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幕遮的目光在他頭頂豎着的一雙毛茸茸的狐耳上繞了好幾圈,強行壓制住伸手去摸的衝動,忽然沒了脾氣。他乾咳一聲,道:“走吧,有什麼進屋再說。”
於是兩人一妖就這麼進了屋。
陸雲忙着去給蘇幕遮和狐卿泡茶了,蘇幕遮則和狐卿面對面的坐在沙發上。
狐卿率先開口道:“小蘇,你們上週末去那村子,沒受什麼傷吧?”
蘇幕遮搖了搖頭,“沒有,只是那張公子與紅羅剎突然也出現在了那裡,他們好像是因爲一對玉佩而來,不過最後那玉佩被我毀掉了,他們也逃走了。”
然後他便把那兩日在李家所發生的事情簡單地跟狐卿說了一遍。
“你是說,那對雙魚玉配,有養屍的作用?”狐卿皺着眉問道。
蘇幕遮點頭,“對,我看得很清楚,那養屍的地方還有一個陣法。而那女人本該在六十五年前就死去了,可她的屍體偏偏還保持着生前的模樣。”
說着,他啓動手腕上那手串上的珠子,將那日讓檮杌所攝下的陣法播放出來和狐卿看。他自認爲跟狐卿已經是生死之交,基本上沒有什麼秘密需要瞞着對方了。所以這些動作做的自然無比。
狐卿換了個位置,湊到了他身邊,仔細地辨認起那陣法圖案了。
這陣法可謂是十分複雜的,再加上適用石頭擺出來的,一時間無法辨清。狐卿眉頭皺得更緊,手指微動,手中便出現了一隻筆和一張紙。他將影像中的陣法記在腦海裡,便提起筆在紙上將那陣法圖案給畫了出來。
蘇幕遮的眼睛微微發亮,在心中讚了一聲狐卿這手好本事。手法這般嫺熟,可見狐卿對於陣法還是很有研究的。
很快,一個複雜的陣法便清晰地出現在了紙上,蘇幕遮看了一眼,搖搖頭,“我家那些藏書裡,並沒有關於這種陣法的記載。”
狐卿卻道:“但我白狐族中,卻有一個陣法,和這個陣法很像。但是……”
他略略停頓了一下,道:“但是,這個陣法,卻是用來保存歷代已逝狐尊的遺體的。這種陣法極爲保密,只有歷屆在任狐尊纔會知道。”
妖族對於自己一族的族長,尊主的遺體十分重視。像是狼族,就是將族長的遺體保存在祠堂裡,有專人日夜看守,絕不允許有閒雜人等進入。而像白狐一族,則會將狐尊的遺體保存這個一個特殊而隱秘的地方,那個地方對屍體的有極好的保存作用,再輔以白狐族專門的陣法,足以保證那些遺體千秋萬載都不會腐化。
而現在一個普通的人類居然能設計出跟狐族陣法極爲相似的養屍陣法,這樣一來,事情可就不簡單了。
蘇幕遮何其聰明,一下就猜到了狐卿心中所想。他仔細思考了一番,道:“但這個陣法應當不是張公子告訴給李家人的,而是那個黃道士的父親。他是李容業口中的高人,當時給予了李容業很多幫助,其中就包括這個陣法。”
“那也未必,”狐卿緩緩搖頭,目光一直看着紙上那個陣法,“很多年前,那一己之力殺了無數妖族的人類,手中擁有着無數的珍寶。但是在那一段時間裡,不少妖族的寶物和珍貴的陣法都莫名丟失了,怎麼也找不到蹤跡。我懷疑正是那人類所爲,而那姓張的,可能與這人類有些關係。”
蘇幕遮思考了一番,覺得並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屆時我會命人去調查那張公子的家族,興許能找到些新的線索。”狐卿說道。
蘇幕遮自然是沒什麼意見的。他看着狐卿將那陣法銷燬,問他,“你族中……那件事調查的如何了,狐玖小姐的傷勢可已恢復?”
