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家主母不是應該端莊大度,溫婉賢淑,就算心中不喜歡丈夫的小老婆,也絕不會表現出來叫人看成妒婦嗎?
爲何這位超品外命婦毫不在乎旁人如何看她?就算在“河東獅”這個名頭上再加個“善妒”,她也不在乎嗎?
姨娘們不敢有半句怨言,都低頭應是,不過誰有心思回去扎小紙人那就是另一說了。
蔣嫵滿意的點頭,道:“一號留下打扇,二姨娘和身子不好暫且回去歇着吧,三、四、五去小廚房幫襯八姨娘制小點心,待會兒大人就要散衙回來了。我那兒有個做了一半的帕子,六姨娘去找我的婢女瞧瞧,指點她一二,至於七姨娘,彈個曲子來聽,這就散了吧。”
蔣嫵雖給衆位都排了序號,可只稱呼苗姨娘“一號”,還讓她做打扇這等下作的活計。苗姨娘咬着紅脣,委屈的應是。
三姨娘、四姨娘和五姨娘都覺不平,畢竟他們都養尊處優的慣了,哪裡做過下人的活兒?
蔣嫵最善察言觀色,見他們的表情就知他們心中不滿,道:“三、四、五要是覺得去廚房幫襯八姨娘打下手太委屈,就去抱香閣吧,老太爺今兒正在給黃瓜地除草,你們也去幫幫忙,那畢竟是咱自家的莊稼,就這麼定了,去吧。”
“是,婢妾遵命。”
三、四、五氣的臉色煞白,又不敢反抗。
嬌滴滴的姨娘們委委屈屈的行了禮。
苗姨娘拿了蒲扇站在蔣嫵與霍初六後頭扇風。七姨娘的婢子則去取了琴來,彈起了小曲兒。
不愧是當初名冠京都的名妓小百合,古琴在她手中彷彿有了生命和靈魂。每一曲都十分悠揚。
蔣嫵和霍初六一同吃着水果聽着小曲兒,享受着苗姨娘伺候扇風,當真愜意。
霍初六這會子卻是瞧明白了,也終於理解蔣嫵“河東獅”的惡名是怎麼來的了。
她印象中的蔣嫵是個樸實。單純的女孩子。有些時候甚至有些不諳世事的“呆”,可遇上正經事卻從不含糊,劍眉一豎眼睛一瞪,比她兄長還要厲害。
她不是粗魯。而是瀟灑;不是驕縱,而是率性;不是魯莽,而是無畏。
若是女子能如她這般瀟灑過活,不必在閨中學習扭捏作態,又不會遭人非議該有多好?
或許,如她這般想法的女子大有人在,只是如蔣嫵這樣灑脫不在乎旁人怎麼說的卻沒有。所以她才揹負上了那些“奸懶饞滑”的罵名。
人都說姑嫂之間的關係難相處。可霍初六卻絲毫沒有感覺到自己與蔣嫵之間有障礙,反而越發喜歡她了。從前她母親寬厚,被這些姨娘拿捏。今日蔣嫵三下五除二就治理的這些人各個服帖。霍初六真是服了。也明白了什麼叫以暴制暴。
不多時,八姨娘將小點心端了進來,蔣嫵問:“給老太爺、太夫人和二老爺送去了嗎?”二老爺是指她的小叔霍廿一。
八姨娘笑道:“已送去了。請夫人嚐嚐婢妾的手藝。”十分討好的模樣。
蔣嫵便起了一塊,入口鬆軟。甜而不膩,還有一股子淡淡的瓜果香。她吃的喜歡,笑道:“你的手藝當真不錯。”
八姨娘連忙道:“只要夫人喜歡,婢妾可以每天伺候夫人用點心。”
“嗯。你很好。”蔣嫵端起描金的精緻茶碗來吃了口茶。要放下茶碗時,八姨娘極有眼色的接過,輕輕放在几上。
苗姨娘依舊在拿着蒲扇扇風,扇的手臂已經酸了。
正當這時,苗姨娘身旁的婢女採蓮快步進門,興奮的道:“大人回來了!”
蔣嫵挑眉:“這是誰的婢子?在我跟前兒也敢這麼回話?”
採蓮一愣,縮了縮脖子。
孫嬤嬤奉承道:“這是大姨娘身邊的採蓮。”
“哦。”回頭看了眼苗姨娘。
苗姨娘已累的滿額的汗,見蔣嫵望着自己,咬了下脣。當真是我見猶憐。
霍十九與曹玉一前一後進門時,看到的正是這個景象。
蔣嫵和霍初六享受的坐着,丁姨娘伺候點心,苗姨娘伺候打扇,馮姨娘彈着小曲兒,琴聲悠揚,點心甜香,只不過苗姨娘委屈的神色有些煞風景罷了。
蔣嫵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回來了?來吃點心。八姨娘的手藝當真是好。”
“八姨娘?”霍十九疑惑的挑眉。
霍初六見長兄回來,忙抓了快點心跑了。
蔣嫵這才輕描淡寫道:“嗯,你三個義子送來的小妾,我已吩咐人去通知各家來接人了。都差了輩分,你也好意思染指人家姑娘?”
