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球認祖歸宗本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整個魏府都喜氣洋洋的,一掃這幾日時局緊張帶來的惆悵。只是歡喜過後,魏君澈做出了一個驚天的決定, 他去了北地, 隻身一人。說是去和談, 其實就是去做人質。起初他不明白, 簫霽北未見得對晨曦有多上心, 可爲什麼執意要人?現在他明白了,簫霽北要的不是晨曦,而是人質, 他若真把晨曦送回去了,連帶着球球, 以後若西部有什麼不利於北地的行動, 簫霽北都可以用她們母子二人做爲要挾, 那時不單單西部要受制於北地,就是江南做爲晨曦的孃家也少不了牽制, 簫霽北此棋下的甚妙,只是許多人都沒看明白罷了。其實他也是在得知球球是他的骨肉時才曉得這些的,好在還不算晚。
既然簫霽北所要求的不過是一張可以制約西部的底牌,那做爲西部最高權力第二的領導者,簫霽北或許會更滿意。他走的很突然, 只留下一封簡單的信, 交代了因由就完事了。許多人都難以理解他衝冠一怒爲紅顏, 就連簫霽北都問過他可曾後悔。
他沒有回答, 因爲他說他不後悔一定沒人相信, 其實他是真的不後悔,他們糾糾纏纏這些年, 不管是公事私事都是時候做一個了結了,而這個結果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不錯的結局。他只是遺憾有生之年,再也不能見他們母子了,只能在心裡牽掛着,這樣也好,他總算是對得起她一次了,但願她一切安好,不要怨恨他纔是。
其實圈進的生活並沒有他想象中的艱難,這方面簫霽北並沒有爲難他,生活標準也等同西部,吃穿用度都是頂好的,只是限制了他的自由,他的活動範圍只是安陽城中的一座山,所能接觸的人也只是負責看守他的衛兵和伺候他起居生活的傭人,偶爾簫霽北也會過來,喝點酒聊聊天,雖然他們曾經敵對過,但撇開各自的立場,他們還算心心相惜。
日子可以說無聊,也可以說淡若水,魏君澈談不上什麼感覺,好像從未這麼平靜過,卻又好像無所事事。其實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對一個年輕有爲的將士來說他的政治生涯太短了,在準備大展宏圖有所作爲時就被扼殺了,每每想到這裡,魏君澈總是一陣惆悵。不過他一個人化解一場戰事,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A國與G國得到消息,北地不但不打算與他們連成一線,反而與西部同仇敵愾,連北地的附屬國江南也加入其中,他們的勝算本就不是百分之百,遇上這麼個變故,仔細覈算成本倒是損失了。於是A國G國的聯軍一仗未打便又灰溜溜的回去了。魏君塵和簫霽北哪裡肯就這麼算了,於是整頓軍隊痛痛快快地打了一仗,這一仗打的A國與G國慘敗,爲了求和割讓了大片的土地並送來了大量的財寶。魏君塵想用這些土地和財寶交換魏君澈,他爲西部的安寧犧牲的太多了,只是簫霽北並不稀罕土地和財寶,拒絕了魏君塵的請求。
眨眼間,又過了三個寒暑,外面的局勢徹底穩定了,魏君澈歡喜之餘也有些感慨,不知道她們母子現在怎樣了,大哥亦不會爲難她們的,日子應該會好過些吧,不知道球球有沒有長高,晨曦是不是還一如既往的美麗溫婉。思念之餘,他就會照鏡子,怕自己老去變了模樣,有朝一日得以相見,她們認不出。索性他還年輕,且養尊處優,容貌並不會有什麼明顯的變化,只是氣質變了些,以前氣勢逼人,現在緩和了許多,許是脫去了軍裝,性格也不似從前那般銳化了。
那日,他敞開窗戶一邊喝着熱茶一邊賞雪,周圍靜悄悄的,入耳的只是落雪的聲音,他不知什麼時候適應了這樣的安逸,並慢慢地喜歡上了。他不再惆悵,已經開始悠然自得地享受着大自然的魅力。
一個衛兵‘踏踏’地跑過來,行了一個軍禮,“報告,魏先生,外面有人找您!”
魏君澈有些納悶,可以找他的人也只有簫霽北,只是這人最近忙於私事理應不會有這番閒工夫,再者,他來從不通報,要來便來,要走便走,哪會這麼麻煩。
那衛兵見他沒有移步,又補了一句,“魏先生,這人您非見不可……”
這話倒是叫魏君澈好奇了,他倒是要看看誰這麼大的面子,居然讓他非見不可。魏君澈隨手取了一件斗篷披在身上,擺了擺手,“那我就出去會會。”
他一出門便瞧見了一個背景,穿着雪白的斗篷,外頭的雪還未停,洋洋灑灑的,落在她的身上,肩上,頭上,恍若是一體的。魏君澈頓時激動的熱淚盈眶,那斗篷他認得,是他送她的貂絨斗篷。
那人聽到身後的動靜,緩緩地轉過身,容顏依舊,一如初見。
魏君澈走上前,只覺得不敢相信,怕是一場幻覺,直到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才相信這是真的,她真真切切地出現在他的眼前了。
“你怎麼來了?”
晨曦微笑着,美好的如這場雪,純潔神聖,風采照人,她說:“我是來討債的。”
“哦?什麼債?”
晨曦說:“我記得某人說過要帶我去邙山賞雪,可是我等了這麼多年,也不見得那人來兌現承諾,所以只能我自己過來討了。”
魏君澈笑了,攬着她的肩膀,對着漫天的飛雪,說:“這裡雖不是邙山,但都是一樣的雪,我們在一起,也不算有失承諾了。”
晨曦笑了笑也不去辯解,只說:“你倒會自圓其說。”
兩人難得相見,更難得是一起這麼平靜的賞雪。隔許久,魏君澈側頭問:“你不後悔?”
晨曦轉過身看着他,笑得溫婉動人,“你這話剛纔簫霽北在山下問過我的,我還沒有回答,他就懂了,你呢?也要我回答嗎?”
魏君澈輕輕地搖了搖頭,“我只是怕你辛苦……”
晨曦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願此生此世永不分開。”
兩人相擁於白茫茫的天地間,魏君澈難掩心中的感動,悄悄地落下了一滴男兒淚,有生之年再相見已是奢望,卻想不到還能廝守後半生,也算是老天爺給他的另一種補償了。
“球球呢?”
“我把他交給了大哥大嫂,他們會照顧好的。而且簫霽北答應我,等到球球再大一點,就允許他過來探望我們。”
“球球快五歲了吧,五歲的孩子該是什麼樣子呢?”魏君澈對孩子的年齡並沒有太多的概念,只能靠想象。
“很快你就會見到他的,到時你就知道了。”
“那他有沒有想我,你走了他會不會哭鬧?”
“球球說等他長大了就能見到爸爸了,所以他要快快地長大,他還說他爸爸是個大英雄……”
“……”
那個小衛兵悄悄地轉身走了,他還太過於年輕並未有過心儀的姑娘,不過他想以後也會有這麼一個姑娘踏着一路的風雪而來,只爲與你廝守後半生。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他忍不住地轉過頭,望着他們相擁的身影,心裡也默默地獻上了一份無聲的祝福。
一生一世一雙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