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看看箱子。”大將軍說。
金小碗不放開大將軍的手臂:“我陪你,我陪你。”
韓國盜竊天團與亞洲其它幫派水火不容,但金小碗的出現,卻沒有給我們如臨大敵的感覺,而是十分好玩,嬌氣可愛。
“好,一起去看看箱子,希望它沒事。”大將軍只能苦笑着答應。
混江湖的人,最難處理的就是“擡手不打笑臉人”這個問題。金小碗本來就長得漂亮,行事如同沒長大的孩子,就算我和大將軍心裡有再多火氣,也不好意思發作在她身上。
“喂,龍先生,白公子說了,小時候的友誼永誌不忘,情比金堅。哈哈哈哈……好有趣,他那麼放浪不羈的一個人,一提起你們在港島時候的友誼,眼裡竟然會掉淚,真是有趣極了……”金小碗向我揮手,然後跟着大將軍翻牆回去。
這一次,她沒有賣弄輕功,而是老老實實跟在大將軍後面。
她是個孩子,也是個老江湖,擅長於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而且行事作風,圓滑老練,遇到任何情況都不會吃虧。
這樣一個人殺到敦煌來,對其它幫派一定是個巨大的衝擊。
鳳凰不落無寶之地,韓國金手幫看上的,必定是個大買賣。
我很感謝她給我送來小白的信,但這卻是一封不速之信,不該送到敦煌來。信的出現,只能證明,小白的失蹤不是偶然事件,而是另一場江湖腥風血雨的伏筆。
小白是個極聰明的人,比我小一年,出生記錄紙上,同樣填的是十一月三日,天蠍座。
本來,我應該把這個“好消息”立即告訴孟喬的,但直覺告訴我,還是暫緩爲妙,必須先見到小白,探探他的路數,再跟孟喬溝通。
“金手幫”在亞洲幫會中的名氣不算好,所到之處,神擋殺神,佛擋**,越是跟其較勁的,越是被偷得傾家蕩產。
由此可見,一個已經加入“金手幫”的人,很有可能不再把老朋友當朋友,而是唯利是圖,金錢第一。
我繞到院門口去,望見唐輝仍然端坐在摺疊椅上。
“不會來了,你的朋友出了點小問題。不過,他準備送來的密碼箱已經提前送到屋內,是韓國‘金手幫’的朋友幫了忙。”我說。
“是剛纔那個小姑娘?”唐輝問。
我點點頭:“是,算是幫忙吧,反正你朋友要送的密碼箱平安無事,咱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唐輝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低下頭沉思了一陣,忽然擡起頭:“龍先生,密碼箱裡全是文件,絕密的而且百年之內絕對不會解密的檔案。如果散播出去,恐怕會引起太平洋沿海國家的大恐慌。”
我笑了:“美國人的檔案解密期限不是五十年嗎?難道這些會例外?”
唐輝鄭重其事地點頭:“對,這些屬於白宮經過兩議院特別行政委員會批准後親自封存的,在美利堅合衆國存續期間,永不解密。”
我不敢再掉以輕心,因爲根據我的經驗判斷,唐輝的話並非是刻意地聳人聽聞。
美國的國會制度、兩議院制度、在野黨****制度決定了白宮、總統、五角大樓只是具有“有限權力”,很多事都無法以“一言堂”的形式來做決定。
如果秘檔屬於兩議院批准、白宮封存的保密程度,“永不解密”的情況並不鮮見。
網絡上曾經披露出來無數例子,比如“亞丁灣星門事件”“德國納粹元首復活事件”等等。起初網民們以爲這是某些團體放出的譁衆取寵消息,最後卻被證實,一切鐵證如山。
“你的意思是——”我冷冷地問。
如我所料,唐輝的右手橫在喉嚨上,無聲地做了個“殺人滅口”的手勢。
這是國際間諜們常用的處置方式,簡單高效,而且不留遺患。運送秘檔的過程中,連箱子內部都有自毀裝置,只要出現劫持事件,立刻全部銷燬,劫持者即使殺光所有運送者,也只能得到一箱子毫無意義的灰燼。
“我沒有辦法,這是國際公認的處理方式。龍先生,請原諒。”唐輝又說,“尤其那女孩子還是韓國‘金手幫’的人。”
我無法贊同唐輝的處理意見,金小碗的出現是個意外,如果她拿到密碼箱之後馬上遠走高飛,也就沒有現在的這些事了。
“龍先生,當機立斷吧?”唐輝催促。
“先處理好送箱子的人。”我冷冷地說。
“那人來自普天間,無論在這裡還是回去,都會死,無需我們處理。”唐輝說。
我輕輕搖頭:“我說了,先處理好你的渠道,再研究‘金手幫’的事。”
所有的江湖規矩我都懂,但我不想爲難金小碗,因爲她是替小白送信的人。
在孤兒院結拜時,我們就說過,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兄弟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
我現在懷疑,金小碗與小白之間有戀人關係。那麼,小白不在,保護金小碗的責任就全部壓在我肩上了。