霍十九聞言咳嗽了一聲。
曹玉則是漲紅了臉,在一旁低垂着頭。
蔣嫵又道:“還有一對兒雙胞胎,對我出言不遜,我要發賣了他們,孫嬤嬤卻說咱們府裡只有買人沒有賣人的道理,所以我只好做虧本的生意,將他們丟出去了。現在姨娘剩下八個,我按着年齡給他們排了順序。”
霍十九聞言只是“嗯”的應了一聲,斜靠圈椅,撐頤接過八姨娘雙手遞上的茶碗,吃了一口茶。
一時間屋裡又傳出悠揚的琴聲。
苗姨娘緊抿雙脣,委屈的望着霍十九與蔣嫵並肩而坐的背影,略一想,突然掉落了蒲扇。
蒲扇雖輕,可扇柄落地,依舊是發出輕微聲響,加之苗姨娘的驚呼,終於引得蔣嫵與霍十九同時回頭。
蔣嫵只看了苗姨娘幾預垂淚的俏臉一眼,就已經明白了她的計量,無聊的轉回身繼續吃點心聽小曲兒。
苗姨娘抓準時機,叫了一聲:“阿英。”
後頭的話未出口,蔣嫵已道:“一號,你可以滾出去了。”
屋內衆人霎時安靜。
七姨娘忘了彈琴,八姨娘目瞪口呆。曹玉微蹙眉。霍十九面色不變。
蔣嫵放下點心,拿了帕子擦手,道:“最煩你這種拿喬做作的,你要是想訴委屈,直接說我欺負了你就罷了,這會子又裝什麼柔弱可憐?真的心悅霍英你當初早幹什麼去了?你但凡真有一點真心,今日也輪不到我來做霍夫人,我沒將你發賣出去,是看在霍英心善收留了你的份兒上,你可別逼着我心狠。”
“夫人,婢妾沒有啊,婢妾怎敢。”苗姨娘哭的梨花帶雨。
蔣嫵卻哼了一聲:“別跟我裝柔弱,滾。”
“嫵兒。”霍十九見蔣嫵說粗話,不贊同的拉了她的手。
蔣嫵卻道:“你心疼?那今晚你就不用回瀟藝院了。就在外院歇着吧。”拍開霍十九的手,蔣嫵向外走去,“我去抱香閣看看三、四、五幫爹除草做的怎麼樣兒了,也不知你是怎麼想的,收了妾回來,一個個寵的無法無天,連我都不看在眼裡,回頭還是要爹做主才管用嗎……”
話音漸遠。
霍十九面色如常,清冷的很。
可曹玉卻看得出霍十九方纔在聽到蔣嫵說那句“今晚就不用回瀟藝院”時候,眼神明顯變的明亮深邃。
夫人可真是……直白啊。
霍十九道:“你們都下去吧,好生服侍夫人便是。”
苗姨娘委屈的抹了淚,依依不捨的望着霍十九,最後一個離開了前廳。
用過晚膳,霍十九回了臥房時,蔣嫵剛沐浴過,身上穿了件洋紅色的交領素綾褻衣,正端坐在臨窗擺置的妝臺前梳頭。
許是身上還有潮氣,綾衣貼在她玲瓏有致的身上,與雪肌墨發相映襯,在燈光之下看來清純又嫵媚。
蔣嫵梳着髮梢,目光在西洋美人鏡中與霍十九的相對,嫣然一笑:“看什麼呢?”
霍十九微笑,揮退了冰鬆和幾名婢子,緩步走到蔣嫵身後,接過她的梳子仔細的爲她梳理半乾的長髮。
“看你。”
蔣嫵霞飛雙頰,雙眼顯得更加明亮,回身仰頭望着霍十九,道:“阿英,我與你說個事兒。”
這是她第一次喚他的名字。以前她都是連名帶姓的叫他“霍英”。不然就稱呼“大人”。
霍十九輕笑,點頭道:“好,你說。”
蔣嫵站起身,仰望霍十九,認真的道:“今日我聽孫嬤嬤說,正常大戶人家裡都要根據姨娘們的小日子排上日期,你每個月有多少天是歇在主母屋子裡,多少天是要歇在妾室屋子裡。我聽了之後,只覺得很噁心。”
說到此處,蔣嫵調皮的把玩着垂落在胸前的髮梢,似絲毫沒發現從霍英的角度,垂首正看的清她半敞前襟下難掩的雪白溝壑。
他的目光已變的深邃。
蔣嫵一味的說:“倒不是說你不能去睡姨娘。只是我善妒,我既心悅你,就希望你只有我一個。你從前的事我管不着,但若是你想與我好生做夫妻,從今往後就不許在有旁人,連逢場作戲都不準有。什麼喝花酒,逛花樓,若被我知道……”
眼睛瞟了一下他的下半身,又道:“我今日就是要問問你,你要是喜歡去姨娘那裡巡房,我立即給你安排個日期出來,反正還有八位呢,也足夠伺候你的了,以後你就不用回瀟藝院了。我不與旁人公用一個丈夫,我覺得噁心至極。”
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虧她說得出口。
霍十九驚愕。
他沒有回答,而是伸手撫上她的臉頰,指尖感受到柔滑的觸感,又緩緩向下移到她領口,突然俯身湊近她的耳畔,道了句:“知道了。”隨即吻上她的脖頸。