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嫵的話,讓家人又升起了一些希望,畢竟這麼些年來,小皇帝與霍十九一同經歷了風風雨雨,不也都一路艱辛的走過來了麼,沒有道理這一次挺不過去。
只是,朝政上的事,誰又能說的準。
霍大栓緩緩放下筷子,也沒了食慾,嘆息一聲道:“那孩子,我還挺喜歡的。誰知道他的命比他老子的還差,就攤上了這麼個時候。蔡京那個殺千刀的老混蛋,老子有朝一日見了他,非拿雞糞淋他一腦袋不可!這麼大歲數了欺負個十來歲的少年人,也不嫌臊得慌,有本事他地底下找先皇較勁兒去也算英雄啊!”
“你個老混球,說什麼話呢,這等話也是你我平頭百姓能說的?”趙氏無奈的搖頭,“你就算是滿肚子的不平,也不能說出來啊,昨兒個府裡那樣兒你都忘了?你知道這番話有沒有人聽去,會不會給阿英惹麻煩兒子現在在外頭還不知情況咋樣,你就敢亂說話,嘴上也不知道留個把門兒的!”
“老子會怕他?有本事叫他來找老子單挑!窩心腳踹出他稀屎!”
“不叫你說你偏說!”趙氏照着霍大栓的肩膀拍了一巴掌。
巴掌聲極響亮,打的霍大栓嘶的吸了口氣。
“你就不能下手輕點!都是做祖母的人了,也不怕嚇壞了孫子!”霍大栓揉着肩膀,眼見着兒子、兒媳、親家都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樣,立刻老臉一紅。虧得他皮膚黝黑,瞧不出來。
氣氛就變的輕鬆了不少。
趙氏道:“你不胡亂說話能捱揍?不過話說回來,誰做皇帝還不都一樣?上面那些個大人物來來去去的管咱們筋疼,咱小老百姓,只要有田種,有衣穿,家裡人都平平安安的,一輩子就那麼過去也就是了。”
蔣嫵笑道。“娘是有大智慧的人。”
“你呀,就知道哄着娘開心。”
“話糙理不糙啊,娘說的是真理。‘天下本無主,有德者居之。’只要能給老百姓過平穩日子。誰還顧得了那麼多?再者說史書是勝者書寫的……”
蔣嫵話沒說完,又被唐氏掐了一把。
“你這丫頭,怎麼也胡言亂語起來,什麼本無主?燕國的天下是姓陳的!”
蔣嫵揉着手臂,笑着搖搖頭。
霍廿一想着蔣嫵那番話,卻有些發愣,似乎在反覆琢磨話中的意思,隨後看向蔣嫵,就有了些欽佩之意。
“好了好了,快些吃飯。朝廷中大事咱們論了也是白論。”趙氏發了話,霍大栓都不敢“違拗”,一家人拋開了煩心事,安安穩穩的吃了頓飯。
夜裡蔣嫵照舊是帶着七斤睡的。
如此,一家人在一個院裡住了大約十日。每日防範警戒着都沒再有刺客前來,蔣嫵終於算是放下了心,安排衆人還各自回自個兒的院落。因容德齋已經燒燬,霍大栓和趙氏就搬到了後頭的同喜堂裡。
照比容德齋和蔣嫵所居的養德齋,同喜堂院落要小了許多,只是個一進的院落,院中三間正屋。兩側各有三間帶有耳房的廂房。這院子與蔣嫵在家中居住的院落相比是大了些的,不過在氣派豪華的侯府中卻並不出彩。
蔣嫵幾次三番想與趙氏互換住處,都被推辭了。原因很簡單,因爲同喜堂距離霍大栓新建的豬棚、雞窩還有最新開墾的田地很近,方便他去種地。
聽了冰鬆的回話,蔣嫵哭笑不得的道:“既然老太爺喜歡。那就這樣定下吧。”
冰鬆將才剛熱好的羊奶子端給蔣嫵,道:“夫人,老太爺喜歡那住處固然是好,可是若侯爺回來,瞧見您住在養德齋。而老太爺、太夫人都住同喜堂,難免不會多想的。”
冰鬆說的也是事情。蔣嫵自然知道霍十九是個極孝順的人。不過她也不覺得霍十九會斤斤計較這些小事,“所謂孝順,無非是叫老人家順心順意罷了。我感覺再好,可不符老人家的心意,起步也是白搭?”
冰鬆歪着頭想了想,還是有些似懂非懂。不過既然蔣嫵如此自信,她也就不在擔憂,轉而道:“夫人,是不是也該給小世子重新選個乳孃?”
“我的確有這個意思。只不過這會子要去京都奶子府選就來不及了,你吩咐下去,咱們在當地選些合適的,回頭將人帶來我親自挑選。”
“好,這事兒容易,侯府燒了一場大火,如今缺人手,錦州城裡哪裡有人不知道,只要將話遞出去,自然就有許多人削尖了腦袋想往咱這處來。”
“夫人。”正當這時,廊下就有人回:“外頭有位楊姑娘求見。”
楊姑娘?楊曦?
