談論神秘杜鵑的行蹤。但小神女一出現,其俊俏風采之容顏,彷彿一下將整座茶樓都照亮了,所有的客人一時全靜下來,目光全放在小神女主僕二人的身上。小神女不知是天然的風姿,還是打扮之美,人們只感到來了一位神態飄逸的富豪人家的美公子,一個貴不可言的俊郎君,恍似謫仙般的人物,就是他身邊的小童,也有奪人的聰明秀氣。
人們都暗暗驚訝奇異了!尤其是在座的一些當地的富貴人家和達官要人,更爲奇異了,這是長沙從來沒有見過的神態翩翩的美少爺,他是哪裡來的人物?是京城而來的達官要員的子弟,還是從廣州而來的富豪大商的寶貝公子?從他們主僕兩人一身極爲上乘的衣料來看,絕非一般的有錢人家了!
連在座飲酒的長沙府的洪捕頭和他手下的幾名捕快,也在暗暗打量着小神女了。他是以自己特殊職業的目光打量着。他與其他人有不同的看法,他感到這樣一位紈絝子弟,不可能是什麼京師達官要員的子弟,也不大可能是什麼富豪鉅商的公子少爺,因爲他身邊沒有一批如狼似虎的家人和保鏢、師爺等隨員跟隨,只有一個小童而已。除非這翩翩公子身懷不錯的武功,纔敢這麼單身出門遠遊。可是從這公子的一雙目光中,看不出有什麼武功,只是俊俏而已,說得不好聽的,是個小白臉,油頭粉面的公子。反而他身邊的小童,眉宇之間隱含着一團英氣,可能會兩下功夫。至於在座的一些武林中的豪客,似乎不大瞧得起這位翩翩美郎君,認爲這是一個繡花枕頭似的紈絝子弟,中看不中用,只不過仗其父兄有錢有勢而已。武林中人,最瞧不起這樣的子弟了!
衆客人見小神女主僕進了雅室後,悄悄議論了一會,見這俊俏的公子沒有什麼異常之舉,而且連酒也不會飲,也不再去議論了,轉到給打斷了的熱門話題——杜鵑來。
有人問:“洪捕頭,你一向精明能幹,難道現在連杜鵑半點蹤跡也查不出來?”
洪捕頭苦笑了一下:“連布政司大人手下的田總捕頭,江湖上人稱千里捕風手,追蹤杜鵑也毫無頭緒,在下又有何才能,能查到杜鵑的蹤跡?”
又有人問:“難道洪捕頭連杜鵑是一個怎樣的人物也不知道?”
“在下要是知道,也不會坐在這裡和各位飲酒解悶了!”
“是男是女也不知道?”
“在下說一句,無可奉告,在下只能說,杜鵑是位來無蹤、去無影的絕頂高手,劍法的精奇,無人可比,一招致命,殺人無聲無息。在下驗過了餘家死去的人,餘莊主,不不!應該說是一個深藏不露的賊頭,劍尖中眉心而死,其他三個,是一劍之下連奪三條人命,全部是劃斷喉嚨而死。”
一位武林中人說:“洪捕頭,你有沒有看錯了,一劍能連奪三條人命?全部是斷喉而死?那不成爲不可思議的神劍了?”
“彭少俠,在下沒有看錯,的確是一劍之下,割斷了三個人的喉嚨,其快異常,令人無法閃身。
這時有人冷笑一下:“洪捕頭,你是不是過分誇大了杜鵑的神奇,以掩飾自己無能追蹤杜鵑?除非這三個人是死的,一字排開,個個伸長了脖子,讓杜鵑一劍割斷。不然,世上哪有這種不可思議的劍法?”
“耿大爺,在下半點也沒有誇張。從三個死者躺倒的情況上看,他們成半月形,似乎一齊舉刀向杜鵑出手。耿大爺要是不信,不妨去看三個死者脖子上的劍傷,都是從右到左,一劍劃斷,而且深淺一樣。”
彭少俠說:“要是這樣,那真是神劍杜鵑了!想必這是一位矯捷的男子所爲,一般老人和女子,恐怕沒有這樣的功力與敏捷。”
客人中又有一位漢子說:“彭少俠,你說錯了,杜鵑是位輕靈無比的女子!”
有人愣然:“閣下怎知道杜鵑是一位女子了?”
