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必丫頭傳話,霍大栓的大嗓門兒已讓廊下的姨娘聽的清楚。她們此刻已無餘力去怨怪霍大栓的態度,滿心之餘焦急。
霍十九若是去了,她們的命運除了被髮賣就是被贈人,就算留下,怕也毫無希望的守一輩子活寡,哪裡還能如此平穩度日?即便如今這樣被抓去種地也比那些未知的生活要輕鬆。
是以十三房姨太太頭回如此團結,動作一致的提裙襬跪下,鶯鶯燕燕的一羣竟都齊聲嗚咽了起來:“求求老太爺開恩,讓我們見見大人吧。”
“婢妾也是想盡綿薄之力,求老太爺體恤婢妾的一片真情啊!”
шшш⊕ Tтkǎ n⊕ ℃ O
“若是大人有個三長兩短,婢妾索性就一脖子吊死隨老爺去了!”
……
霍大栓聽的眉頭糾結,想大吼一聲“吵吵個屁”,又怕將霍十九先吵醒。額頭上青筋直蹦,擼袖子就要出去,卻被蔣嫵攔下了。
“伯父,內宅之事您不好總張口,還是讓我來吧。”
“你?”霍大栓懷疑的打量蔣嫵。外頭那羣姨娘各個比她大,她能鎮得住麼。
蔣嫵也不多解釋,走向門外。
她剛出去,霍十九就張開了眼。霍大栓一愣,隨即歡喜的咳嗽了一聲:“臭小子,你醒了。”
霍十九虛弱的對霍大栓笑笑,關切的看向門廊方向。
蔣嫵站在廊下,俯視花枝招展跪了半院子的女人,頓覺頭疼。“人還沒死呢,你們哭什麼。”
其中容貌最出色花信年華的女子當即橫眉怒目的道:“蔣姑娘說話也仔細些!你這樣不是咒大人有事嗎!”
“你是誰?”蔣嫵挑眉。
那女子沒開口,身旁的孫嬤嬤已奉承道:“三姑娘,那位是鄭姨娘。”
“哦,原來是個姨娘。”
鄭姨娘臉色一白,咬脣就要起身,被身旁一位二十出頭身着紫衣的美人攔住了。
蔣嫵道:“你們若閒着,可以去幫太爺翻地。若不喜歡去。只想哭一哭自己的命,那就遠點去哭。”
“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如今還沒過門呢,就充起主母來了!”鄭姨娘終於忍不住,蹭的站起身來。
蔣嫵莞爾,並不理會鄭姨娘,又道:“你們可以選擇現在就開始聽我的吩咐,也可以選擇下個月初五之後再聽。”
姨娘們一瞬都弱了哭聲,最後停下抽噎。
苗姨娘滿含希望的道:“大人沒事嗎?下月的婚事不會延誤??”
“就算我捧着牌位進門,你們也還是要聽我的吩咐吧?”
苗姨娘默然。還是沒探聽道有用的消息。
霍十九書房中伺候的除了曹玉就是蔣嫵和霍大栓。要探聽消息着實困難。霍大栓自然不必說。誰敢去問?曹玉素來靦腆,不喜多言,自霍十九出事之後就變的更加冷淡。連笑容都沒有了。蔣嫵這裡他們又沒有把握。
“請蔣姑娘給我們一句準信兒。大人到底有沒有大礙?”苗姨娘絞着帕子道。
蔣嫵看向苗姨娘。
滿院子的姨娘則看向蔣嫵。
半晌,蔣嫵道:“想知道霍英死不死的了,苗姨娘好再次提前尋出路嗎?這次可未必碰的上第二個霍英了。”
苗姨娘的臉騰的紅了,隨即由紅轉白。
別說苗姨娘,就連屋裡都霍大栓都替她羞臊的慌,回頭對霍十九道:“你瞅瞅。三丫頭就是合心意,你也趕緊好起來,別給老子再病歪歪的,別耽擱了迎娶三丫頭。”
霍十九苦笑。
說的好像他在裝病似的。
只是苦澀的笑容中也有甜蜜。
幾個姨娘碰了釘子,難道真的能去遠些的地方繼續哭?有一個離開。其餘的就陸續起身,行禮去了。
只有鄭姨娘。倔強的站在廊下瞪了蔣嫵半晌,才被方纔的紫衣美人拉着下去。出去的那些,有低頭快步各自回房的,也有聚在一處對苗姨娘指指點點的。
這些蔣嫵都渾不在意,只覺家裡養了這麼些女人,霍英也夠辛苦的。三個女人一臺戲,這麼多人,平日得多熱鬧啊。
返回屋裡,正瞧見霍十九躺在牀上對她微笑。蒼白的臉色在官綠色錦緞的襯托下,顯得紙一個樣兒,還隱隱透着暗黃。
蔣嫵腳步一頓,站在了門前。
霍大栓看了看兒子,又看了看蔣嫵,忍着笑咳嗽了一聲:“地裡也缺肥了,我去上肥。”就揹着手走了。
而蔣嫵,莫名就想起方纔裝睡時聽到的“出小恭”,還有霍大栓的那一句“要去黃瓜地……”
老太爺,您是去地裡出恭麼?
蔣嫵噗嗤笑了。
見她突然展顏,霍十九也跟着笑了,道:“過來。”
蔣嫵就笑着走到他牀畔,拉了交杌坐下,瞪着他含笑的臉,心裡卻終於鬆了口氣。
瀕臨死亡的人她見過太多,如今的霍十九顯然是已脫離危險了。
糾結不清自己爲何偏殺到他這裡就手軟了,索性不想,哼了一聲:“還有工夫樂?有空不好生歇着養身子,你要是死了,我是無礙的,你那些小老婆可要哭死呢。”
霍十九莞爾,心情好了不少:“嫵兒,辛苦你了。”
蔣嫵別開臉擡高下巴不言語。可霍十九的角度分明看到她圓潤可愛的耳廓耳垂都紅透了。
霍十九又笑,道:“你也乏了。我現在沒事,你也該好生休息。”
“你既然沒事,我等會兒就家去了。”
想到蔣學文那牛脾氣,霍十九誠懇道:“要說服你父親放你來這裡照顧我,怕也不容易。多虧你幫襯着,纔沒叫我娘有事。”
“你要真不想你爹孃有事,不如少做點壞事吧。”
蔣嫵話音方落,將自己都嚇了一跳!
她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從前在霍十九的溫情之下,只是半掩嬌羞又驕傲的情竇初開的少女。她順從他的想法,配合他演一出柔情蜜意你儂我儂,可從來都沒有表達出自己立場的時候。
她真是傷口發炎燒糊塗了!還是自從掉落蓮池泥水灌進腦子裡了!
霍十九卻道她是小女兒直爽性子,費力的伸手,握住了她的右手。
她的掌中有繭子,是劈柴所致。
心裡一陣揪緊,道:“男人家外面的事,女人不要管。”
蔣嫵忙抽回手,道:“我也管不明白。我爹不會聽我的,你也不會。”站起身養生叫:“曹公子。”
曹玉眨眼便進了屋。
蔣嫵道:“我要回家去,給我備車。”
曹玉看了眼霍十九,才道是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