狐卿的眉目中瞬間染上了一層陰戾,“我族侍衛之死,雖然不能斷定是那姓張的和他的姘頭所爲,但與這兩人絕對有脫不開的關係!不過玖玖的傷勢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就是情緒有些不穩定。”
經過這兩日的相處,狐卿發現狐玖對他的執念已經小了很多,不會動不動就纏着他了,不過情緒仍然不算穩定,應當是受驚過度所致。每次詢問她關於當日遇襲一事的時候,她就會變得尤爲恐懼激動,最後自然是什麼也問不出來,弄得狐卿也十分無奈。
而端着茶杯和果盤走出來的陸雲正好聽到狐卿的那番話,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他的姘頭”?狐尊殿下倒是出人意料的心直口快,半點都不婉約。
蘇幕遮回頭看了陸雲一眼,然後轉頭對狐卿道:“還是那句話,若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儘管開口便是,我定當全力以赴。”
狐卿身上的陰冷之氣頓時顯示,笑得燦爛無比,還伸出爪子在蘇幕遮的肩膀上拍了拍。
陸雲見狀,覺得自己的嗓子又有些發癢了。她快步走上去,將手裡的果盤和茶杯放在蘇幕遮和狐卿的面前,然後坐在蘇幕遮的身邊,對蘇幕遮道:“師父,嚐嚐我新學會的糕點吧。”
或許真的應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個說法。蘇幕遮在廚藝上的技能點滿了,陸雲這個做徒弟的在廚藝上也很有天賦,平時最愛在網上學做各色糕點,而做出來的成品往往都十分不錯。
蘇幕遮拈了一塊放在口中,品嚐之後誇讚道:“味道非常不錯。”
陸雲頓時笑成了一朵花。
於是這次輪到狐尊殿下嗓子癢了,他也拈了一塊糕點嚐了嚐,懶洋洋道:“尚且過的去。對了,小蘇,之前聽你們說‘表演節目’什麼的,是怎麼回事?”
蘇幕遮無奈道:“我們學校正在舉行活動,不知道誰把我的名字報上去了,沒辦法,我只好跟我們學校的一個社團一起排練節目。說來也挺不好意思的,我從小到大,都沒上臺表演過節目,這次倒是破例了。”
狐卿鬧騰騰地掏出手機,“是不是一個叫《風之國》的話劇?”
蘇幕遮驚訝,“你怎麼知道?”
狐卿打開手機,翻出一個帖子,然後將手機遞給蘇幕遮,道:“喏,就是這個,我可是一眼便認出了照片中的人是你。”而那些愚蠢的人類還在帖子下面爭論不休呢。
蘇幕遮接過手機,結果越看越無奈,“這一定是那個社長髮的,沒想到她居然把這照片給發出來了。”
陸雲連忙湊上去看了兩眼,結果口水頓時流了一地——她家師父簡直帥的無與倫比,砸鍋賣鐵有木有?!舔屏,果斷要舔屏啊!
狐卿手指撫弄了一把自己的銀髮,直直地看着蘇幕遮:“這個扮相倒是十分適合你。小蘇,我就說,你要是跟我一樣留有一頭長髮,那就再完美不過了。”
蘇幕遮無語,要是他真的留着一頭長髮的話,一定會被人當成行爲藝術家,說不得還會被街坊鄰居說三道四的。還有,上次被狐卿變出一頭長髮結果被人當成女孩子的教訓他可是一點都沒忘記!
狐卿見他不說話,不由湊到他面前,繼續道:“你們這兩日都要排練吧?”
蘇幕遮點頭。
“那我明天也要去看看。”狐卿對他眨了眨眼。“我對你……們的表演很感興趣。”
蘇幕遮無所謂,“隨意,如果你不忙的話,正好幫我看看我還有哪些地方做的不足。”
狐卿立即笑得像只偷到了雞的狐狸。
而另一邊,陸雲看完照片,退出帖子之後,才發現這帖子居然是貼吧裡發的。她擡頭看着狐卿,心中跟無語——沒想到狐尊殿下也玩貼吧,還關注了師父所在學校的校吧。能在衆多帖子裡第一時間發現有關於師父的消息,狐尊殿下你究竟在私底下暗戳戳地關注了我師父多久啊?簡直就是細思級恐!
狐卿將杯中的茶水喝盡,便起身告辭了。在他臨走的時候,蘇幕遮問了一句,“你今日,怎麼突然換了一身衣服啊?”
狐卿捏了捏袖子,漫不經心地道:“哦,是因爲這兩日我到了掉毛季,那狐裘暫時穿不成了,只能先用一件仿狐裘的衣服應付應付,過上一星期便能恢復了。”
說完,他就瀟灑離開了。
陸雲的一口水頓時噴了出來,然後在沙發上笑得大跌——天吶!掉毛!狐尊殿下居然還會掉毛,這一定是她本年度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了!
而向來淡定地蘇幕遮也呆愣在了原地,他看着狐卿離去的背影,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到了他的頭頂上,雖然那頭髮依然濃密亮麗,但是他的腦海裡還是出現了一隻,禿毛狐狸的形象……
蘇幕遮打了個哆嗦,決定以後再也不想這麼恐怖的事情了。
而小黑貓也從角落裡優雅地走了出來,一下跳到了沙發上,先蹭了蹭笑得根本停不下來的陸雲的手背,然後用爪子扒了一塊糕點,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它其實一直就待在客房內,只不過那狐族尊主的氣勢太過強大了。讓它根本不敢出現,但是他們的對話它可都聽得清清楚楚……
小黑貓停下了啃糕點的動作,低下腦袋看了眼自己那身烏黑髮亮的皮毛,頓時滿意地喵了一聲。還好,它的本體是一隻泥俑,可沒有掉毛的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