“在下從巴陵來的一位友人告訴我,前天夜裡,杜鵑在巴陵出現,出手擒住了一位淫賊,救了萬家的一個女兒。從淫賊口中說出,是位蒙面的黑衣人凌空封了他的穴位,並廢去了他一身的武功。他從說話聲聽出,這位蒙面黑衣人是位女子,同時也是杜鵑。”
衆人又是驚訝,有人說:“這樣看來,杜鵑是位女子了!怪不得她殺人之後,留下了一朵杜鵑花。要是一個男子漢大丈夫,會留下什麼花嗎?”
至於在座的一些武林中人,聽了這段話後,莫不心中悚然。一個女子能凌空出指封人穴位,還廢去了一個人一身武功,沒有異常深厚內力,能辦到嗎?別說在座的武林人士,不能有如此深厚的內力,就是一流高手,也不可能有如此的內力,能凌空出指封人穴位。
一直坐在大廳一角,默不出聲的四位錦衣漢子,一味在聽衆人的議論和閒談。聽了這段話後,不禁相視一眼,面露驚愕之色。
這時,洪捕頭說話了:“在下看,此女子不會是杜鵑。”
“哦!?你怎麼認爲不是杜鵑了?”
“在下也知道巴陵的一些情況。一來這女俠身上不帶任何兵器,她空手製服了淫賊,並廢去了這淫賊一身的武功,不像杜鵑,殺人用劍;二、現場沒有留下一朵杜鵑花,所以在下敢說,這不是杜鵑。”
“不是杜鵑,哪又是誰了?”
“是誰,在下也不知道。這極可能是位路過巴陵的女俠,見此淫賊,順手除掉,爲百姓除害。要是杜鵑,恐怕早已將這淫賊殺掉了!不會將他留下來。”
婉兒在雅室聽了後,不由望着小神女,輕問:“這位女俠,不會是小姐你吧?怪不得那一夜,你這般遲纔回來。”
“丫頭!別多事,聽聽他們在說些什麼。”
外面大廳,衆人又在談論杜鵑的事了,突然,一位差人匆匆登上樓來,走近洪捕頭,附耳輕輕說了一句話,洪捕頭登時面色一變,叫了店小二會帳,帶着自己手下幾名捕快,匆匆下樓,奔回府衙門了。
洪捕頭等人一離開,人們又紛紛議論了,什麼重大事件,知府大人派人叫洪捕頭回去?難道杜鵑昨夜在望城殺了柯家父子後,又在另一處殺人了?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樣的殺人案,何時才能停下來!
這時,大廳上的另一角,坐着一位白衣書生似的人物,獨自一人佔在一張桌子喝悶酒,也一直不爲人注意,他似乎有無限的感想,一聲長嘆:“國之將亡,必有妖孽,可憐大明江山,如今君不成君,臣不爲臣,不久,將毀於一旦。”
此言一出,一時令在座的衆人相視愣然,爲之一怔,如此重大的叛逆說話,怎能在茶樓上當衆亂說?難道不怕丟腦袋麼?幸好洪捕頭等人不在,不然,有這書生苦受了!
有人輕說:“這個白衣書生,是不是喝酒喝得多了!說話不知輕重?”
也有人好心提醒他:“先生!東西可以亂吃,話不可亂說。小心惹上官非。”
白衣書生不在意地一笑:“在下並沒有亂說,時下朝廷,貪官污吏處處皆有,他們甚至栽贓嫁禍,草菅人命,加上閹黨橫行,肆意殘害忠良,弄得民不聊生,哀鴻遍野,一壁大好的大明江山,全給他們糟蹋得不成樣子!”
彭少俠皺眉說:“先生!你喝醉了!”
“不不!在下沒醉,在下比在座諸位都清醒。你們在談論什麼杜鵑,他殺一些貪官污吏,東廠的走狗們又算得什麼?難道這些貪官污吏、東廠的走狗害人還害得不夠麼?”
耿大爺說:“這廝的確是醉了!”
在旁的一個人說:“要不,他就是一個瘋子!”
“就算不是瘋子!起碼也是一個酒瘋子,說話不知輕重厲害,敗壞了我們在這裡飲酒的興趣!”
的確,這位白衣書生,與在座衆人說的話太格格不入了!別人談論的是江湖上的事,神秘杜鵑是個什麼樣的人,他竟然議論起朝廷的事情來,大罵東廠,這何止是掉腦袋的事,弄得不好,會累及滿門和九族。
彭少俠說:“此人醉了,我看還是叫店家扶他回家,省得他在這裡胡言亂語。”
有人起身說:“我去叫店小二上來!”