蔣嫵笑着道:“快請進來。”
冰松原要將七斤帶下去,蔣嫵卻捨不得,又覺得與楊曦也算相熟,便繼續抱着七斤坐在暖炕上。
不多時就透過糊了高麗明紙的格扇看見楊曦和唐瀟在小丫頭的帶領下進了院落。
楊曦今日一襲湘妃色素錦長裙,陽光下看得出裙襬上精緻繡工,是以銀線繡的合歡花,且每一朵花的花蕊都以蓮子米大小的珍珠做點綴。行動起來,裙襬若流水行雲,與她頭上戴着的珍珠髮箍呼應着柔和清新的光澤。
不虧是首富,她的裝扮素來都是低調中透着無法比擬的奢華的。
唐瀟則是穿了身質地上層的深藍色短褐,袖子挽起,露出結實的手臂,看得出這一陣子他曬黑了不少,少年人的臉上的微笑帶了些好奇,四處打量着周圍環境。
聽雨在廊下行禮,爲二人撩起珠簾,“二位請進,我們夫人在梢間恭候二位。”
“不敢。”楊曦微笑對聽雨頷首,道:“有勞這位姐姐。”
唐瀟便也學着楊曦客氣的說了句:“有勞。”
二人進門,踏着地上柔軟的波斯氈毯,蔣嫵便笑着道:“楊姑娘,唐公子,請這邊來坐。”又吩咐冰鬆:“上好茶。”
冰鬆就行禮退下。
兩廂分別見過禮,楊曦與唐瀟分別落座,待冰鬆上了茶退下,蔣嫵才道:“本以爲你們在京都,想不到今兒竟然能見面。”
“外祖壽辰,我們也是前些日子纔到的。原想着安頓下來就來拜訪,想不到府上竟然出了這樣大的事,是以今日也不論是否叨擾了,就與瀟哥兒一同來看看。”楊曦擔憂的道:“夫人沒事吧?府上各位貴主可還好?”
“多謝你記掛着。都還好。”蔣嫵對楊曦微笑,雖感激楊曦的惦念和細心,卻也不願意多說自己家中的事,轉而問:“今日怎麼沒見你身邊那位婢女?”
楊曦笑道:“我讓她留在京都了,幫曹默然。”
蔣嫵詫異,隨即傾身上前道:“你見到曹默然了?那侯爺他……”
“侯爺與曹默然帶着侍衛都在京都,也是偶然碰上的。我與曹默然雖從前有些摩擦,但我敬重他是條好漢,知道他此番必然有些麻煩,就將紅鳳留下,同他一同保護侯爺。”
蔣嫵十分感激,起身行禮道謝:“楊姑娘,多謝你。”
“夫人,萬萬不可。”楊曦連忙起身還禮,笑着道:“我是商人,做事大多隻論盈虧,這一次留下紅鳳幫襯曹默然,於我來說是穩賺的,所以夫人也不必謝我什麼,我是爲了我自己。”
想不到她會這樣直白的說話,蔣嫵莞爾道:“爲了你自己?紅鳳幫襯曹默然保護侯爺,會給你帶來什麼利益?”
楊曦明亮的眼中含着笑意,表情不變,臉頰卻泛起了淡淡的粉紅。
唐瀟見狀翻了個白眼,道:“夫人,我表姐是看上曹公子了。”
“瀟哥兒!”楊曦聞言氣結,卻是笑着道:“回頭我還是要與外祖父好生說說你那玉牌的事。”
唐瀟“呀”的一聲驚呼,一個竄身蹦了起來,“表姐,我逗你的。你可千萬別跟祖父說,他非得打斷我的腿不可!”
楊曦笑容依舊是淡淡的,“我也是逗你的。”
唐瀟一愣,鬱悶的默默去一邊背對楊曦和蔣嫵坐下,撐着下巴看格扇外的天空。
蔣嫵忍俊不禁。
楊曦卻是直白的道:“他沒猜錯,我的確是很中意曹默然。不過他的全副心思都在侯爺的安危上了。我讓紅鳳去保護侯爺,也是想與曹默然有些瓜葛罷了。”
“那我也是要謝你的。”蔣嫵想不到楊曦會直接承認,對她爽朗的性子很是喜歡,又十分欣賞她的頭腦和膽識,否則年輕輕的姑娘家,哪裡就能夠富甲一方?
楊曦也就不在糾結這個話題,轉而道:“京都如今風頭很緊,街上行人都比往日少,集市也不如往常熱鬧了。皇上這一病重,英國公監國,老百姓的心裡都沒了着落。我看侯爺這個節骨眼貿然回去,怕會將官場那潭水攪合的更渾。”
“皇上的身子還沒有起色嗎?”
楊曦搖了搖頭,腦後的珍珠步搖上垂落的流蘇輕輕擺動出柔雅的光暈。
蔣嫵就擔憂的擰了眉,懷抱也不自覺的收緊了一些。
七斤許是感受到其母情緒不穩,加之懷抱不那麼舒服了,就吭哧着哭了兩聲。蔣嫵連忙哄着他,又叫了聽雨來將他帶去趙氏處。隨即歉然道:“小世子的乳孃前兒被匪類殺害,是以我親自來帶,讓你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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