“龍先生,該說的話,我都說完了——”唐輝的右臂突然一抖,袖口裡露出一段黑洞洞的槍管。
“你殺不了我的,最好的做法就是亡羊補牢,先補好普天間那邊暴露出來的窟窿。”我淡淡地說。
開槍需要四個環節,分別是扣動扳機、機頭張開、機頭擊發子彈底殼、子彈拋殼出膛。總體計算,從射擊者的食指產生動作到子彈衝出槍管,至少需要零點七秒時間。
那麼,袖箭殺人只需要三步,即觸碰機關、機括動作、袖箭射出。
近距離內,袖箭無敵,至少能夠領先半秒鐘。
“我殺不了你,普天間的機動特種部隊、暗殺團、超級間諜呢?你敢說他們也殺不了你?龍先生,現在只有我們兩個討論,解決問題非常簡單,就是殺了韓國‘金手幫’的人,滅絕任何可能泄密的渠道……我一直在爲你考慮,你懂不懂?殺她,是最好的選擇了。”唐輝哀號起來。
我對韓國“金手幫”並無好感,但金小碗與小白有關係,我不得不保她。
“說實話吧,那個女孩子,我保定了。”我說。
唐輝憤怒地連拍着摺疊椅扶手:“你、你、你簡直不可理喻,像你這種聰明人,怎麼會做出如此糊塗的決定?我們現在在幹什麼?是在探索趙檀的秘密,是要弄清楚敦煌天機的秘密,是在幹一個天大的項目,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你呢?你想幹什麼?就爲了一個‘金手幫’的小姑娘,壞了我們的大事。那可是關係到中國五千年曆史裡的不解之謎、關係到日本崛起之謎的大事啊……弄清楚這一點,下一輪的世界格局就要改變了,無論有沒有三戰,世界列強之間的格局都會改變……我們是要改變未來的人,這個‘金手幫’的小姑娘要壞我們的事……”
他已經語無倫次,只差破口大罵了。
我當然知道,弄清楚趙檀的秘密之後,世界各國的格局有可能產生巨大的變革。
日本能夠在百年之內兩次崛起,一定有其特殊的秘訣。
或者可以說,天皇之所以選擇在1945年的秋天登上受降船,就是因爲他知道,只要掌握那秘訣,島國就不會真正地滅亡。
“趙檀的秘密——那的確是大事。”我說。
如果小白在這裡,也會同意我的看法。那麼,如果唐輝因爲這個堂而皇之的理由要殺金小碗,小白會怎麼做?
不知不覺中,我的手伸入口袋,捏緊了那個信封。
“做決定吧?做、決、定、吧?”唐輝難以抑制憤怒的心情,再次全身顫抖起來。
“處理完送箱子的人,看看箱子外面的封條是否完好,然後再做決定,可以嗎?”我已經做了最大的讓步。
唐輝死死地盯着我,右臂一直都在哆嗦着。
我做好了他按捺不住怒氣憤而開火的準備,那樣的話,兩敗俱傷,誰都不能全身而退。
“好,好,我聯繫送箱子的人,先處理自己的事。呵呵,我真的想不明白,龍先生,你都有了顧小姐那樣的絕色女友,還有大將軍這樣的紅顏知己,你到底要什麼?天底下美女那麼多,你能照顧得過來嗎?”唐輝的嗓子啞了,每一句話都像是從牙縫裡硬擠出來的。
我無法回答,也無需回答,因爲唐輝說的並非實情。
顧傾城不是我的女友,大將軍也算不上我的紅顏知己,金小碗更加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太多時候,是形勢所逼,不得不硬撐着向前走。
唐輝收起槍,取出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與電話裡的人用英語交談了幾句,然後掛了電話。
他說的意思是——“箱子找到,馬上過來辦理交接。麻煩已經夠多,不要管其它事,先管箱子,所有人,啓用18號預案。”
表面看,這段話沒有任何問題,足以表明唐輝對箱子的重視。
實際上,最大的問題出在“18號預案”這幾個字上。
在老百姓生活中,“18”兩個阿拉伯數字代表的是“要發”或者“一發”,屬於吉利數字。那麼,同樣的數字放在間諜領域、刺客領域,則代表“送去十八層地獄”,也就是一個斬草除根、殺人滅口的訊號。
看來,唐輝不僅僅要殺金小碗,還想做更多。
我有些悵然,沒想到討論了這麼久,唐輝還是一意孤行,要按照他自己解決問題的方式去做。
他想送我們去十八層地獄,那麼,衝突已經無法避免。
在趙檀、織田鬼奴之墓、倀鬼、蛇墟等等所有問題沒有解決之前,因爲密碼箱事件,我和唐輝之間的合作不得不斷開,而且是兩個只能活一個。
物理學上說,運動是絕對的,靜止是相對的,關於“變和不變”,世界上唯一的“不變”就是“變化永遠存在”。
江湖也是這樣,因爲利益的不斷變化,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也在變來變去。任何妄圖“守一”的人,最後總會失去一切。
既然唐輝做了他的決定,那我也只能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