突然,那四位飲酒少出聲的錦衣漢子,其中一位站起來,說:“不用叫店家了,我們送這不知死活的酸書生回家。”他走近白衣書生,大聲喝着:“站起來!跟我們走!”
白衣書生一時愣然:“你們是什麼人?幹嗎要在下跟你們走?”
“你知不知你剛纔說了一些什麼話?”
“在下說什麼了?在下不過說了些該說的話而已。”
“這是大逆不道的話,你污衊朝廷,大罵魏公公,論罪,該滿門抄斬。說!你是不是東林黨的餘孽?”
“在下只是一介書生而已,什麼東林黨了?這是怎麼回事?”
“你少跟老子裝糊塗,走!”
“你是什麼人,我憑什麼要跟你走?”
“老子就是東廠的人!”
白衣書生一下睜大了眼睛:“你們是東廠的人?在下怎麼不知道?”
“現在你知道了也不遲。”
在座的衆人一聽這漢子是東廠的人,全都傻了眼,一時間噤若寒蟬,沒一個人敢出聲,更暗暗爲這白衣書生擔心了!要是洪捕頭在還好說話,東廠的人,誰也惹不起。
在雅室中的小神女和婉兒也聽到了大堂上發生的事,婉兒愣然:“這個人是東廠的人?”
小神女說:“他不但是,也是我們昨夜所看見過的那三位黑衣人中的一個。”
“小姐,你怎麼知道了?”
“我是從這人說話的聲音判斷出來。他說話的聲音,跟昨夜那個黑衣人說話的聲音一模一樣,我不會聽錯的!”
“小姐,現在我們怎麼辦?要不要救這位白衣書呆子?”
“丫頭,別亂來!”
“我們不救?”
“現在你怎麼救?弄得不好,將這座臨江樓的所有人都捲了進去,更可能連方明他們也連累了!”
“我們不救,這書呆子不死定了?”
“誰叫這書呆子胡亂說話,讓他受一些苦也好。”
“小姐,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丫頭!這書呆子目前沒有死。”
“等他死了!我們還救什麼?”
“丫頭!彆着急,聽聽外面有人說話了!”
婉兒一聽,是那位所謂的彭少俠在說話。他說:“這位先生不過是酒後胡言亂語,你又何必當真?放過這位先生算了!”
錦衣漢一聲冷笑:“什麼酒後失言,他不是說他比你們諸位都清醒嗎?彭少俠,我勸你別插手管這件事,到時弄得不好,我們連你抓了!就別說我們不講情面。”
另一錦衣漢子說:“這位書生現在是反叛朝廷的要犯,你們最好遠遠避開,別讓他連累了你們!”
白衣書生仍然不知自己的話犯下了彌天大禍,說:“在下不過說了幾句真話而已,怎麼扯得上反叛朝廷了?你們這樣無故拉人,還有王法天理嗎?”
錦衣漢子給了這白衣書生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得這書生一下翻倒了,嘴角也流出一絲鮮血來,罵道:“你這死囚,到現在仍頂嘴,是不是想早一點投胎?”
“你,你,你敢打人?”
“老子現在殺了你也可以,何況是打你?走!跟老子們走!”錦衣漢子一下將書生像一隻小雞似的抓起來!接着五花大綁地綁起來。
在座的人們見此情景,沒一個敢出聲。遇着東廠的惡爺們,誰再敢出面打抱不平?就是知府大人,一聽是東廠的人,也驚畏三分。一些膽小怕事的客人,害怕禍及自己,早已紛紛離開了。小神女對婉兒說:“我們快離開這裡!”她趁衆人下樓之際,帶了婉兒迅速離開了臨江樓,轉進了一條小巷,見無人注意,閃身進了自己所住的地方。
婉兒不明白小神女爲什麼這般匆匆忙忙趕回來,問:“三小姐,你難道怕了那四個東廠的人,丟下那書呆子不管了?”
“我當然害怕啦!”
“三小姐,你不是說真的吧?”
“別說了!快換過一身青衣勁裝,戴上面布,也帶上利劍,我們火速出城,趕到南面的郊野中去。”
婉兒驚喜:“我們去救那書呆子了?”
“這個不知死活的書呆子,我們不去救他,就沒人能救他了!”
“我說嘛!小姐不是那種見死不救的人!”
“丫頭!你還有個完的沒有?還不趕快換裝?”
“是!小姐!”
她們主僕兩人,迅速換過一身勁裝,輕躍上了瓦面。小神女拖着婉兒,施展超絕的輕功,瓦面過瓦面的,像兩隻小燕,不!應該說是兩道一閃而逝的人影,飛出城外,趕到去豹子嶺小道彎的一處樹林中潛伏下來。不久,便看見東廠那四條錦衣漢子,押解白衣書生而來。這時的白衣書生,大概是吃了不少苦頭,一件白色的衣衫,染上了不少鮮血,踉踉蹌蹌地給一個漢子推着上路。
小神女對婉兒說:“這下我看你的啦!”
“什麼!?我一個人去攔截他們嗎?”
“你害怕了?”
“我害怕什麼的!好!我去!”
“丫頭,放心,有我在暗中護着你,你大膽行事好了!”
“好的!”
婉兒蒙了半邊面孔,從樹林裡一躍而出,站在小道上,等候東廠四條漢子的到來。走近了,這四個漢子一見道上站着一個梳着丫髻的蒙面小傢伙,一時間,四條漢子都愣異了!這小傢伙在幹什麼?難道他還敢攔道打劫不成?這不可能,除非這小傢伙是一個瘋子。
一個豆沙喉的漢子首先喝問:“小東西,你站在道上幹什麼?”
婉兒仍帶童音說:“我在等着你們呀!”
“等我們?等我們幹什麼?”
“收買路錢呀!”
“什麼!?你要收買路錢?”
四條錦衣漢子簡直不敢相信,有的更以爲自己聽錯了!
婉兒說:“我當然要收買路錢啦!不收買路錢,我站在這裡幹嗎?”
“你真的要收買路錢?”
“當然是真的啦!你們要是沒錢,別想過去!”
一個沉重嗓門的漢子大怒:“小東西,你敢向我們收買路錢,你知不知道我們是什麼人?”
“哦!?你們是什麼人了?”
“我們是專門打發人去見閻王的人!”
“哎!我還以爲你們是玉皇大帝跟前的四大天王哩!原來是閻王手下的四個小鬼。對不起,就是四大天王,也得要交買路錢才能通過。”
一個陰聲怪氣的錦衣漢子說:“將這小雜種砍了!別跟他羅嗦!”
一個漢子驟然出刀,朝婉兒頭頂直劈而下,婉兒閃身避開,順勢一招連環救命掌拍出,不偏不倚,“嘭”的一聲,正好拍中這漢子的章門要穴,他“呀”的一聲慘叫,身軀橫飛了出去,摔在路旁亂草中,早已一命嗚呼,到閻王面前報到去了!婉兒這一掌的確是無情力,這條東廠的走狗,內力還沒有追魂劍獨孤燕那麼深厚,焉有不斷氣的?
三個錦衣漢子一下全傻了眼,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這麼一個十二三歲的小東西,居然能將一個牛高馬大的成年人拍飛了出去。豆沙喉的漢子慌忙奔過去看,驚叫一聲:“老八已經死了!”
“什麼!?死了?”
重嗓門和陰聲怪氣的漢子一時間又全怔住了!一個小孩能一掌拍死一個大人?這可能嗎?
婉兒一時間也怔了一下:“不會吧?他怎麼會死的?”
豆沙喉一下縱了過來,凶神惡煞地說:“老子要你的命!”
婉兒說:“哎!你別亂來,他的死不關我的事,要是你們交出買路錢,不是沒事了嗎?”
“你要錢,老子給你!”
豆沙喉舉刀就劈,婉兒來不及拔劍,一連輕巧地閃開了他的兩招,豆沙喉第三刀又早已劈到,婉兒身形一閃,然後一招救命掌拍出,“嘭”的一聲悶響,同樣也拍中了他的要穴,一下將豆沙喉拍飛了,摔下來時,又是一具不會說話的屍體。
重嗓門和陰聲怪氣看得不禁心頭凜然,這個小東西是哪裡來的怪人物,掌法奇異奧妙。他們相視一眼,一個拔刀,一個出劍,分左右向婉兒進攻。
婉兒也拔劍了:“哎!你們別過來,不然,我會殺了你們的。其實,你們交了過路錢,我不是可以讓你們走嗎?”
重嗓門漢子喝聲:“小子!你到底是什麼人?誰打發你來這裡?”
“我因爲沒錢用,纔來這裡收過路錢呀!又有誰打發我來了?”
“你不說,等老子活擒了你,用盡百般酷刑,看你說不說。”
“我不是說了嗎?你還想我說什麼了?”
重嗓門一刀橫掃過來,婉兒以劍擋開,陰聲怪氣的漢子一支利劍,又從左邊刺到,婉兒只好一招白鶴沖天躍開,閃過了左右兩面的刀劍進攻。
婉兒剛纔所以能一下將兩個人拍飛拍死,主要是出其不意,對手沒防備才僥倖得手。論真正的武功,她頂多能和一個人交鋒,同時應付兩位東廠高手,就不能了。幸而她學的是慕容家的初步西門劍法,內力雖然不足,卻以精奇的劍招取勝,一時間仍能應付七八招,十多招過後就難以招架了,而且也會力不從心。小神女在樹林中用密音入耳之功說:“丫頭!你不是他們的對手,快逃進樹林裡來!”
婉兒一聽,急忙閃身跑進樹林中去了!重嗓門一見,吼道:“快追!別讓這小子跑了!”
婉兒在樹林裡說:“哎!我已不收你們的過路錢了!你們還追我幹嗎?”
婉兒這麼說,更氣得這兩個東廠的高手暴跳如雷。他們想要將婉兒活擒過來,磨折得婉兒不成人形才解恨。這麼一個小東西,竟敢在太皇頭上動土,攔路打劫,還打死了自己的兩位同伴。
至於那個白衣書生,給眼前的情景嚇得呆若木雞似的站在小道上,連跑也不會跑了。要是其他的人,早已沒命地飛快逃命了,可是他仍然呆在那裡木然不動。書生就是書生,什麼也不會,除了會用嘴巴說話,用筆寫文章之外,百無能耐,連逃命也不會。
陰聲怪氣的漢子首先飛身進入了樹林,準備攔截逃跑的小子,可是,他感到眼前人影一閃,一個蒙面的青衣人驀然出現在他的面前,身形似幻疑真。他一時驚愕:“你是誰?”
小神女一笑:“我和你們是一條道上的人物。”
“什麼?一條道上?”
“是呀!你們不是專門打發人去見閻王的嗎?我也是一樣,只是方向不同。”
“什麼方向不同?”
“你們是打發人去見閻王,我可是專門接人去見西天佛祖的,一個上天堂,一個下地獄,你看同嗎?”
“你到底是什麼人?”
“你先別問我,我問你,望城柯家血案,是不是你們乾的?”
“你——!”
“你就是不說,我也知道,你們竟敢假冒杜鵑的名,殺害峨嵋的弟子。”
“你是杜鵑?”
“你看我像嗎?”
“原來你就是杜鵑,老子正要尋找你。”
“我要是杜鵑,你還能活着說話嗎?”
“什麼?你不是杜鵑?”
“現在我是不是杜鵑,已不重要了!你說,你想怎麼死法?”
“老子跟你拼了!”
陰聲怪氣一劍飛快刺出,小神女閃開後說:“你這是殺手之劍,怪不得你殺人與杜鵑那麼相似了!但火候欠了一點。”
陰聲怪氣不答話,又是一劍飛快刺出。小神女接過了他二三招後,玉掌輕輕拍出,“砰”的一聲,玉掌印在他的膻中穴上,這一掌雖是輕輕拍出,足以令這東廠高手五臟六腑全碎,倒下來時,已是一具屍體了!
小神女殺了陰聲怪氣後,放眼一看,那一邊婉兒與重嗓門交鋒十分激烈。論武功,婉兒是不及重嗓門,婉兒全靠一身輕靈的身手,以樹林爲閃身的屏障,往往躲開了重嗓門凌厲的刀鋒,一時間他奈何不了婉兒,急得他大呼陰聲怪氣趕來。
小神女提起陰聲怪氣的屍首扔了過來,說聲“來了”!
重嗓門以爲自己的同伴真的趕來了,一見,竟然是陰聲怪氣的屍體,一時間呆若木雞,不知是怎麼回事,婉兒早已飛快地趕了過來,一劍不但砍下了他的一條手臂,還加上救命的一掌,將重嗓門拍得飛到了林外,剛好摔在白衣書生的跟前。
白衣書生一見一具沒有了一隻手臂的血淋淋的屍體摔在眼前,嚇得他大喊一聲,轉身向東面的山林裡飛跑而去,一邊還喊叫着:“一具血屍!一具血屍!”
婉兒叫他:“喂!喂!你別走呀!”
誰知這個書呆子,反而跑得更快了!正應了嶺南的一句俗話:崩嘴人叫狗,越叫越走。婉兒說:“這個書呆子怎麼了?怎麼越叫越跑的?剛纔他還呆着不會動,現在卻跑得比兔子還快。他不是以爲我們連他也要殺了,嚇得沒命地飛逃?”
小神女看了說:“不會是這個書呆子給這具血淋淋的屍體嚇瘋了?”
“不錯!他的確是嚇瘋了!嘴裡還說什麼一具血屍!一具血屍!小姐,我要不要將他追回來?”
“別去追了!看來剛纔的打鬥、叫喊,已將豹子嶺下的一些官兵驚動了,他們正朝這裡走來,我們快離開。”
“那個瘋了的書呆子,我們不管了嗎?”
“不要緊,他現在不會怎樣,也沒有什麼危險,只是世上多了一個瘋子而已。快走!”
小神女拉了婉兒,施展輕功,迅速離開了這一片樹林,在茫茫的暮色之中,飛進了長沙城,神不知鬼不覺回到了自己的住處。當然,只有覃十二郎暗中知道了她們的事。
覃十二郎也知道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恐怕當今武林,沒有人能跟蹤得小神女,有!小神女也會察覺,早將盯蹤者打發了!但小心提防,總比不提防的好。
小神女和婉兒回到了住處,立刻換過了一身衣服。婉兒似乎仍擔心那個瘋了的白衣書生,問:“小姐,那個書生真的沒有什麼危險了嗎?”
“哎!他當然沒有什麼危險,因爲抓他的四個東廠的鷹犬,全部死掉了!東廠的其他人,又怎知他們曾經捉到了一個書生?既然不知道有這麼回事,東廠的人自然不會再去追捕他了!”
“要是東廠的人到臨江樓去查問,那不是知道了嗎?”
“先別說東廠的人不會去臨江樓查問,就是去,東廠的人也問不出什麼來,東廠的人一向橫蠻霸道,他們在百姓們的眼中,已成了一堆神臺貓屎,神憎鬼厭,人人走避不及。就是知道,酒樓上的人也不會說出來,他們不害怕說了出來,會惹禍上身麼?少一事不比多一事更好。就是去問洪捕頭,洪捕頭也說不出什麼來,何況他也不知白衣書生這回事,那個書呆子有什麼危險了?”
“小姐,你這麼一說,我就放心了!”
“你這丫頭,什麼不擔心,卻擔心這書生的?你還是擔心東廠的人,現在正在緊張的追查殺害他們的人的兇手,我看他們準會在今夜裡,在城裡城外戒嚴,嚴密盤查一切來往的生面人。”
“那我們怎麼辦?”
“怎麼辦?你安心睡大覺好了!今夜裡我們哪裡也別去,讓東廠的人去胡鬧好了!”
果然,一到了晚上,全城戒嚴了!洪捕頭帶領所有的捕快們,逐家逐戶的巡視、盤問,尤其是客棧、青樓、賭館、盤查得更嚴,不放過任何會武功的人。百姓們都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其實,洪捕頭也同樣不滿東廠的人在長沙一帶作威作福,殺了東廠的四個高手,他心裡也暗暗感到高興,他的查問,只是官樣文章,走過場而已,纔不去認真查問哩!他更不想得罪了武林中的人,以免多生事端,給自己添麻煩,所以他沒有抓走任何一個武林人士,反而將平日裡一些偷雞摸狗,不安分的地痞流氓抓了起來,關到了監房裡去,他心裡比任何人都要亮,這些宵小之輩,全都不是殺害東廠人的兇手,他們也沒這等的本事,不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誰都殺不了這四位東廠的高手,恐怕這位高手,在殺了人後,早已遠走高飛,遠遠的離開長沙府了!
小神女和婉兒舒服地睡了一夜,第二天醒來,一件驚震整個長沙府的大血案,在昨夜的三更半夜裡又發生了!
在守衛森嚴豹子嶺的皇莊,幾乎住在皇莊裡的所有東廠的人,全部伏屍在血泊中,能僥倖存下來的不到一二個,而且都是東廠的三流貨色。
當範湘湘將這一重大血案告訴小神女時,小神女也一時怔住了,問:“這是誰幹的?”
“神劍杜鵑!”
“什麼!?又是他?”
“不錯!正是他,他除了在現場留下了一朵鮮紅的杜鵑花外,所有的死者,都是一劍奪命,不是眉心一點紅,就是爲劍鋒劃斷了喉嚨,就是一些逃出莊外的東廠高手,也一一橫屍山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